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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 彈簧人II 銹病 序章

看板CFantasy標題[原創] 彈簧人II 銹病 序章 作者
ja42022
(最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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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炒店沒有平常的熙攘。觥籌交錯的飯桌與嘈雜的人聲,彷彿電視機被按了靜音一樣
,一片寂靜。但仔細聽,仍然可以聽到許多細小的聲音,咀嚼吞嚥、放下杯子,甚至還能聽到一點衣物摩擦的聲音。
  媽呀,這家店哪時候那麼安靜過?熱炒店的老闆一邊準備著餐點,心底一邊咕噥著。哪怕是熱炒店剛開業時,客人還不多,但是酒足飯飽後的喧鬧聲,也可以塞滿整間海產店。
  今天會那麼安靜,當然不是生意不好,而是被包場了。
  熱炒店龍蛇混雜,也不免會與當地黑道打交道,無論是定期交保護費,或者是他們時不時會過來喝一杯,跟他們的關係也還算融洽。
  直到前兩天,一個很常在這裡露面的大哥,面容和善,「告知」他今天要把店包下來談,希望他多準備一些新鮮的海鮮。
  原本還以為是一般的酒會,但真的沒有想到
  或許這也代表他汲汲營營經營那麼久的熱炒店,有那麼一點點成績了吧?老闆苦笑著。

  十人座的大圓桌,只有兩個人入座,而在他們身後,各自都站了一批人馬,正在怒目對視。
  坐著的其中一人,年紀比較大,大約四十多歲,身材微胖的他穿著一件褪色寬鬆T恤,在兩批人的眼神交錯下,大快朵頤地享受滿滿一桌的菜。
  在他對面的男人,看來年輕得多,穿著剪裁得宜的西裝,從他的袖口及襯衫的領口露出的皮膚,可以看見裡面五顏六色的刺青。他正襟危坐,神色彷彿不是在這廉價的海產店,而是在高級餐廳,準備要進行重要的商業面談。
  面對中年男子的無視,西裝男還是保持著營業用表情,嘴角依舊帶著微笑。
  西裝男身後浩浩蕩蕩站了一大批身穿正裝的人,有幾個按捺不下怒火,率先打破了熱炒店的沉默,一連串國罵脫口而出。
  年輕男子揉了揉太陽穴,舉手示意,那幾個叫罵的小弟,就被旁邊的同夥架了出去。  中年男子樣態輕鬆,身後則是僅僅站著幾個人,但面對對面的大陣仗,他氣定神閒,彷彿在他身後的是千軍萬馬。他一口一口快速把桌上的菜餚掃進嘴中,就好像他來這裡就是為了填飽肚子的。
  中年男子舉起了手,繼續喚了熱炒店老闆過來加點,年輕男子臉上的微笑開始有點僵。
  接到了點餐,老闆不敢怠慢,三步併坐兩步走往店門口,準備從門口的漁缸中撈出中年男子加點的魚。
  但在熱炒店門外,一個膚色略黑的男子,蹲在魚缸前。
  老闆喚了幾聲:「先生,先生,不好意思,借過一下喔。」
  男子恍若無人,只是蹲著,緊盯著裡面的東西。

  那是一個特大號的魚缸,足以把一個國小的小孩放進去。在這個偌大的魚缸之中,卻沒有任何的裝飾或造景,只放了一個打氣機,打氣機看起來沒有好好保養,上面布滿了水鏽與青苔,只能有氣無力地製造著泡沫。
  缸中只有一尾魚,而這傢伙也不小,應該有一個成年男性整條手臂那麼長。
  六面……不,扣掉上方的蓋子,這是五面的玻璃監獄,牠彷彿知道自己怎麼努力都無
法逃離,又或是打氣機馬達製造氧氣的效率太差,就算魚缸中還有很大的空間讓牠可以自由活動,但牠寧願沉在接近底部的高度,幾乎紋絲不動,只有嘴巴一張一合、一張一合。  ——黎建文入迷地看著魚混濁發白的眼球,倍感親切。
  這個親切感並不是對於魚種的熟悉,雖然在加入組織之前,他曾經在漁船上工作,不過他其實不認得任何魚種,連海水魚和淡水魚都分不清楚,畢竟在家鄉,他連魚都很少有機會吃。
  但這條魚的眼神,他在漁船上經常看到。
  被船長甩巴掌、罵髒話,是他們這些外國人每天的日常。就算他們想反抗,但糟糕的飲食和過度的勞動,讓他們總只能力不從心去接受這一切。每當結束工作,準備休息的時候,他們這些船員們只能在擠在下層的格艙裡面,連裝魚貨的空間都比這個格艙要大得多。
  那時候睡在黎建文旁邊的,是個叫做阿華的印尼人。黎建文常常看阿華從小小的行李包中,拿出暗紅色的藥水,在傷口上擠個幾滴,用手指隨便抹抹後就躺下休息了。
  這條魚的眼神,跟那時候阿華還沒睡著前,盯著天花板的表情一模一樣。
  這眼神黎建文也會在剛被他們打撈起的魚上看到。牠們會在網子裡劇烈掙扎,在甲板上彈起無數水花。
  離開海水就不能活的牠們,卻拼命地把海水從自己身上甩掉。
  直到海水被甩乾,還是牠們先累垮了,等牠們終於停下無意義的擺動,奄奄一息的躺在那,任憑陽光繼續蒸散牠們體表的水氣,黎建文和其他漁工才會在船長跟其他台灣幹部的譏罵聲中,一起將這些魚拖進冷凍艙。
  在拖進冷凍艙之前,黎建文會看著這些把自己生命甩乾的魚們,牠們無不帶著這種眼神,伴隨著鰓蓋的起伏,看著不知道哪裡的地方。

  還有一次,也是黎建文最不想回憶起的那次,他也曾經看過這樣的眼神。
  在一個同樣體力透支的日常船上工作日後,阿華跟黎建文同樣遍體麟傷,不只是因為工作,還因為那些無人性的虐待。
  有的是綁漁繩的速度慢了點,就被痛揍了十分鐘,有的則是被漁繩甩在了臉上,滿臉都是血。
  但他們都已經麻痺了,反正也不是只有今天被打,只要撐完這兩年的合約,他們這群外國人就可以拿到一大筆錢,改變他們的生活。
  黎建文快速的洗簌後,趕快找著在自己的床位躺下,他這段時間是輪早班,但總是被要求工作到接近半夜,五點就要起來繼續工作。他就像每一天一樣,擦藥、睡覺、迎接下一個每一天時,阿華和幾個印尼船員卻一臉正色,嘰哩呱啦用他們的家鄉話快速溝通著。黎建文緊閉眼皮,卻愈聽愈沒有睡意。
  他們打算在明天罷工,用這個來對船長施壓,希望船長可以改善他們的工作待遇。
  他們愈講愈義憤填膺,阿華過來拉起了黎建文,請求他加入這個「計畫」。
  黎建文雖然害怕,在氣氛的渲染下,他也不好拒絕,他只是模稜兩可地回應阿華,向他表達會配合。
  隔天一大早,阿華作為代表,用著黎建文聽不懂的中文,交替著簡單的英文,向船長表達了一些甚麼。
  船長氣得破口大罵,他掃視過這群插著腰的外勞,最後逮著了黎建文。
  現在回想起來,或許真的是自己特別軟弱,才會被船長給挑上吧。
  船長走了上來,對著黎建文就是一個巴掌。
  黎建文錯愕地看向船長,船長指著漁網,示意要黎建文開始幹活。
  黎建文搖了搖頭,船長舉起手來,又是一個巴掌。
  鐵銹味在黎建文的嘴裡蔓延開來,已經幾個禮拜沒有正常吃飯的他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正當他又想要搖頭時,他瞥見船長的眼神跟抬起來的手,他知道在也沒有勇氣反抗了。
  他踉踉蹌蹌走向漁網,準備開始這一天的工作。
  他盯著魚網,耳朵卻聽到身後的阿華,罵著家鄉的髒話,以及凌亂的腳步聲。
  幾個台灣幹部發出了驚呼聲,再來就是一場混亂。

  那尾魚被老闆撈起,打斷了黎建文的思緒。在離開水面時,那尾魚忽然又意識到生命之可貴,在網子中最後一次翻扭起碩大的身軀,把之前在水底攢下的力氣,全部孤注一擲在這被幾秒鐘。
  遲了,一切都是徒勞無功,只見熱炒店的老闆連網帶魚走進了廚房,隨即在鐵鎚敲打某個東西過後,很快就沒有那啪搭啪搭的聲音。
  沉鬱又果決,與阿華那天,頭被其他台灣人推向艙門後時的聲音一樣,他們反抗得太遲了。
  黎建文沒有看到那尾魚最後的眼神,但一定就像阿華死之前一樣,兩顆黑眼球慢慢變得混濁、混濁,由黑淡成灰,到毫無生機。

  已經沒什麼好看的了,黎建文起身慢悠悠的走進店門,目光改放在還正在大快朵頤的中年男子,那是這些日子以來帶著他工作的「草哥」。
  他知道草哥帶他來這裡做甚麼,他雖然不喜歡,但不能不做,因為拒絕草哥的下場,就是不能留在台灣,這個原本他以為是充滿夢想與未來的國家。
  但做了以後呢?也很有可能因為風聲洩漏,而讓他被遣返回國?
  所以他得做,他早該回家了,因為逃亡遣返母國,跟因為犯法遣返母國,有甚麼不一樣呢?
  而且他需要錢,他需要很多很多的錢,美金、新台幣、越南盾,隨便。
  吵鬧聲隨著坐在草哥對面的年輕人的憤怒程度慢慢大了起來。黎建文完全聽不懂,他不想學中文,對黎建文來說,那是仇人的語言。
  年輕的老大氣急敗壞地拍桌站起身來,手指指著草哥的鼻子破口大罵,一連串的咆嘯,交雜著許多黎建文在船上聽到耳朵長繭的髒話。
  他聽不懂,但總之一定夠髒,否則怎麼會從船長那張髒嘴中說出來羞辱他們呢?
  黎建文不敢怠慢,根據這些日子他跟著草哥跑過的場子,髒話出現頻率愈高,等等要上工的機率就愈高,他繃起全身的肌肉,只差一個信號。
  在整個餐桌被翻過來的前一秒,黎建文聽到了草哥的叫喚,他的心跳加速、身上的汗水開始蒸發,黎建文大步走向了飯桌。
  那是錢在叫他的聲音,黎建文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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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lldog 07/26 07:39你這種類似傳統小說的寫法,雖然我喜歡,但中國網友

helldog 07/26 07:39碰上了,肯定駡你為何不推主線,水文。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