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職場鬼故事

大家覺得，什麼時候才是你們感到最孤獨的時刻？

我覺得，是那種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的時候。

小時候在教室裡，只有我一個人因為沒帶課本，而被老師叫站起來罰站的時候。

在情人節，街道上每個人都帶著伴侶，只有我孤身一人的時候。

又或是現在，在公司裡，只有我一個人加班到半夜的時候。

每個地方都有職場鬼故事，我現在的公司也不少，工作壓力大、主管沒人性、加班是家常便飯，唯一的優點就是加班費不會少給。

在我所屬的辦公室，許多人都會加班到晚上九點十點才離開，但每天都加班到午夜十二點的，就只有我一個。

雖然是在同一間公司，但依照職位跟主管的不同，真的就是天堂跟地獄的差別，特別是我的主管，他就是那種喜歡在下班前把資料丟到我桌上，然後說「這個趕一下，明天早上開會要用」的那種人。

每次加班，看到旁邊的同事一個接一個收東西下班，辦公室的燈陸續關閉，最後只剩我座位上的燈還亮著的時候，這種孤單更讓人心酸。

不過我一直感覺到，留在公司裡的不只我一個。

加班累的時候，我都會去茶水間泡咖啡來喝，奇怪的是，當公司裡只剩我一個人的時候，茶水間的電燈總會在我踏進去前自動亮起來，就像有人貼心地幫我打開電燈。

順帶一提，茶水間的燈沒有自動感應，是純手動的開關。

第一次我還有點害怕，深夜的辦公室發生這種事，絕對是靈異現象，但次數變多後，我也漸漸習慣了。

茶水間裡很暗，如果每次去還要找開關把燈打開，我的心情只會更差。

知道辦公室裡可能還有其他東西存在，而且還會幫我開燈後，我反而不再害怕了。

就算是鬼也沒關係，至少有人願意陪我一起加班。

******

那天剛過午夜十二點，公司裡依然只剩我一個人。

我在茶水間裡剛泡好咖啡，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該不會是主管又傳訊息給我吧？我拿出手機一看，卻看到了預料之外的通知。

從螢幕上跳出來的，是好幾則生日快樂的臉書留言，我愣了幾秒才想起來今天是我生日。

活到這個年紀，大概只剩社群軟體的提醒，能讓我注意到自己的生日了……

留言祝福的那些朋友，他們應該也是看到「今天是某某某的生日」的通知才來留言的，我懷疑他們是不是真的還記得我，不過他們有這份心意，我已經很感動了。

我苦笑著把手機收回口袋，然後拿著咖啡站到茶水間的窗前，打算配夜景慢慢喝完這杯咖啡。

今晚的天氣很冷，光是站在窗前也能感受到寒意，咖啡的熱氣加上我的呼吸，窗戶上很快就浮現出一層霧氣。

就在我喝下咖啡時，窗戶上的濃霧突然浮現出一個圖案，就像有人用手指在上面畫畫似的。

第一時間我辨認不出那是什麼圖案，多看幾眼後才發現那是一個生日蛋糕，若不是最上面的一層奶油跟蠟燭有畫出來，看起來只是一個不規則的橢圓形。

同一時間，我也在玻璃上的倒影看到了，一個模糊的女子身影似乎就站在茶水間門口。

我猛地轉過頭，空無一人。

是錯覺嗎？我再回頭看向窗戶，那生日蛋糕的圖案仍留在玻璃上，正跟霧氣一起慢慢消失。

不是錯覺，這個生日蛋糕雖然畫得不好，但筆觸很可愛，想表達的意思也很簡單，顯然是為了我才畫的。

我看著蛋糕的圖案慢慢從玻璃上消失，腦中想的仍是剛才看到的身影。

每次都陪我到最後的，就是她嗎？

她是誰？她曾經是這裡的員工嗎？還是她也跟我一樣，每次都加班到半夜，看我可憐才來陪我的呢？

雖然我只看到她一眼，但這一眼已經驗證了我的想法，在這裡留到最後的不是只有我。

******

幾天後，又發生了另一件事。

那時是下午，我上完廁所在洗手，廁所的電燈忽然在一瞬間自動熄滅，接著廁所外有人開始驚呼：「停電了！」

顧不得手上的水還沒擦乾，我趕緊衝出廁所回到辦公室，裡面一片混亂，同事們全都在座位上慘叫：「完蛋了！」「我才用到一半而已，還沒存檔啊！」「死定了啦！」

雖然現在的文書軟體都有自動儲存功能，但突如其來的斷電可能讓存檔失效，甚至連檔案本身都會毀損。

我在兵荒馬亂中回到座位，出現在我眼前的卻是一幕不可思議的畫面，我的電腦螢幕竟然還亮著，主機也在運作，畫面停留在我最後的工作進度上。

其他同事都在顧著自己，沒人注意到我的電腦。

我回過神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趕緊按下存檔，而電腦就像是撐著在等我回來似的，我剛按下存檔，主機跟螢幕就失去電力，雙雙陷入沉睡。

幾分鐘後電力恢復，大家急忙打開電腦檢查，每個人都臉色慘白，因為他們不只沒有存檔，甚至有人整個上午的工作進度都沒了。

至於我，還好有那最後一下的存檔，我的工作檔案完好無缺。

為什麼整棟大樓停電時，只有我的電腦有多餘的電力能撐到我回來？我很快就找到了答案。

重新開機後，我在桌面上找到一張本來不存在的圖片檔。

那是一張潦草的可愛圖畫，畫中是一個人拿著咖啡站在窗戶前的背影，筆觸風格跟那天的生日蛋糕一模一樣。

這一刻我知道，是她。

是她幫我讓電腦維持電力，等到我回來的。

聽說鬼魂本身是一種等離子能量，存在時會讓周圍的空氣分子被電離，形成短暫的電場。

如果這假設成立，那當時就是她在我座位附近產生了電場，讓我的電腦能繼續運作，同時把這張畫留在我的電腦裡。

若沒有那幾分鐘的時間讓我存檔，我恐怕就要加班到天亮了。

多虧有她的幫忙，讓我有了最不孤單的一個晚上。

因為所有同事跟我一起加班，全都陪我一起待到了十二點。

前面提到，每個地方都有職場鬼故事，

現在我覺得，這些故事都太污辱鬼了。

職場上真正的鬼，其實比人類要溫暖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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