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短篇「山中無老虎」

大家週末晚安。

嘗試的短篇小說已經上線，希望大家不吝指教。

祝大家明天上班上課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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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上文章原文：

番外篇 「山中無老虎」

「老頭，你這家還真是簡陋，老子活這麼久也沒看過幾個這裏一樣破爛的，早知如此，還不如不蓋。」

「嘿嘿，老頭兒不跟小伙子一般見識。但今日你帶上這道地的黃酒，禮數可以免了。」

冷風颼颼，正是秋末入冬之際。明亮的月和閃爍的星絲毫不懼寒，高掛空中，盡責地照亮整片大地。一抖，一片磚瓦碎屑落下，不慎讓冷冽的風鑽進屋內。屋內兩人同時縮起身子，其中老人咳嗽不止，少年則是站起。

「給老頭享享清幽，老子還想讓他撐過這晚。這鄉下農村難得出現一個學識不淺的人才，死了可惜。」少年長袖一揮，碎裂的磚瓦瞬間補齊，許久未填上木材的火架竟然燃起烈火。

「小伙子倒是有一番修為，不錯。」老人立馬起身烤火，嘴裡還不忘誇讚一番：「哎，要是朝廷能多發現幾個像你一樣的青年，這大明也不至於落到至此。」

「岳飛大哥也是這麼說，不過最終宋朝還是給蒙古那幫混帳滅了。」少年坐下，給老人溫上一壺酒，加熱後啜飲又是一番新滋味，說道：「朝廷那幫當官的，只會以為老子用巫術，把老子當成怪物一般打殺。所以說啊老頭兒，你怎麼就不驚訝？」

「哈哈哈哈哈，老頭子當官這些年，也不是躲在文房裡，什麼都沒見識過。」老人逕自端起一碗熱酒，飢渴地喝下，幾滴酒水順著蒼白的鬍鬚滑落，燙著破舊的衣裳。滿足地對著少年吹噓：「長相如你一般俊美的自然不在少數，可那還有一目十行之人、駕馭猛獸之輩、百步穿楊之士，甚至見過用身子撞破城牆的奇女子。你說就點點火變個法術，老頭就會給你嚇倒嗎？」

「哼，依老子看，就是你讀這些稗官野史讀多了。加上年紀大，腦子不靈光。」少年指著著幾乎空無一物的家，唯一看起來豐富的收藏說道：「禹鼎記裡，多半是你方才說的那些內容吧，聽起來還有幾分意思。很多書文創作賣給俗人，實在可惜。」

「時運所趨，非我所能也。世態炎涼，勉強賣賣舊書維生度日已經知足。」老人無奈地擺擺手，邊嘆氣邊搶過黃酒，不怕熱地給自己再倒上一大碗，火光閃在蒼老的臉龐上，時光和現實的摧殘顯得格外清晰：「小伙子不也是？方才說到你被貪官誣賴，一怒之下錯殺。隨後一路被官兵追殺，躲到山中，跌落樹林昏厥後......然後？」

「好歹留一碗酒給說書人。」少年彈指，給自己和老人變出厚厚的羊毛靠墊和被褥，靠著蓋著。說故事，總是要有點意境。

「然後啊然後......」少年捧著酒，微醺地想著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離奇往事，憶起曾和自己把酒狂歡，無所不談的岳飛大將軍，再看看眼前的落魄老文人，眼神閃過一絲惆悵。說道：「醒來眼前是一群野猴。」

「野猴？」老人原本因為久違的舒適溫暖而打著哈欠，如今精神地坐正，專注地盯著少年，不忘再喝幾口黃酒，並且問道：「所以是被一幫野猴給救了？是因為長得像嗎？果然猴類還是對同族有善良悲憫之心，果然與人類不同啊。」

「專心聽老子講，少給老子廢話。」少年豎起中指，收起剛才的惆悵，瞪著眼前醜陋的老人。

月黑風高的夜，位於杭州某處農村小屋，少年的離奇故事繼續......

＊＊＊＊＊＊

總之，老子醒來時是一群野猴，體型比咱們人類大上兩倍不止，個個血盆大口、虎背熊腰。而且牠們正在爭吵打鬧著。那時老子頭痛欲裂，臍眼搔癢，忽地，一隻眼神較為溫馴，體型卻比其他雄性更龐大的母猴朝我狂奔，一把抱住我。張嘴嘶吼、鼓起肌肉、來回徘徊，雖然很難以置信，但牠確實是在護著老子，也許就是牠救了老子......

「哇，你果然是......」

閉嘴，再搗亂老子就不說，順便讓你再也無法聽故事。

「對不住對不住，你請繼續。」

哼，總之，發狠的母猴確實比公猴還要兇猛，在牠的威嚇之下成群的猴子緩緩退散，直到一頭公猴出現。至今，老子都不會忘記牠臉上的傷疤，那是唐朝特有的鐵弓弩才能留下的疤。看似被人類狠狠傷害過的牠大吼，其聲淒厲，又帶著憤怒，其他的猴群受到共鳴，也跟著大聲咆哮，整座山充滿著戾氣和獸鳴，其聲勢之大，連保護我的那隻母猴都不由得後退。老子當下明白，身為人類，老子今天很難不死。絕望、害怕、緊張、卻加上被保護的溫暖，老子只感覺腹部快炸開，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不是痛......老子到現在還是不會形容那種感覺，反正就是詭異。

說時遲那時快，母猴竟然轉過身來，一口咬向老子，原來牠只是在保護自己的獵物。好險老子那時候躲得快，閃過尖牙卻撞傷腰。此時群猴激憤，個個暴起爭食。面對這種野猴大軍壓境，老子死到臨頭，想著好歹也要做個好漢，堂堂大唐盛世的男人決不退縮！不管後果，就衝著那幫死潑猴胡亂大吼。那一吼啊，吼到整片山頓時寧靜，吼散牠們的膽子，也吼出了老子身體的變化。驚訝中，老子發現，自己身材變得巨大無比，遠遠大於以前，更是那些猴群的兩倍以上，現在那批猴崽子正瑟瑟發抖地看著老子。望向老子自己的手，那壯碩的肌肉，那厚重的毛髮，和那尖銳的爪。在那極端的環境下，老子已經不是原來的老子，老子也成了一隻猴子，而且壯碩的外型儼然猴王。

「這比老頭兒親手寫的禹鼎記還要精彩！志怪小說老頭兒看得多，沒見過這人哪，還能變成猴王。人生起伏，造化萬千。」

還真的是萬千造化，當下連老子自己都不信。見到老子的變化後，仍然有幾隻不怕死的野猴狂奔而來，戾氣最重的那隻負傷公猴一馬當先，想必就是猴王。俗話說，擒賊先擒王，老子憑著一股橫氣，衝著牠的臉，劈頭就是一拳。孰料，那猴竟然承受不了老子的拳勁，啪噠一聲，頭顱破碎，腦漿四散。別說那群野猴，連老子也都沒想到自己竟然成了這樣的大怪物。看著那些紛紛倒地求饒的猴群，老子也是於心不忍，畢竟或多或少，那些野猴都有與人類交戰過的傷痕，就這樣，老子收服了這些猴群，並且率領牠們稱霸整座山頭。你還真得看看老子那時候的狠勁，什麼象、獅、虎、豹、蛇啊，都給老子摁在地上摩擦。

「不了，你現在這個樣子挺好，俊美如潘安即可，倘若又英勇如西楚霸王，老頭兒可無法兜在一起想像。」

呵呵，偏偏，老子就是這樣的千變萬化，集萬千優點於一身。這可不是胡說。每一次與獸類肉搏，老子都感覺到那日搔癢的臍眼產生異感，隨後老子身體就能跟著交戰的對手做出不同的變化。體重似象、氣比獅霸、爪牙勝虎、速趕獵豹、柔軟如蛇......等等，越戰越強，老子當下感覺自己簡直是無敵，於是有著整座山頭勢力，老子打算做一番大事業。

「回頭教訓之前追殺你的朝廷？小伙子挺血氣方剛啊。」

非也。有恩報恩，有仇報仇。老子先去教訓那批覬覦位於風水寶地的山頭而襲擊山上野猴的官兵和平民，這些個人類，仗著會用工具就欺負其他物種，實在可惡至極。老子一出兵，山頭上所有野獸可說是一呼百應，浩浩蕩蕩地衝破各個村莊，把曾經傷害過咱們的一次討回來。不過人類沒那麼好對付，打不贏就跑，扔下老弱婦孺，哪裡還像個爺兒們。老子甚至還喚那群野獸爬樹摘下果子照顧她們，除了一個小嬰孩實在太小，老子不能放心不管，只能帶走之外，其他人是留在原地毫髮無傷。也許是思念之情，在抱著那嬰孩的時候，老子久違地變回人類，但是上戰場時，又變成那頭大怪物。

「想不到你還挺有良心，不過那嬰孩該怎麼活？一支由人類，不對，由怪物帶領的猛獸軍隊，朝廷不會放任不管吧？更何況是堂堂盛唐。」

的確，一開始只是組織了一些民兵和官兵抵抗，但是隨著被俘虜和戰敗的人數越來越多，朝廷終於派出中央的禁衛軍，領軍的，是王中嗣......

「啊，竟然是替大唐擊破吐蕃數次的一代名將。這樣的高手也給你遇到了？」

沒錯，別那麼驚訝，至少那傢伙見到老子時沒那麼驚訝。初見時，他還是個年輕氣盛的小將軍，卻有著炯炯有神的眼睛。看到變化萬千的老子，他率先提著長槍衝出，同樣是擒賊先擒王的道理，他特地選一匹駿馬，就是為了瞬間接近老子。不愧是日後的常勝將軍，除了兵法之外，他武功異常高強，老子一連用七十二種變化仍然和他鬥了個旗鼓相當。他身上有股龐大的勁力，而且纏鬥一個時辰也不見其喘氣休息，老子多次用爪抓他皮膚，也無法傷其分毫，可見其鋼筋鐵骨。激戰之下，老子體內又起變化，變得一樣鋼筋鐵骨，也變得因為呼吸而不會感到疲累。但是，變數出現，這些缺乏武器和智力的野獸們在老子被牽制住的狀況下，逐漸陷入劣勢，於是老子只能且戰且走，並且施展變化，化毛髮為分身，護著野獸們和嬰孩撤退，而老子自己留下來，擋住千軍萬馬和那個強如鬼神的男人。

「大勢已去，終究還是被朝廷降伏，一代梟雄，不勝唏噓啊。敬你一杯，英雄好漢。」

謝過。不過抓住老子可是讓他們添了不少麻煩，他們光是要處死老子，就召集許多精通陰陽法術的巫師、力敵千鈞的力士、技藝奇巧的工匠，什麼樣的法術、刀槍劍砲和處刑工具都無法真正殺死老子，甚至還讓老子越來越強。或許，所謂危機就是轉機是如此道理。老子有次趁著王忠嗣那傢伙出兵，打破地牢，再上皇宮大亂一番，還把文官魏徵嚇得屁滾尿流，哈，現在想想真是過癮。不過，老子要回去確認他們那些野獸還有嬰孩的死活，不論那些人在嚴刑逼供時候對老子說了些什麼，親眼見著老子才信。駕著與王中嗣交手後練會的雲氣，透過在火爐裡鍊化出的金眼，老子一下就到了那時的山頭位置。卻只見滿是臭味的焦土，整座山堆滿獸骨的殘骸，老子當時絕望，幾乎跪下，萬萬沒想到這盛唐會用如此手段，更何況他們知情還有一個嬰孩！

「想必王中嗣當時不知情，就算知情，也無法阻止這一切，或許他提前救出那嬰孩？」

不是他，以那樣一個正氣凜然的將軍，不會如此這般。當時老子只見一個路過的僧人在誦經，當下憤怒至極，化身成巨大猿猴，一口氣要將這個事後諸葛的偽君子踩碎，以宣洩心中的悲傷。在老子又要造下殺業之際，忽地變回人形。說也奇怪，老子只有見到嬰孩時，心中湧現溫柔之情才變回人類，而這次，老子盛怒之際卻是被強行阻斷變化，這僧人，必有蹊蹺。細看這僧人，空空如也的頭頂上竟閃著和煦的白光，溫和卻強大，宛如一輪明月。老子頂著一股怒氣，悄悄運起呼吸法，慶幸這招還沒被封，於是乎一拳呼嘯，強取天靈。殊不知，這僧人右掌一出，直接跟老子硬碰，清澈的眼神中絲毫沒有半點畏懼。這下可好，老子跟這個素未謀面的僧人陷入極其凶險的氣力對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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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大力鼓掌，想不到英雄出少年，能把這麼荒誕的故事講得栩栩如生。舉起大碗，就是給這少年敬酒：「想必是遇到高僧。」接著嘆了一口氣，吹動蒼白的鬍鬚，說道：「哎，時至今日，咱們大明的傳統教派逐漸式微，又有多少人會信仰佛法？」

「老子也不信，世上若有神佛，那也得先問問老子的變化。」少年一飲而盡，又從隨身包袱取出黃酒，今日稍早買的杭州特產真夠味。給老人倒滿一杯之後，說道：「但是道理、學問，這些心靈上的境界確實有一番見解。正是因為如此，老子才銷聲匿跡，直到今日。」

「哈，小伙子體悟到什麼？可否給老頭兒說說。」老人微醺地站起，取出毛筆，由上至下，由右至左地開始書寫，像是深感眼前少年說的話有道理，值得紀錄：「能將這些記下？」

「隨便你寫啥都行，小說、短文、雜記......等等想寫就寫，畢竟你是時候去西天尋佛祖一塊暢飲美酒。」少年說話豪不客氣，看著豪爽大笑的老人，他知道他根本不會在意這種玩笑。

「老頭兒要是西游遇到佛祖，肯定先跟他一借無上佛經，再彙整彙整一番，辯倒他。」老人揮毫，蒼老的臉上泛著紅光，不知是因為酒精還是熱情，創作中的他，彷彿年輕了三十歲。「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妄想鬥戰以勝佛嗎？真像當年的老子。」少年低頭看著老人顫抖的字，雖然年邁，勁力大不如前，卻是不減其豪爽本色。「體悟嘛，就是沒有體悟。」

「老頭兒乾了這杯，小伙子別鬧。」以為少年是在開玩笑，老人急切地說道，舉起酒碗，連續數杯豪飲，年老的他已經漸漸體力不支。同樣在官場失意，老人盯著可能有著似曾相識經歷的少年，也許，他只是欠缺一個寬慰心理的答案，而這個答案或許今晚就能得到！

「活到這個歲數，尚未學會放下？」少年看著為了答案而瘋狂乾杯的老人，心中感到無奈，同時，也深感悲傷。一把收起剩下的黃酒，反問老人：「你可知，為何老子要行萬里路，遇上讀萬券書的你？」

「效率？」老人勉強擠出這個答案，越發不勝酒力的他思路已經僵直。「既能行萬里路積累閱歷，又能與讀萬券書的才子切磋，豈不樂哉？」

「是，但只有一半。」少年點點頭，盤腿交錯，身子前傾，專注地對著老人說道：「老子走過用這萬里路程來這裡告訴你，萬券書不過是空，世間一切也是空。對你來說很難理解，卻也是像你這般飽讀詩書之輩，才能理解的道理。」

「......」老人不知為何昏昏欲睡，少年的話彷彿一陣濃霧，將無法動彈的他團團包圍，奮力提起精神問道：「小伙子究竟是神是人？方才的故事是真實還是虛幻？」

「老子說過了，世界上沒有神佛，有的話還得問問老子的變化，就是如此。世間萬物你認為是便是，否便否。」在老人的視線裡，少年的身影逐漸模糊，但話語聲依舊清晰：「吳老頭，今日老子會遇到才識淵博的你，是偶然，或是命中注定，都不重要。重點是咱倆的相遇，能為你和後世帶來什麼影響？」

「老頭兒，還有紙筆，和一口氣......」老人已然醉倒，僅存的意識只記得手中紙筆滑落，喃喃自語地問道：「小伙子，名......?」

「叫老子老孫吧，你這年輕小輩整晚喚老子小伙子，想想就來氣。」少年說著老人今晚所記住的最後一句話。

「沒名的話，老頭兒可以代勞......」感覺到額頭被柔軟的異物一戳，來不及說完整段話的老人終於沉沉睡去。

「哈，第一次遇到要給老子起名的，還真不是一個普通的老頭，而是一個怪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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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睡相極差的老人被冷風吹醒，瑟瑟發抖，下意識地鑽進被褥，卻發現空無一物，破舊的房屋依然被冷風肆意闖入亂竄。

「嗚......這也忒冷了。」老人揉揉眼睛，盯著早已熄滅的火堆，眼神茫然地找著本該遺留在此處的酒瓶，卻只找到自己的破碗。

「也許是黃粱一夢。」老人打著哈欠，坐到木桌前，赫然發現桌上整齊地擺著昨晚紙筆以及自己的字跡。「不對，這都是真的！」

七十二變、野猴、大鬧皇宮、僧人......等等都是昨天那小伙子所講的故事內容。等等......僧人？

「哎呀！昨天沒聽完那故事實在是可惜！」老人捶著腦袋，懊悔地低下頭，這種懸在心頭的感覺極差，彷彿到口的臘腸硬生生被人給搶走。

推開大門，老人跑遍整個農村，卻是連半點消息都問不出，昨晚的少年宛如人間蒸發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老孫......你到底跑去哪兒？」老人流著汗水，年近七十的他在刺骨的冷風中顫抖，不斷回憶著昨晚的對話，那是他被誣陷貶官流浪後，第一次與才學和品德兼具的人打交道，更重要的是，那少年也一樣豪爽大方。一個時辰過去，老人聳肩抱胸，蹣跚地回到屋內，放棄尋找少年。一點也沒發現自己身上出現詭異之事，明明以他虛弱的身軀在狂風中奔跑，呼吸卻很通暢。

「算了，就當你是一場空，那又如呵......」坐在破舊的桌椅上，老人喃喃自語，陷入沈思：故事中的這僧人是死是活？還有，若真如那小伙子所說的，他自己是主角，那他至少越過唐代宋代還有元朝，如何保持長生不老？這都是真的嗎？虛虛實實，實實虛虛，真真假假，假假真......

老子說過了，世界上沒有神佛，有的話還得問問老子的變化，就是如此。這故事你認為是便是，否便否。吳老頭，今日老子會遇到才識淵博的你，是偶然，或是命中注定，都不重要。重點是咱倆的相遇，能為你和後世帶來什麼影響？

少年的話飛過老人腦海。忽地，老人一驚，彷彿被天雷擊中，隨後放聲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原來如此！小伙子，真有你的，且看老頭兒的造化！」

拾起擱在一旁的毛筆，老人振筆疾書，一部日後流傳千古的曠世巨作正在農村裡悄悄誕生。

只可惜，他聽不到後人的歌頌，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

五年後，一介村民發現老人死亡。氣息已盡，老人攤在桌上，僵化的手小心翼翼地不觸碰手稿，。連死，都不能玷污他走過一生、晚年頓悟出的血淚。但是老人是笑著的，彷彿，在經過人世間的紛紛擾擾之後，他還能非常釋懷地笑著迎接死亡。

大驚失色之下，村民連忙通報村長，合力將屍體埋在郊外一處小山。鳥語花香，是每逢春天時老人經常散步的去處。村長察看遺留下來的手稿，即使上面有殘留一些水痕，但在與少數幾個識字的村民討論之後，仍然對裡面內容大讚一番，連忙將厚厚的紙張送往縣城，進行校閱。數月後，中國史上第一部長篇神魔小說「西遊記」誕生，至今仍然經典。

但，不論後世修訂過多少版本，世人總是漏掉了一個字條，上頭記載著老人的靈感和感悟。

細心地用破碗壓著，裡頭裝著杭州名產黃酒，字條正面寫著：

「若論氣宇，該當齊天。再問智慧，豈非大聖？
蓋棺論定，鬥戰勝佛。一問其名，行者悟空。」

粗獷的手翻過字條，反面又寫道：「故事未盡而走，算不上英雄好漢，虧老頭兒把你寫的那般英明威武！」

雲氣滾動，金棒豎起。一道似猴非猴，似人非人的身形，出現在剛死絕的老人身旁，臍眼閃著橙色的光芒，揮手抽走他昔日放在老人身上的氣息。一雙火眼金睛閃著淚光，手中捧著手稿翻動，一口氣飲下黃酒，豪氣地笑著：「要是跟你這怪老頭說完，老子的葫蘆裡就沒藥哩！屆時你還管什麼空不空的，滿懷愁悵地直接死透，那老子不虧嗎？」

那日與僧人氣力對拼，少年赫然發現嬰孩已被救出，並且放在他的袈裟裡，於是緩緩收力，憤怒的戾氣也跟著收斂。抱著懷中的嬰孩，再看飄然離開的僧人，頓時懷疑這一切的真假。看著嬰孩在睡夢中微笑，歷經幾番坡折的少年想著，剛強也好，柔弱也罷，如果能讓這樣真實而清澈的笑容不變的話，他願意放下，也樂意拾起。

備註：

「西遊記」，又稱「西遊釋厄傳」，是中國古代第一部浪漫主義章回體長篇神魔小説，中國「四大名著」之一、「四大奇書」之一。成書於16世纪明朝中葉，一般認為作者是明朝的吳承恩。書中講述唐三藏與徒弟孫悟空、豬八戒和沙悟淨等師徒四人前往西天取經的故事，表現懲惡揚善的觀念，也有觀點認為西遊記是暗諷權力場的諷刺小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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