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對不起，吵到大家了

上午的時間，我通常會去熟悉的咖啡店工作，順便在店裡解決早餐。

這個時間店裡已經有很多客人了，有許多跟我一樣帶電腦來工作的人，也有低頭看書的學生，還有跟客戶談事情的業務。

各種不同的客人聚在一起，咖啡店裡自然不會太安靜，而是充斥著鍵盤的敲打聲、客人間的聊天聲、以及店員點餐跟叫號的聲音。

我很喜歡這種穩定的白噪音，能幫助我專心工作，如果是待在圖書館那麼安靜的地方，我的腦袋也會跟著一片空白，想不出東西來。

就在我吃完早餐，準備進行今天的工作時，一個響亮的聲音突然把店裡穩定的白噪音給打破了。

「露比醬~~嗨！」

那是最近很流行的一段影片梗，有人用手機把它大聲播放出來了。

不只如此，那人還切換了好幾段影片，都是最近社群平台上常看到的短影片。

「成功讓我笑出來就有一千元，要不要挑戰？」

「大家好，我是3C達人，iPhone17的最新爆料又來啦！」

這些影片的音量都不是普通的大聲，而像是怕其他人聽不到似的，把手機音量調到最大的音量轟炸。

一聽到這些影片的聲音，我腦中好不容易出現的靈感就全飛走了。

到底是誰？用那麼大的音量放影片，是怕大家都不知道他在看什麼嗎？

我抬起頭，看到一名男客人正在座位上滑手機，用巨大的音量播放一部又一部的短影片。

「回答我！Look at my eys！tell me！why？why？」

「添加物最多的五大食物，尤其是最後一個，可能會要你的命！」

「注意看眼前這個男人，他名叫大壯，只是做了一件事，竟然毀了自己的一生。」

男子不斷滑著各種短影片，除了最近流行的影片之外，還有各種罐頭笑聲跟抖音歌曲，什麼大江大海江大海、我們不一樣、APT全都被他滑出來了。

那名男子年約六十多歲，穿著休閒的短衣短褲，他的手機音量幾乎蓋過了整間咖啡店的聲音，除了我之外還有其他客人也在瞪他，但他卻像是完全不在意似地繼續滑著影片。

像這樣的人，用眼神提醒根本沒用的，搞不好他根本不知道大家在瞪他，因為他的視線都專注在手機上了。

儘管店裡的人都在瞪他，卻沒半個人想去勸他把手機關小聲一點，我曾經想站起來，但最後還是放棄了。

因為大家都很清楚跟這種人打交道的後果。

就跟那些光明正大插隊、亂佔車位的人一樣，這種人不是用言語能溝通的，他們通常自以為是又愛面子，只要去糾正對方，對方不但不會認錯，反而會兇起來跟你爭論，不把事情鬧大絕不罷休。

我甚至知道過去勸導他後，他會搬出哪些回答了。

「我耳朵不好，你年輕人應該體諒一下，真是的，書都讀哪去了？」

「覺得吵你可以去別間啊，門又沒鎖。」

「這裡是咖啡廳耶，又不是圖書館，我有犯法嗎？有嗎？有嗎？」

咬牙忍了一下之後，我還是待在了座位上，只希望那人可以快點把咖啡喝完，快點消失。

但他喝完咖啡後卻坐在那裡繼續滑，許多人開始換座位，只為了離他遠一點。

沒有人願意站出來的話，只能讓這種人繼續囂張下去了嗎……

突然間，一道陽光透過路上車窗的反射照在咖啡店的玻璃窗上。

透過玻璃的反光，我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在反光的倒影中，一名女子無聲無息出現，站在男子的座位旁邊。

女子的年紀跟男子差不多，都是六十歲左右，而且一臉陰沉，臉色凶狠地瞪著男子，像是剛從地獄爬出來的厲鬼。

倒影只出現一瞬間，很快就消失了。

轉頭看回現實，男子的桌邊卻沒有任何人，那我剛才看到的到底是……

男子的手指繼續滑動，滑到了下一部影片，這次是我沒聽過的內容。

「大家注意看這個男人，沒錯，就是這個大聲放影片的男人，他名叫吳明俊，今年六十五歲。」

影片一開場，店裡所有人就像聽到不得了的八卦般，全都豎起了耳朵。

「他當了三十年的公務員，一輩子沒做過什麼大事，最厲害的就是娶了一個特別能忍的老婆，他老婆從結婚後就一直在忍他沒大沒小的個性，他還以為自己很了不起，錯了！了不起的是他老婆才對！」

男子的臉色大變，他像是現在才發現手機音量鍵的存在，用力按住想把音量關掉，但那聲音持續在播放，甚至越來越大聲。

「這傢伙退休之後，沒事在家就看電視，到外面就滑手機，音量都放很大聲，我每次都提醒他要戴耳機，他就是懶，我警告他好幾次了，他就是不聽，在這裡給我丟臉。」

店裡的人開始交頭接耳，甚至有人忍不住笑出聲來，因為大家都知道，聲音裡提到的就是這名男子。

「他不知道，不是每個人都跟他老婆一樣能忍，大家好好看他，記清楚這張臉，不然他永遠不知道自己有多丟臉。」

男子按電源想把手機關機，卻仍無法阻止聲音的播放，大庭廣眾下丟臉的羞恥感讓他漲紅了臉，最後他猛然起身，像逃難一樣衝向門口。

在男子逃出門口的那一瞬間，透過玻璃門的反光，我再次看見了那名女子。

她站在男子身後，低下頭，朝著咖啡店裡深深鞠躬。

女子沒有說話，但她的動作就像是在替他說：「對不起，吵到大家了。」

她的鞠躬像針一樣刺進我心裡。

……不該是這樣的。

我們全都坐在那裡，什麼都沒做，最後卻讓她來替他道歉。

這件事情不該由她來做，而是我們來做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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