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安寧病房

阿成在醫院工作，是個看護，專門負責夜班。
他總說：「夜班錢多又清靜，比日班好混多了。」
醫院裡的其他人都覺得他膽子大，特別是他總喜歡去十三樓的安寧病房。

十三樓，只有安寧病房。
據說以前有個病人半夜跳樓，摔成一灘血泥，從那以後，夜裡就沒什麼人敢去那層樓。
但阿成說：「有什麼好怕的，死的早晚輪到自己，怕死沒意思。」

那天晚上，阿成又值夜班。
十一點，他坐在值班台前，刷著手機，外頭走廊一個人影也沒有。
安寧病房的燈光永遠是昏黃的，牆壁上那張「保持安靜」的告示貼紙已經捲角，像快掉下來的皮膚。

十二點，電梯「叮」的一聲。
阿成抬頭看了一眼。
電梯門打開，沒有人。
走廊燈閃了一下，啪地滅掉了一盞。
他皺了皺眉，繼續看手機。

十二點半，病房的呼叫鈴響了。
是1301房。
阿成有點煩：「才剛吃完止痛藥，還有事？」
但他還是站起來，走了過去。

房間門半掩著，裡面躺著一個老太太。
眼睛張得大大的，看著天花板，嘴巴也開著。
阿成走進去，看了一眼心電圖，沒跳了。
「死了？」他愣了一下。

正要轉身出去，老太太忽然開口。
「幫我蓋好。」
聲音乾乾的，像刮紙的聲音。
她的眼睛沒看阿成，還是盯著天花板。

阿成吸了口氣，沒說話，幫她拉好被子，蓋到脖子。
他退到門口，聽到她又說了一句：「門，關好。」
阿成伸手關門時，瞥見她的嘴角動了一下，像是在笑。

一點，
病房的窗戶「咚」的一聲。
阿成心裡咯噔一下，但還是去看。
病房窗戶是鎖著的，玻璃上卻有一個明顯的手掌印。
像有人從外面拍上來的。

他沒多想，轉身離開。
剛走幾步，後面傳來窗戶開啟的「咔」一聲。
阿成停下腳步，慢慢回頭。
窗戶開了一條縫，風吹進來，冷得像刀。
但窗戶的鎖還是好的。

兩點，
1303房叫了。
他進去，病人是個男人，早就插了氣管，眼看撐不了幾天。
但此刻，他直直坐起來，手指著牆壁。
「門……門……」
聲音沙啞，像磨牙一樣。

阿成回頭看門，門是開的。
男人喘著氣，又說：「不是……不是這個門。」
他手指慢慢移到病房裡的牆上，那裡有一道隱約的線條，像是……另一扇門。

阿成皺眉走近看，還真像有個門。
就在這時，「咚咚咚」，從牆裡傳出敲門聲。
一下，一下，很輕，但每一下都敲在阿成的心跳上。
他想轉身，但腳動不了。

牆裡的門，慢慢打開了一條縫。
裡面黑的，看不到東西，但有一隻手伸了出來。
乾乾瘦瘦的手，指甲又長又黑。
輕輕地，勾住了阿成的手腕。

三點。
病房靜悄悄的。
阿成坐在值班台前，雙手放在桌上，眼神空洞。
對面電梯門打開，有人走出來，是同事阿忠。

「阿成，怎麼坐那邊？」阿忠走近問。
阿成沒說話。
阿忠拍拍他：「交班啦，輪到我了。」
阿成緩緩抬起頭。
他的眼睛已經沒有瞳孔，只剩白膜。
嘴巴裂開，一條黑色的舌頭伸了出來。

阿忠愣住，轉身就跑。
但四周的病房門「砰」一聲全關上了。
走廊盡頭的燈，一盞盞熄滅。
只有值班台上，那張「保持安靜」的告示貼紙，慢慢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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