[故事] 迷炫,光與影的雙生【七二】
我不開心是因為我沒用心?在說什麼啊?我愣愣盯著大叔的面孔,腦袋有點轉不過來
。而且本以為他只是熱情過剩兼閒得發慌,才特地幫我導覽,怎麼現在聽起來不太像?
「你又不知道我發生了什麼?」總不可能世上真有讀心術。
「我是不知道啊。」他淺淺笑了一下。「記得你說還沒看過『寶泉院』,來,這邊走。」
不會吧,導覽還沒完?一直渴望把自己封閉的我心裡哀號一聲,儘管如此,卻必須承認大叔那觸碰內心的禪語的確勾起我的好奇,然這麼一遲疑,拒絕的話便錯過了送出的時機,讓我只能跟著他往院外走去。
循著步徑一路鑽到最裡,蓊鬱植林有另道長牆以褐木拼組,門簷小巧墨深,似民宅般低調,不過瞥了一下柱上的牌額,還真的是「寶泉院」,大原這兒的另個特色寺舍。大叔跟售票先生應是相熟,用日語寒暄了幾句便在一旁等我買票,但進大門後,他沒依著指標轉向右方屋房,反倒朝左一拐,往林叢間穿去。
跟著他走了幾步,地勢在前方跌降為陡坡,原本只是群樹恣意生長的丘地,被巧手整理為高低錯落的窄院。小小的簡木神社架於岩上,掛鈴垂著紅白交捻的搖繩,雖然質樸,在這園裡卻別具風味。尤其是屋簷,草苔攀附讓它顯得翠嫩,由於楓季方過,紅褐落葉又加添了一重妍彩。「你不是一個人來大原吧?」他停下腳步對我說。
「為什麼這樣講。」我抑著心裡的訝異。
「剛剛出『勝林院』,有個長得挺帥的小男生在樹下藏了半個身子一直看你。」
「啊?」是景介嗎,他還是遠遠跟著我到院外了?當我試圖回抓出寺的景象時,大叔又繼續把話說著:「他就是你煩惱的來源?」
我盯著大叔,不確定該不該跟他說我的事。整件事複雜私密,還牽扯到同性之間的戀情,隨便和陌生人分享怎樣想都有點魯莽。「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學他把話說得模糊。
「是的話比較好理解,不是的話你可能要準備打電話報警。」他打趣著,彷彿看穿我太極拳的套路。
「即使是兩個男生的愛情也可以理解?」我換上比較積極的攻招。
「佛理的世界本就是眾生平等啊,讓大家變得不同的是思想,還有欲望。」
「你該不會要跟我說愛也是欲望,斬斷愛就不會有煩惱吧。」如果那些色即是空、六根清淨的論調我辦得到,日子哪需要過得這麼辛苦。
「沒有啊,我又沒出家,我曾經愛過,現在也仍舊相信愛。只是,愛情總令人看不清晰。」
看著大叔澈亮的雙眼我有點迷惑,為什麼他要一直說我沒看清楚。然還沒想透,大叔又話鋒一轉:「你們吵架了?」
「嗯,他騙了我。」考慮幾秒,我還是承認了。
「可以知道原因嗎?」
原因,不就自私,為了滿足自己欲望不擇手段,我直覺想這樣講,但也不曉得是否被大叔的話語感染,突然間,覺得自己不該那麼武斷。「因為愛吧。」我斟酌了一下,把出口的字句略加修飾。
「愛一直都是把雙面刃啊,我們愛,也同時因為愛而傷人,難道你從來沒有這樣傷害到誰?」
被他一問我頓時語塞了,朝過往的回憶翻了幾下,雖沒真正作出奸惡之事,似乎也曾因著情緒、因著佔有,將對方逼得喘不過氣,然後吵鬧不休。「那又如何?」再怎樣我可沒去搶別人男朋友。
「你站在這裡看到了什麼?」他忽然把話題扯開,往我們身側比著。不明究理的我從階頂向下望,庭院近處被白沙鋪染,形構為一片枯山水,地幅雖不大,卻也砌岩為島。周遭那幾株以空枝雜劃的,很顯然又是過了時節的楓樹,只剩落葉將白沙斑點成蕭瑟的殘景。「聚成像山的岩石、沙海、落楓,快進入冬天的景色。」說實在地,我不知道枯山水要怎麼用英文說。
「就這樣?你沒用心喔。」他笑了笑,話裡微微的責怪使我一窘,趕緊聚了心神再認真瞧。須臾,便覺這些立石雖似嶔崎疊嶺,但亦若諸多菩薩簇擁著如來,極富氣勢。我不禁想起跟恭介去找七不思議的「知恩院」,那兒的方丈庭園也以矮灌木擬作菩薩來迎,我還故意遮了解說牌考他們兄弟倆。「佛陀?」我用單詞試探著。
「不錯,那如果我們往下走呢?」他領著我從石階踱至坡底。而當我隨他手勢迂迴穿遊進去,環看著週邊景緻,感覺彷彿又不太一樣了。如果方才視角像由雲端俯瞰洋島,步下後便似走入山林。石階散化成佈於白沙的踏岩,以小小拱橋串接,幾塊石板如疊瓣,環著水缽狀的苔岩,削尖竹管從旁引了清泉,於是行走間水聲擊吟,不自覺便淡去對園景凋零的嗟嘆。「不知道該怎樣講,似乎沒那麼冬天了。」我有點抓到他想要我感受的意境。
「是啊,所以我們不但要用心看,還要走進對方的心裡。人的思想不是單一變數的方程式,我們能看到的僅僅是結果,如果不走進去,又怎會知道演變出這結果的千千萬萬個原因?」
走進對方的心裡,我咀嚼著大叔的話語,想了一陣,似乎也覺得自己過於衝動,被憤怒掌控了思考。「你為什麼一定要把我想得那麼壞?」我的腦海浮現景介委屈受傷的眼神。
「這些都是佛經上講的嗎?還是....你有過類似的經歷?」一個疑惑雜了進來。
或許沒預料到我會如此問,大叔一直從容的神情愣了一下:「我?算是吧。」簡略應完聲的他轉過身,循著另端的石階走了上去,略顯遲緩的腳步就像被我的話牽入什麼回憶。他靜默地走回大門分岔處,往前穿入房舍,多數遊客都從長廊直直走向大廳,他反倒拐了個彎,帶我走入一間靜室,房間中央垂掛著鍋具,淺沙坑置著爐架,對側是推敞長窗映入的碧綠庭景。
「我以前在國外念書時,曾經認識一個女孩子,有過很快樂的時光。」他將視線投往窗外,本以為他會接續描述相識的緣由、或者相處的旖旎,卻見他看過石燈與植林繞生的清幽後,定定望著成雙錦鯉悠游於池水波光。
「你們吵架了?」等了片刻,我用合理的推測打破沈寂。
「嗯,年輕跟衝動好像就是雙胞胎,為了某件事情,我們大吵了一架,兩個人不斷用言語互相傷害,吵到最後誰都不想看見誰。」
「是喔。」我想起自己今天對景介的尖酸用詞與怒吼。
「有整整一年的時間我們把彼此當陌生人,直到後來我回日本,大概是跟今天差不多的下午,一封信、一本寫滿熟悉字跡的簿子被仔細包裹著送到桌上,才看了幾頁我就知道我錯了,事情根本不是我想的那樣。」
「你沒打電話或是飛過去找她?」
「我想啊,可是來不及了。」大叔的語尾泛著惆悵。
「什麼意思?」
「那封信是她母親寫的,而她已經到我永遠看不見的地方。」大叔抬頭從林梢望向天空,一片殘紅被風吹得挣離枝頭,飄搖、翻飛,然後失了影跡。
「故事大致就是這樣,如果你想看這裡最知名的五葉松,從進來的走廊一直往前,我就不打擾你了。」淺淺低了首的他朝中庭的晦深處走去,若沒看錯,閃過的眼角似乎含了些爍亮的池光。
盯著大叔消失的背影許久,我懷著他話裡的悵惘,從外頭長廊行入大廳,廳間三面開敞,以頂額與支柱為框,將廊外之景勾落成一幅幅展畫。隨著步履往前,如畫般的景緻也在身旁流動。由側處的水琴窟始,殘凋的櫻楓與密列的翠竹交錯掩映,而在正前逐漸清晰的,便是引得諸多遊客來此拜訪的五葉松。
我在成列訝望的訪眾後找了間隙坐下,方才於外曾瞥過它的茂密樹冠,現刻看見的,則是屹立於苔原的蒼勁枝幹,其主幹從根部便往旁開散,彷若書畫大師凝著筆鋒拙重折挑,再織勾出如網般錯雜的細枒。據說已活了七百年的它葉展覆滿了整個大院,因此需以撐木在旁護持。然或許是施作者的手法精妙,從廳廊望去,倒不覺撐木雜擾,反而突顯古松的偉岸身姿。
這樣的景畫有種紓緩氛圍,循著枝幹用視線勾畫,梗在胸口的忿怨便也隨之疏導,塵絮般的雜念慢慢沈澱下來,將心底空出清明,那兒探長了「勝林院」的隱楓,穿流著定靜的經語吟哦。
我真的就要跟景介翻臉,從今以後形同陌路嗎?大叔方才講述的過往在我心裡發酵著,腦海中景介揪絞的眉頭轉化成昨天三番兩次的欲言又止,那說不出的話,應該就是對我的坦承吧。其實我也不知若易地而處,自己是否能作到灑脫,畢竟話一說不是天堂便是地獄,就像我大學時衡量又衡量,雖持著數年來相處累積的籌碼,不也在出櫃時輸個精光?
況且他如果真要耍心機,大可抓住同遊的機會把恭介在我心裡慢慢抹去,而不是在我患得患失時,幫恭介緩頰,幫我打氣,甚至還把恭介準備的餅乾交給我讓我定心。
怔想之時,我又見到大叔從側處走到大夥面前,或許因著席上多半是洋人外表,他鞠完躬一開口,用的依舊是流利的英文,然後就像在「勝林院」那般,朗聲說起「寶泉院」的起源與景緻。我不禁凝望他的臉孔,應是已將心緒收整完畢,眼前的他氣定神閒,就算目光偶爾掃掠過我,也沒流露出什麼情緒差分,
介紹了一陣,他抬臂指著廊額的字板,像講古般把時光倒回至豐臣秀吉去世後,德川家康開始奪權的年代,繪聲繪影地描述「伏見城」被豐臣家反擊的戰事。當時由於兵力差距過大,伏見將士無力回天又不肯屈降,被逼得齊同自盡,無人收屍的死者血水便滲烙進屋板,成了難以抹滅的血痕。「為了超渡亡魂,這些被稱為『血天井』的屋板被分送至八處寺院淨化,『寶泉院』便是其中一處。」大叔將大夥視線引向略帶污漬的天花板,那兒透著微微的眼鼻口痕,很令人悚慄。「還有個說法,血臉一直留在這裡無法消散,是因為他心中仍有句話,到死都沒能跟心愛的人講啊。」
「怎麼可能,你一定在騙人。」身旁的一個外國小孩不相信地嚷了起來。
「呵呵,這很難說喔。」笑笑的他把目光轉向我,接著便一個欠身,退開將廳廊的視野留給大夥。突然間,我明瞭他說的是一直印在他心底的血痕,即便年復一年坐在五葉松前,靜望冬雪素染、聆聽夏蟬紛語,都無法化去的懊悔。
我忍不住起身追著大叔離開的方向,而就像在等我一般,他立於舍外,正望著圓胖的矮灌木擁聚池中島岩。
「都這麼多年,她一定已經收到你的心意。」我把自己的感懷遞了過去。
「是嗎?」大叔輕輕勾起嘴角:「那你的小朋友呢?他還在等你喔。」
=========================
https://imgur.com/8gCxJsw
寶泉院寶樂園
https://imgur.com/CqU1Vrs
寶泉院五葉松
=========================
--
終於
今天帶小孩去六福村,排了一整天,七點多才到家,累....
色即是空 空即是色
我沒有要出家啊~~~
大叔講話居然能既哲理又幽默
你有要入他的教嗎?
景介被講得好像是什麼可愛的小動物>w<
然後景介終於快要能平反了
景介:盯......
圖好可愛啊,讓我突然想到喬巴
https://imgur.com/WreIDsm躲樹下,但躲錯邊 XD
嗯~光哥冷靜下來了~景介加油~
他可能不會喜歡加油這種字眼
推
謝啦
期待接下來的劇情
下一篇應該是整個故事最長的一篇吧?
景介快上
走兩步跌倒
景介讚
可憐的恭介
景介是不是買通這位大叔!(邪惡
恭介阿~便當吃完記得上工~順便推樓上的貓
應該是戴上人皮面具、穿上戲服吧,忘了他也是戲精嗎(硬要栽贓)
突然發現景介不喜歡說話卻超喜歡用眼睛盯著人
看來是個很會用眼神說話的貓系小朋友
可能屬於一講話就會出代誌的那種,所以乾脆用眼睛 接收不到就算了,代表無緣~~
景介不會跌倒……說不定……現在……他……正在你背
後……注視著……光……哥……
拿著菜刀喔?
比起入大叔教,不如直接拉他進景介教,我可以敬他為
大師兄
他應該是掃地僧
哼哼可是光哥還是接收到啦,有眼鏡的眼、沒眼鏡的眼
、單眼相機還有其他不知道什麼眼,通通都察覺到啦~
不管結局會是哪種形式,終究是場美麗、驚心動魄、峰
迴路轉且值得珍惜的緣分
有接收到嗎?有接收到怎麼會扯出這麼一大齣 XD
期待下一篇
星期一準時收看囉~
快去把你的小朋友給我追回來終於要三人行了
真的可以三人行嗎?
推
謝啦
景介嗚嗚...無限期支持他!
如果最後沒結果怎麼辦?
推!! 景介一直在等待著光哥
我怎麼好像變成負心人了 T_T
接收的意義有很多種啊~愛情、友情、知音等等都是,
依景介的個性,可以跟他說上那麼多話,從他那裡收到
那麼多畫,就是一種很好的接收啊!(不接受反駁哼哼
你的想法好正面啊,所以你也是[我還有半杯水]的那種人嗎? :P
沒結果可以幫景介做他介給我們(奪)
才不要,我要把它藏好藏滿~
※ 編輯: polesirius (1.171.155.185 臺灣), 08/16/2020 23:42:33哈哈,完全不是喔~我只是單純覺得景介值得被人好好
愛護珍惜而已
82
[翻譯] 韓國怪談:山谷小路/朋友的爸爸原文網址: (1) (2) 原文標題: (1) 從朋友那邊聽到的山谷怪談71
[心得] 機智醫生生活 大叔心得這部戲,我上次寫的時候已經有推薦過了~然後我就此進入ON檔的痛苦階段... 開始真的覺得編劇超強。在裡面藏了很多細節,讓腳色無比的立體 真的是讓我又哭又笑到不行 XD 這是部 任何人都一定找的到一個醫生帶回家的戲啊!! 沒有心機,沒有邪惡,只有歡樂,只有認真,偶而穿插些緊張與洋蔥65
[翻譯] 韓國人怖:關廁所/走在路上不要戴耳機原文網址: 1) 2) 原文標題: 1)在身心障礙學校實習被身障生關廁所24
[閒聊] 在超商被搭訕的經驗我朋友在台北上班 但因為他最近在減肥 所以午餐都會去便利商店吃沙拉 那天我朋友找一個位子坐下來 突然有一個大約四十歲的大叔突然坐在我朋友對面23
[夢話] 昴:我喜歡我現在的樣子春天要到了 自從昴離開已經三年了 還記得當時離別的時候 稚氣未脫的他元氣滿滿的對我比YA 要我放心 他只是要去東京打工15
[創作] 雕魂師(四)我坐在角落,靜靜的看著大叔和大漢互動。 「欸亦祈,還能補好嗎?」彪形大漢坐在桌前,盯著正在修刀的大叔問道。 彪形大漢叫作秦珣,跟大叔是老相識了。也難怪大叔會把秦珣當作麻煩,哪有人把自己的 靈魂拔下來,往桌上一丟就是要人幫忙修的,聽大叔說,他還沒付過半毛錢。 而秦珣那把紫色的靈魂匕首,裂縫已經爬滿了刀身,而光芒早已黯淡。14
Re: [退隊] 被剝奪了冒險者執照的大叔,得到了愛女今天看到漫畫26話出來了,先送上網址: 因為是生肉,空一頁劇情雷 更新一下前提,大叔身上的詛咒是雙重詛咒,勇者跟賢者共同下的,所以大叔反彈詛咒時 賢者跟勇者都一起中了,賢者沒那麼嚴重7
[創作] 校園靈異偵破錄-4樂園01夜晚,靈異偵探社的門被拍響了。 「以葳妹妹……方同學……以葳妹妹!方同學!」 教室裡一片漆黑,月月被擋在外面,用力拍著門,轉動著門把。身後那道影子踩著緩慢的 步伐,一步一步逼近,月月不得不離開偵探社,轉身跑下樓,聽見自己的腳步聲在校園裡 迴盪。7
[閒聊] 漢娜在翻譯跟大叔怎麼了?漢娜在翻譯之前說跟大叔出了點問題, 說可能會走向離婚。 但還在持續努力。 之後粉專就好久沒看到有關大叔的消息了。3
[心得] 我的妖精大叔女主角_一之瀬光 是個沒有主見、沒有自信的職場新鮮人,面試了20幾次,找到了電視台AD(電視節目製作人 員)的工作,在那裡她遇見了只有她看得見、自稱妖精的大叔。 (防雷) 妖精和大叔到底是什麼樣的詭異組合啊XD 看到遠藤憲一都會想到女醫X的海老名,而這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