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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 邊緣記者事件簿之上吊紅衣女屍(107)

看板CFantasy標題[原創] 邊緣記者事件簿之上吊紅衣女屍(107)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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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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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劉虛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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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那些我不在場而發生的事



剎那之間,奇變陡生,只聽「啪噠」一聲,這個風茂陵雙足落地,右手緊抱著虎斑貓的靈魂,迅速倒退到了倒在地上的九尾化貓身邊。

緊接著,他左手一探口袋,以劍指夾捏的方式,掏出了一張血紅色的符令,口裡厲喝道:「乾羅答那,洞罡太玄;斬妖縛邪,殺鬼萬千!」隨後振手疾揚,將符令筆直地對著那串還停在半空中的佛珠擲去。

那血紅色的符令立刻化成一道細長虹光,如白虹貫日似的直接射進了佛珠的中央空圈處,只聽「噹」「噹」「噹」「噹」數聲,一陣猶如兵刃交加的輕脆撞擊聲響後,那串佛珠瞬間在半空中斷裂爆開,珠子像下雨一樣,「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地四散墜地。

然而,這些珠子一碰到地面,就全都突然消失不見了;其所發出的詭異紫光,也隨之徹底消失,整間主臥室再度恢復成一片漆黑。

我吃驚地望著眼前的一切。

蓋因這個風茂陵的身影,竟也隨著室內光線的一暗,而跟著整個暗淡下來,變得一片灰黑。

——是活人!

——這個風茂陵,和黎開山不一樣,不是用「陽神之術」所做出來的靈體!

——他竟然是本尊!

醒悟之際,我的腦中卻是詫異不已。

——可是,風茂陵怎麼會變成了九尾化貓亡靈的其中一條尾巴呢?

而在這風茂陵的正對面上方,仍飄浮在半空中,卻已被九節金杖貫穿咽喉的黎開山,亦是瞪大著雙眼,表情驚愕致極——顯然他千算萬算,也算不到原本應該是九尾化貓所變
出來的「幻象風茂陵」,竟然有一個是本尊!

只見這個風茂陵冷笑了一聲。

「『九霄明珠』,黑喇嘛的遺物。嘿!難怪你敢這麼囂張,原來這東西竟然在你手上!」他對著黎開山沉聲道:「不過,眼下這玩意兒,畢竟也只是你用『陽神之術』同時做出來的仿物,不是真品;功能是相似,可以吸納亡靈,以及進行攻擊,但殺傷力看來就沒這麼強呢!」

「哿——哿啊——嘎————」

黎開山張開了口,想要說話回應,可是卻只能發出嘶聲的沙啞喉音。

而且,他看上去似乎動彈不得,一副像是被風茂陵用「碧落黃泉杖」直接牢牢地釘在半空中的樣子。

「啊,你是想問這轉眼瞬間所發生的一切,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嗎?」風茂陵譏諷道:「可是沒有字幕可以看呢,我怕你愚蠢的腦袋會聽不懂。」

黎開山臉上的表情,逐漸變得無比憤怒。

「哿啊——哿——嘎————」

風茂陵卻露出好整以暇的神色,與法師形成強烈的對比。

「『用宗教改造台灣這個社會的崇高發願』?『一起渡化世間的醜惡,登入神格』?」他繼續對著黎開山酸酸地說:「哈,哈哈,哈哈哈哈,剛才聽你講這些話,我差點都要笑到從貓尾巴變回人型了呢!怎麼可以這麼臉不紅,氣不喘的呢?怎麼,一直自稱『大賢良師』,揣著這些話四處招搖撞騙,已經騙到連自己都漸漸信以為真了嗎?」

「哿啊——哿啊——哿————」

黎開山發出憤怒的吼叫聲,顯欲反唇相譏,可是那插在咽喉上的九節金杖,似乎已封住了他說話的能力,讓這位法師連一句話都無法吐出來。此刻,他醜陋的紫黑色臉皮看上去,已不再像先前那樣道貌岸然,神聖不可侵犯,反而變得十分猙獰恐怖。

只見他雙手一伸,抓住九節金杖,想要將它用力拔出,可是金杖卻紋風不動。

風茂陵縱聲大笑,揶揄道:「怎麼,你不是自稱『大賢良師』嗎?為何拔不出『碧落黃泉杖』呢?」

「哿啊——哿啊——哿啊————」

黎開山氣結地怪吼數聲,陡然間,他將雙手放置胸前,正對著風茂陵,開始快速結印。

頃刻間,我竟看到,黎開山的雙手驀地合一,變化成了一隻巨大的鳥禽類利爪,迅捷無比地朝著風茂陵的面門奔竄抓去。

「唔,『大手印術』?」

而風茂陵的反應也很快,嘴裡說話的同時,他已將懷中的虎斑貓靈交到左手抱著,右手再伸手一探另一邊的口袋,掏出了一把短小的桃木劍,暴叱一聲,對著正面抓來的兇狠鳥爪一記橫劈。

一道白銀之光,立時劃破了漆黑的臥室半空,這把桃木劍在橫劈之際,竟瞬間變大,變成了一口三尺長的利劍,直接橫斬在黎開山鳥爪的掌心正中央上。

「哿嘎嘎嘎—————————」

鳥爪被劈開了一道裂縫,並未噴血,但黎開山卻似乎大痛,怪叫一聲,鳥爪就是一縮。

而風茂陵更不答話,雙足一點,身形一動,已像個彈簧似地一躍而起,同時高舉利劍,直接對著鳥爪斬下!

「呼」的一聲,利劍卻斬了個空,蓋因黎開山瞬間將鳥爪迅速回縮,只見鳥爪一縮回至胸前,立刻彈開,恢復成法師的雙手,而法師馬上又是開始快速結印。

雙手再度合一。

「嘎啊啊啊啊啊———————」

一聲刺耳的鳥鳴,利時響起,只見黎開山的雙手再度產生變化。只不過這一次,法師的雙手卻是幻化成一隻巨大的鳥頭,挺著一張長長的尖銳利喙,一邊張口怪叫著,一邊直朝著剛揮劍斬空,於半空中正在下墜的風茂陵猛力啄去。

「喔?」

這一次,反倒是風茂陵愣了一下。

「Mazakazakau?」他疑聲驚呼:「不是『大手印術』?這是排灣族的——?」

而就在此際,地面上忽然傳來一聲獸吼咆哮。

是九尾化貓。

原本業已重傷倒地的牠,見到風茂陵在半空中正在下墜,已無所可依憑施力,竟猛地如豹子般地奮力躍起,撲向了這隻怪鳥,那兩隻前腳利爪一張,直接就抓住了鳥脖子,緊接著虎口一張,就朝鳥脖子大口咬下。

「哿嘎嘎嘎—————————」

「嘎嘎嘎嘎—————————」

霎時間,黎開山與這個雙手變成的鳥頭,同時發出了怪異的大痛叫聲,那叫聲拔高尖銳,如魔音穿腦,在整間主臥室裡來回激盪,聽得我腦袋一陣脹痛暈眩,耳膜都要被刺穿了,肚腹裡也是一陣翻江倒海似的噁心,一股酸酸的東西似將要湧上喉頭,趕緊強行忍住。

這時在另一邊,風茂陵也已雙足落地,他不再言語,馬上站穩腳步蓄勢,要再度挺劍攻上。

卻見半空之中,那鳥頭猛地又是往前暴長,「噗拉」一聲,脖子後方,終於長出了一對巨大的翅膀,幾乎蓋住了整個天花板;只見黎開山的雙肩一扭,那對翅膀登時張大拍動起來,整間室內瞬間狂風大作,接著,那對翅膀對準九尾化貓的腦袋,用力硬掃拍去。

「啪!」

九尾化貓再度被重重擊落,狼狽地摔滾在地,一直滾到了我的腳邊,只見負傷的牠一陣扭動,似想再勉強站起,可是卻馬上又四足一軟,軟倒在地上,不再動彈。

同時,風茂陵已與黎開山雙手化成的大鳥激烈地交鋒起來。

只見老道士此刻的神情業已變異,滿是殺氣,雙目在黑暗之中炯炯有神,精亮如星,左手雖仍是抱著虎斑貓靈,但他的右手上,長劍已泛起明晃晃的寒光,劍身上,明顯亮著北斗七星的紋符。

而在半空中,黎開山則是橫眉怒目,醜臉徹底猙獰,他雙手化成的大鳥,繼續鼓動著那一對巨大的鐵翼,只見鳥頭上的雙眼兇光畢露,頃刻間,業已俯衝撲下,對著風茂陵暴烈地狂啄猛咬進攻。

「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

一連十下,雙方瞬息間已拆了十招,在黑暗中爆出十幾條閃光,一時之間星丸跳擲,火光飛濺,兩造盡出絕學,攻守節奏端地都迅捷無倫,交鋒的聲音不停地如爆豆般地響起,難聽且刺耳。

「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

又是連拆數十招,雙方你來我往,兩造竟誰也沒佔到上風,驀地,風茂陵忽然仰頭一聲清嘯,腳下踩起七星步,接著仗劍大聲呼喝道:

「急來!急來!吾奉南華老仙之名,三十六天罡受吾命,七十二地煞聽吾令,移山倒海織天網,降妖伏魔社稷清,萬鬼泥首祭壇前,眾陰束手皆就擒,殺伐流血千百里,黃天當立天下平,神兵急火如律令!」

剎那間,這間主臥室四面八方的各面牆上,突然射出八道腥紅如血的紅光,像紅外線雷射光似的,直接都扎進了飄在半空中的黎開山與巨鳥身上。

黎開山的臉色瞬間大驚,似是沒料到這間屋子裡的牆壁上,竟有別的埋伏!

我見狀,腦袋裡則立時想起——那一夜,九尾化貓脫逃後,風茂陵就開始在這裡房裡
的各個角落,貼上血紅色的符令,他總共貼了八張,房間裡的各面牆都有貼上,我還記得,當時他並沒有貼窗子。

「是了,這八道紅光,就是那八張紅色符令所發出的!」我心裡暗忖:「原本風茂陵是為了要擒拿九尾化貓,所以才貼的——因為這裡已形同是九尾化貓的巢穴,牆上的血書
是牠力量的泉源,所以他沒貼窗子,是為了讓九尾化貓能再次順利回來這裡,以便誘捕——只是沒想到,風茂陵現在竟和九尾化貓合作聯手,而這八張紅色符令,此刻反倒是用在黎開山的身上了。」

思索之際,只聽風茂陵又是暴叱一聲:「縛!」

只見這些像是紅外線雷射光的八道紅光,扎在黎開山與巨鳥身上的另一端,立時像是自己有生命似的,馬上開始快速變長,並且從直線變成曲線,化成八道紅色的細繩索,緊接著就開始迅速激繞綑纏,將黎開山與巨鳥團團綁住。

只聽風茂陵再度出聲大喝:「『碧落黃泉杖』,吾以『大賢良師』之名,令汝歸來!」

原本插在黎開山咽喉上的九節金杖,倏地自動拔出,飛箭似的飛向風茂陵,而老道士立時棄劍於地,伸手接住九節金杖。

而同一時間,黎開山與巨鳥也終於被八道紅光死死地捆成了一團,像是一顆大蠶繭,緩緩墜到了地上,落在了鄭英書的旁邊。

風茂陵擎著九節金杖,緩步走到了這一顆紅色大蠶繭的前方。

蠶繭裡,傳出了黎開山嘶啞殘破的低沉聲音:

「哿嘎……哿……『太平……要術』……第七式……『縛鬼囹圄』……你什麼時候…
…佈下的……哿……哿嘎……」

「嗯,我說過了。」風茂陵森然道:「沒有字幕可以看,所以你愚蠢的腦袋,是不可能會聽懂的,而且我也懶得跟你解釋,自己滾回去那個破壇裡慢慢想吧。」

一邊說,他一邊緩緩舉起九節金杖,「『碧落黃泉杖』,吾以『大賢良師』之名,令汝擊殺前方之魑魅魍魎!」

說完,老道士手起杖落,用力地重擊在這顆紅色大蠶繭上。

「啪擦」一聲,這顆紅色大蠶繭立時劇烈晃動了起來,接著開始從頂部一層一層地快速破裂,碎成紅色煙灰,並且立刻飄散消失;而繭裡頭,終於傳來黎開山無比憤慨的嘶啞吼聲:「風茂陵——你他媽的——」但他話還沒說完,靈體已隨著這顆紅色大蠶繭漸漸一
起煙消雲散。








風茂陵鐵青著臉色看著這一切,直到這顆紅色大蠶繭徹底灰飛煙滅。

他長吁了一口氣,如釋重負。

這時,一旁已吐過一輪,且面如土色的鄭英書,終於虛弱地出聲問道:「風……道長
……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我……我完全無法理解……」

風茂陵卻先對他比了個「待會再說」的手勢,接著轉過身,拾起地上的那口劍,一晃眼又把它縮小,收進口袋,然後快步走到九尾化貓的身邊,蹲下察看牠負傷的狀況。

只見風茂陵又掏出了一張符令,低聲唸唸有詞了幾句後,將符令貼在九尾化貓的身軀上,接著他又輕輕地拍了一下貓靈的身軀,似在稱讚貓靈幹得不錯,而九尾化貓的腦袋也隨即無力地晃動了一下,雙方顯然都在以肢體語言回應著對方。

隨後,風茂陵又將自己一直抱在懷裡,但卻依舊一動也不動的虎斑貓的亡靈,抱到面前看了看,卻見老道士的眉頭是皺了起來,似是沒有辦法——果然,他接著就沒有什麼取
符貼符的動作了,只把虎斑貓靈輕輕地放到九尾化貓的身邊。九尾化貓伸出舌頭,溫柔地舔著毫無動靜的虎斑貓靈,似想讓牠有些反應。

而風茂陵朝我移動了過來。

但一靠近到我身邊,風茂陵立時就看到,我的雙眼正在火冒三丈地瞪著他。

「哦?」老道士頓時吃了一驚,失聲訝道:「馮記者,你一直都是有意識的嗎?」

我想開口說話回應,可是嘴裡卻仍是發不出半點聲音,身子也依舊是痛得厲害,全身上下提不起一點力氣,只能繼續這樣癱軟著,並怒火中燒地瞪著他。

風茂陵訝異地看著我,明顯感到非常不可思議,但在數秒後,他似是已想通了。

「看來是因為你體內有『太平真氣』的緣故,護住了你的靈魂。」老道士喃喃道:「否則被九尾化貓這樣正面攻擊,沒有道行的普通人是不可能承受住的,靈魂必會碎裂,人多半也會立刻陷入昏迷。」

一面說著,風茂陵一面打量著我赤裸的身軀。

「不過,你的靈魂看起來還是產生了一些裂痕,有一些部分裂開了。」他沉吟道:「剛才因為情況特殊,我沒想到你們人都在這裡,也沒料到你們似乎正有些爭端,所以我來不及制止九尾化貓,只能任憑牠直接攻擊你了,不好意思啊。」

但我仍是對著風茂陵怒目而視——蓋因此刻,積了這一整晚的滿腔怒氣與怨氣,正熊
熊燃燒著我的整個大腦。

而老道士又掏出了一張符令,又是低聲唸唸有詞,然後貼到了我的心窩。

一股微熱的溫暖感,立時在我的心窩散開,心臟的跳動忽然加速了起來,並且以心臟為中心,微熱的溫暖感如泉湧一般,逐漸向身體其它各處流散而去,原本痛到骨子裡的整副身軀,頓時都感到一陣酥軟舒服,許多不適感與無力感,都開始在消退與癒療著;眼前的暈眩感也漸漸在減輕,視線逐步變得清晰,不再模糊扭曲,也不再像在看一個隔著一層膜的異度空間。

我連忙嘗試讓身子動起來。

隨著腦裡意念的傳達,我發現自己的身體,竟已能微微動了動——雖然仍無法能馬上
有較大的動作。

「呃……呃呃……」

吞嚥了一下喉嚨,我發現也已能發出低沉的喉音了。

「你出賣我!」於是我立刻扯開喉嚨,對著風茂陵憤怒地大聲吼道:「王八蛋,你竟然敢出賣我!」

黑暗中,風茂陵的臉色立時一僵。

我繼續嘶聲咒罵道:「我把我的計劃告訴你,你竟然全部都去告訴了皮子雄,幹你娘,我咧幹你娘!你這個垃圾,竟然敢出賣我!」

可是風茂陵的表情卻旋即就恢復了平靜。

「馮記者,我也是經過通盤的考量,才這麼做的,這也是為了你好,請你見諒。」再度開口時,他的聲音竟變得十分冷酷,「而我現在正在修補你裂開的靈體,請你不要亂動,就先這樣靜躺著休息吧。」

一聽到他這樣說,以及這樣的語氣和態度,我不由得大為火光,情緒更加激憤,對著風茂陵又是一陣破口大罵,叫罵聲在整間主臥室的空氣裡來回激盪。

鄭英書呆愕地看著我們。

但老道士卻冷「哼」一聲,不再理會我,逕自起身,走去開了燈。

原本漆黑的主臥室一下子亮了起來,所有黑白的畫面瞬間變成了彩色。

風茂陵改朝鄭英書走去,把他從地上一把攙起,坐到了床邊,花了一番工夫,才幫他解開了繩子;之後老道士又移動到了李維茵身邊,伸手去探女人的鼻息,接著他又摸著女人的手,幫她把脈。

被鬆綁後的鄭英書,仍是精神委靡地坐在床邊,他顯然是被捆綁得太久了,四肢已發麻,所以半晌都沒辦法有起身的動作,只能把臉也朝向了李維茵,關心著妻子的昏迷狀況。

「風道長,我太太……還好嗎?」男人低聲地問。

風茂陵放下李維茵的手,視線在女人姣好的胴體上來回檢視。

他的眉頭皺了起來,似乎在李維茵的身上察覺了什麼不對勁,但又像是在評估些什麼。

可是半晌後,他只道:「別擔心,我化一張符水給她喝就好了。」

說完,風茂陵就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紅色的符令,開門,走出了主臥室。

外頭傳來「卡」「卡」的聲音,原本漆黑的門外隨即也變得光亮,風茂陵打開了外面客廳的燈。

然後又傳來了開瓦斯爐的聲音。似乎是風茂陵想要燒化符令,但找不到打火機,只好用廚房裡的瓦斯爐的火。

而沒多久,老道士就捧著一碗水進來了。

他先拉過枕頭,把李維茵輕輕扶起,讓女人的嬌軀半躺半坐在床頭,撬開牙關,將這碗水徐徐灌進她的嘴裡,然後老道士伸手拉過被子,幫李維茵蓋上,又捧著碗,再度走出了門外。

這時,門外再度傳來了「卡」「卡」的聲音,可是這次聽起來,卻像是外面的大門,被人用鑰匙打了開。

果不其然,沒過幾秒,我就聽到了一個女人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啊,結束了嗎?」那個女人說。

「是的,剛好結束了。」只聽風茂陵立刻回應道。

「虧我還急急忙忙地趕過來呢。」女人有些失望地說:「想說要來幫個手。」

「謝謝你,不過我已經搞定了。」風茂陵道:「和我們原本的計劃一樣,已經奪回了那隻叫丹丹的虎斑貓亡靈了,我現在正忙著善後呢。」

他的態度竟然頗為客氣,讓我不禁暗自思索,這個剛進屋子的女人是誰?我沒聽過這個聲音。

又是「卡」的一聲響,顯係是這個女人關上了外面的大門。

「那鑰匙還你吧。」只聽她又問道:「所以詳細情況是怎樣?」

「如同我所預料的。」風茂陵道:「只要讓九尾化貓主動出擊,侵入『白波壇』襲擊黎開山,交手一陣後就撤離,黎開山必會因為佔上風,而想繼續追擊擒拿貓靈,且為求動作迅速,不再跟丟九尾化貓,他必會使用『陽神之術』做出分靈體,就這樣直接追過來,而且也必會帶上那隻虎斑貓亡靈,準備做為要脅用。而剛才也果真是如此,所以我們就一路將他誘來這裡,在這裡殲滅了他的分靈體,並奪回了那隻虎斑貓的亡靈。」

「嗯,『陽神之術』做出來的分靈體若是被消滅,本尊多少也會連帶地受到不小的傷害。」只聽女人滿意地笑道:「我看黎開山現在在他的那個破壇裡,應該正在吐血吧,而且必是大吐特吐,估計他得療傷一段時間了。」

「是啊。」風茂陵道:「對了,你來得正好,可否去幫我看一下那隻虎斑貓的靈體呢?雖然我成功從黎開山手上奪回了牠,但牠一直沒有意識,也沒有動靜,我找不出原因,必須得依靠你這位專家了。」

「沒問題。」女人道:「在房間裡?」

「在房間裡。」

「好,我去看看。」女人道:「啊,等等,我想再問一下,你在剛才與黎開山的交手過程中,有沒有再獲得什麼其它的資訊?」

「有,就是黎開山為什麼想要將九尾化貓弄到手的原因。」風茂陵道:「剛才我都搞清楚了,原來黎開山暗中搞了這麼多小動作,讓顧米晴與貓靈最終逐漸反目,就是因為他想要把九尾化貓奪過來,收為己用。

「而他企圖等雙方反目之後,再裝出寬容慈善的姿態出面,像個主持正義的審理官一樣,準備要以顧米晴的亡靈為籌碼,供兩隻貓靈報復,進而博取九尾化貓亡靈的信任,好成功收編。

「此外,他還打算弄個神像,讓貓靈寄宿在裡頭,再把神像給信徒膜拜,這樣子九尾化貓就等於是變成黎開山所創造,並且受他控制的一個新的神祇了。我剛才還聽到,他竟然直嚷著要貓靈們隨他『一起渡化世間的醜惡,登入神格』呢!」

女人「呿」的笑了一聲,「這傢伙腦子有問題啊?真的把自己當『神』了嗎?」

「我門不幸啊。」風茂陵長嘆道:「出了一個有野心的智障!」

「不過說真的,我實在料想不到,你竟然會想出這個辦法。」女人又道:「竟然要求要小巴把你這個活人,變成牠的一根貓尾巴,直接附在牠身上。我的天哪,你可真夠瘋狂的,我可從來沒聽過有哪位宗教人士,在鬥法時,敢使用這樣的做法!」

「這全是你和九尾化貓的功勞。」只聽風茂陵卻謙虛地說:「如果沒有你好心收留九尾化貓,我今天還真不曉得要去哪裡找到牠;而我去拜訪你時,如果沒有你當中間溝通的媒介,我是無法和九尾化貓順利溝通的,因為牠聽不到;而如果牠也不願意讓你斷去牠靈體的一根尾巴,改由我變身潛伏,這個計策是根本行不通的。」

「你太謙虛了,風先生。」女人道:「我和小巴只不過是執行罷了,你的大膽策劃定計,才是今晚能一舉成功的主因呀!你的確是智勇雙全,能謀敢斷,果然名不虛傳。」

「你客氣了。」風茂陵道。

這兩人竟在互相官腔地恭維著對方,我不由得感到一陣噁心。但同時,我也聽得出來,風茂陵與這個女人顯然並不是很熟稔,所以對話才會這樣子。

只聽風茂陵又道:「對了,你不是原本只要過來幫我個手嗎?怎麼把顧米晴也一起帶來了?」

「哦,你看到她在我手上的雨傘裡啦?」

「當然啊。」

「因為我不敢把她留在那個頂樓啊。」女人道。

「為什麼?那裡應該很安全啊。」風茂陵疑聲道。

「哪裡安全啊?那個叫程毓梅的女鬼,情緒又變得十分焦躁激動呢,所以我不敢把顧米晴留在那裡。」

一聽到女人吐出「程毓梅」的名字,我的耳朵登時一尖。

「咦,我在的那個時候,她不是已經對我們都發飆過一次了?」風茂陵道:「而且經過我解釋之後,那時候她不是也已經理解我這麼做的緣由,所以情緒有被安撫下來了嗎?難道我離開後,她又怎麼了嗎?」

「因為她還是擔心那個馮惲霆啊。」女人道:「你變成貓尾巴,和小巴一起離開後,那個程毓梅不自不覺地就開始在頂樓一直走來走去,一臉擔憂。而沒多久,她忽然又對我說:『我還是覺得你們這樣對惲霆太殘忍了,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他?』然後又說:『他這麼努力,冒險調查了這麼多事,你們怎麼能在他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就這樣子讓他的心血化為烏有?』

「而且到後來,程毓梅越來越焦躁不安,情緒逐漸失控,不是重覆地碎碎唸:『這樣子根本是完全把惲霆給出賣與打倒啊!你們怎麼能這樣?』就是喃喃道:『萬一惲霆受不了這個刺激怎麼辦?他的精神狀況其實沒有那麼堅強,幾天前他才剛情緒剛崩潰過一次啊!』

「然後,又過了一下子,那個女孩突然大叫大嚷起來,說什麼『不好!惲霆一定是出狀況了!我有感覺到,他現在非常痛苦!我要去找他!』接著就直接衝撞著你在那個頂樓所設下的結界,想要跑出去,但又馬上被結界反彈回來,重摔在地上。

「顧米晴見狀,想要去扶她,誰知道程毓梅爬起來後,竟立刻就遷怒顧米晴,對著她氣急敗壞地罵說:『都是你!這一切都是你害的!對啦,風伯伯的做法,對你們來說都是皆大歡喜啦!鄒政東被幹掉,鄭英書和李維茵沒有出事,那間補習班一樣開,皮子雄安全下莊,那個女警察許薏芊的人身安全也得到保障,可是惲霆呢?只有他一個人什麼都沒有得到啊!他費了這麼多心血,冒著生命危險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你耶!他跟你無親無故,卻為了你做到這種地步,甚至連你的骨灰罈都幫你搶回來了,結果現在只有他得受到這樣的出賣與打擊,沒有被公平的對待,事情怎麼可以變成這樣?顧米晴,我告訴你,要是惲霆真的出了什麼事,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就算下地獄,我也會去找你算帳!』一整個焦躁到張牙舞爪耶!讓顧米晴整個驚慌失措,嚇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只好不停地對程毓梅低頭道歉。」

「什麼啊……」風茂陵一聽,立時用極度不耐煩的口氣道:「我在那邊的時候,不是
已經有跟程毓梅解釋過一遍,我為什麼要這樣子幹了嗎?她自己那時候不也跟我說,她已經能理解了嗎?現在是又再『揮』幾點的?而且這又不是顧米晴的關係,一切都是我決定的啊。」

「所以我說就是因為她太擔心啊,才會在你離開之後又越想,情緒又越上來了。」女人哂道:「我告訴你,當時的畫面,實在是有夠尷尬——程毓梅不停地遷怒指責顧米晴,
然後顧米晴不停地對程毓梅慌張低頭道歉;而另外一位文小姐則因為看不到陰魂,不曉得發生什麼事,只能一直乾站在旁邊,看著我發愣——我一整個傻眼耶!

「然後我想了想,必須得趕過來這裡幫你,實在懶得再跟程毓梅耗下去,但又怕如果把顧米晴留在那個頂樓,她最後會被程毓梅給拆了,所以就當場把顧米晴直接收進這隻雨傘裡,趕快匆匆閃人下樓了。」

「嘖,真的是……」風茂陵大為不悅地說道:「程毓梅也好,馮惲霆也好,這兩個傢
伙都一樣,血氣方剛,任性妄為!這一次,的確是我對馮惲霆有些不好意思,但這是我通盤考量之後,不得不做出的處理方式啊!這可是為了保住馮惲霆耶!不然真的讓他和皮子雄對幹,他真的能全身而退嗎?我認為我這樣子處理,應該已經是各方都能接受的結果了。」

「算了啦,風先生,無論對人,還是對鬼,要處理這一件如此複雜的案情,我也是覺得,你已經處理得很妥善了,可以問心無愧了。」女人安慰他道:「本來就很難處理的面面俱到嘛,不可能每一方都滿意,但只要能處理到各方都能退一步,也是很好的結果啊。」

「對啊。」風茂陵沒好氣地說:「馮惲霆是一個很有『正義感』的記者,老實講,我所認識的媒體界人士,沒有一個會像他這樣,為了一個素昧平生的市井小民的自殺命案,去如此努力地深入追查;甚至在知道真相後,竟然還涉險出手,為死者進行報復,並做到這種地步——而且根據我的探問,我才知道,原來馮惲霆只是一個上線沒多久的菜鳥實習
記者,且還在試用期,根本還不算是正式的記者呢!——這個年頭,這樣的人實在是難能
可貴啊!但是我跟他交談過後,發現他的『正義感』,有點太偏執,竟然是與『成就感』雜混在一起的,因為他太執意想要靠這則『獨家』新聞,一舉打倒鄒政東和皮子雄了。

「我是猜啦,這可能與他剛進入記者這個行業有關,任何年輕人剛踏入某個領域工作時,都會有想藉著某件事來一戰成名的企圖,我在馮惲霆的身上,有察覺到他的確有這樣的念頭。

「說真的,他想怎麼對付鄒政東我沒有意見,因為那個傢伙的所做所為,的確是該受到嚴厲的懲罰,可是他要對付皮子雄嘛……對,我是反對的!

「我客觀點來講吧——我們就先拋開法律與道德問題,單純的就以是非對錯的角度,
來解構顧米晴這件命案吧!嗯,顧米晴小姐,我知道現在你在傘裡,也聽得見我的話,但我還是覺得該再客觀的說一次,雖然這些話,對你真的不是這麼中聽——關於你的自殺,
其實最根本的肇因,就是你與鄭英書外遇,讓鄭英書最後以『詐財』的方式,挪用了那間『鄭老師文理補習班』的資金,租了這一層房子,來包養你。

「如果打從一開始,沒有做這些事的話,鄭英書就不會詐領鄒政東與皮子雄的資金,那之後的所有事情,就不會發生了。也就是說,顧米晴,關於你的自殺,你自己的確得負很大的責任。

「也就是因為鄭英書的詐財,讓發現真相的鄒政東和皮子雄想要討債,我是認為,任何人投資時,遇到這種平白無故被坑到百萬元以上的狀況時,想要不擇手段地把錢討回來,是很正常的,不可能會鼻子摸摸當作沒事,所以他們找了顧雄財上來當討債的打手,去騷擾顧米晴你,我必須說,這也是人之常情。也就是這樣,也才讓鄒政東有機可趁,可以大玩兩面手法,一面吃你顧米晴夠夠,一面也黑吃黑屬於皮子雄的錢。

「所以換句話說,依我客觀的角度來看,皮子雄嚴格來說也是整起事件的受害者之一,他同意找顧雄財上來當討債打手的出發點,也只不過是為了把自己損失的錢給要回來而已。他其實並沒有參與性虐待顧米晴你的事,也不曉得顧米晴你被鄒政東性虐,與逼去賣淫。我們方才不就從程毓梅的口中得知嗎?皮子雄甚至不曉得鄒政東有那間『私人招待所』的存在!

「且根據馮惲霆在芝山的『翻點咖啡店』所偷聽的錄音檔,我也聽到了,皮子雄是直到顧米晴你上吊後,才在這間屋子裡找到顧雄財曾性侵你的保護令,所以他也對鄒政東後悔地說出過『有點後悔讓你去找這個顧雄財上來了』,以及『有效過頭了!都逼到顧米晴上吊自殺了』等話。我的意思是說,此人手段雖然兇殘陰狠,但單就顧米晴你的這件命案來看,我不能說皮子雄是像鄒政東那樣十惡不赦,罪該萬死,應當報復到翦除他,因為他只有參與教唆討債,以及違反公務員不可兼職投資的規定,至於那些真正徹底逼死顧米晴你的事,從馮惲霆所調查出來的諸多證據上來看,確實與皮子雄沒有太大的關係。

「這也是我反對馮惲霆想對付皮子雄的原因,他太想直接無差別地攻擊了,這樣不只衝動且欠缺思慮,也忽略了是否真的能打倒皮子雄。畢竟在這個世界上,新聞輿論很多時候都只是一時的,是打不倒真正有實力的人的,輿論的風頭一過,這個世界最終還是實力決勝負。

「講實話,皮子雄真的想要擺平馮惲霆,其實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馮惲霆被自己一廂情願的企圖沖昏了頭,他不將事件裡的『惡』先做層次上的釐清,只想逞血氣之勇,直接將對方全列成敵人來對付,就我看來,這是不智,以及莽撞,我必須很現實地講一句,沒實力,就不要在那邊跟人家大小聲,處理社會上的事情,不是這樣子處理的。這世界不是只有純粹的黑與白,更多的是純粹的灰!

「然而,我也不願意見到皮子雄對馮惲霆下毒手,因為這個年輕人嚴格來說心腸是很善良的,且算是有謀略與膽識,而皮子雄的手段一直以來又都很殘,萬一真的讓皮子雄出手,我八成就準備要幫這個年輕人招魂了!——況且那個時候,皮子雄可是已經做好要真
的動手的準備了呀,不然他幹麼主動打電話約馮惲霆見面?——所以那個時候,在馮惲霆
屢勸不聽的情況下,為了保住他,我只好當機立斷,改做出現在這樣子的決定,先自行聯絡皮子雄,把馮惲霆的企圖告訴他,做條件交換,讓事情有轉機。

「因為事情走到這個地步,已經不是顧米晴你命案的『正義感』有沒有辦法得到伸張,也不是馮惲霆『獨家』新聞的『成就感』有沒有辦法達到的問題,而是已經是皮子雄願不願意放過捲入這起事件的馮惲霆了——說句真的很不客氣的話,我該先顧死人的正義?
還是先顧活人的性命?在這種情況下,我的選擇真的是不得已的啊!

「而且我也講過了嘛,皮子雄與我對談時,第一時間是大笑呢!他直接對我說:『風爺,二馬這麼想要跟我玩?那我就應該陪他好好玩一下啊!怎麼能辜負這位菜鳥記者的『好意』呢?而且我本來就已經要跟他玩了呀!』我可是費了好大的勁,最後在立場上踩得很硬,告訴他:『老皮你聽著,我今天就是要保住馮惲霆!我不管你準備怎麼搞,但就是不准讓他出事,否則我跟你沒完沒了!』皮子雄最後才作罷呢!答應我只會搶先一步破掉馮惲霆的企圖,但不會動他一根寒毛。」

「你辛苦了。」女人道。

「是啊。」風茂陵道:「不只馮惲霆,我也還跟皮子雄談好了,我也要他不能對那個叫許薏芊的女警不利,而皮子雄也答應了。此人雖殘,但在信用度上是很靠得住的。事實也證明了嘛,馮惲霆並沒有出什麼事,程毓梅在剛才那個頂樓上,不也告訴我們了嗎?在那間屋子裡,皮子雄一夥人用極度殘忍的手段,將鄒政東徹底弄廢了,但始終沒有對馮惲霆動手,還放任他就此離開。哼!我都做到這個地步了,拉著老臉賣了這麼多面子了,還要被嫌做法太殘忍啊?」

「唉,你真的是辛苦了。」女人又是再一次地對風茂陵安慰道:「實在是吃力不討好呢……」

「算了算了,反正能做的,能處理到各方盡量都沒有實質損失的,我都已經盡力了,如果還要因此招致怨恨,我也無話可說,就概括承受吧!」風茂陵一轉話鋒,道:「對了,雖然今天,我們原本的計劃,只是要從黎開山的手上,奪回那隻虎斑貓的靈魂而已,但既然你現在都把顧米晴給帶過來了,那剛好,等一下,我就乾脆在這裡直接超渡她吧,以免夜長夢多,之後還又再來個什麼節外生枝,我可受不了這樣。」

「唔,那麼那兩隻貓的亡靈,你也要一起超渡嗎?」女人問。

「不,今天先不要。」風茂陵道:「我還有些事情,需要問一下這一隻九尾化貓,那跟我的三師弟的兒子楊天星有關,我需要花點時間,來與這隻貓妖核對情報,所以今天先不要把牠們給超渡。且關於這件事,可能還需要請你再幫點忙了。」

「沒有問題,能幫上你,是我的榮幸。」女人道:「所以等一下,只有要超渡顧米晴囉!咦?等等,可是你不是還要先幫顧米晴先找到她的『守護者』嗎?你之前不是說,她的『守護者』,應該是要找那位與她外遇的鄭先生來擔任才行,可是你卻一直聯絡不上他嗎?」

「他現在人就正在主臥室裡面。」

「在主臥室裡面?」女人大奇道:「怎麼回事?」

「你走過去看就知道了。」風茂陵道:「其實,這裡啊……呃,有一些意外的突發狀
況。」

「蛤?」

接著,我就聽到走近的腳步聲,顯是女人正開始朝主臥室這裡走來。

視線不禁朝門口望去。

只見一道倩影,出現在房門口。可是那一頭俏麗的金色自然捲短髮,以及窈窕的身形,卻令我頓時一愕。

蓋因這個女人,竟是「烏拉拉動物醫院」的女獸醫張瑪熙。

而女獸醫一看見主臥室裡的情況,表情也是一下子變得傻眼。

站在門口的她,立刻轉頭叫道:「喂,這裡是什麼情況?怎麼這些人都在啊?還都是脫光光的?」

「等我一下,我待會就進去,你先去看貓。」風茂陵高聲應道。







張瑪熙輕輕巧巧地走了進來。

她揹著一個側背小包包,手上拎著一根雨傘,走進來後,就在兩隻貓靈的身邊蹲下。

她把東西放在地上,先是溫柔地摸了摸九尾化貓的頭,後者也發出了數聲撒嬌的「呼嚕」聲,然後,女獸醫就開始仔細地觀察著毫無動靜的虎斑貓。

沒一會兒的功夫,張瑪熙就從包包裡拿出了一個小盒子,放到地上打開。

那是一個針盒。

女獸醫拿出了好幾根針,小心翼翼地插到了虎斑貓的靈體身上各處。

她竟然開始在替虎斑貓的亡靈「針灸」!

而我則茫然地看著張瑪熙。

此際,我竟無法像剛才痛罵風茂陵那樣,也對著女獸醫直接破口大罵。

因為原本滿腔的憤怒裡,現在已又湧起了一股筆墨難以形容的啞口無言,以及無止盡的鬱悶。

蓋因在方才,風茂陵與張瑪熙於外面的那一番交談,裡頭所包含的訊息量,已讓我徹底理解了,從下午與風茂陵分開後,到現在為止,在這段我不在場的中間的過程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而且我可以意識到,剛剛在門外的那段對話,風茂陵與其是在跟張瑪熙與顧米晴說話,對她們抱怨,倒不如說,那些話,風茂陵其實是在說給我聽的——刻意說給我聽的。

——因為他也說過,他已經對程毓梅「解釋過一遍」了。

——而且張瑪熙的反應,明顯是也已經聽過相同的說詞一遍了,因為她的回話只有慰
勸,有一點敷衍的成分。

否則他們剛才在外面的那些對話,音量何必大到我在主臥室裡也聽得見呢?

而且風茂陵這些話的意思,只不過就是想要對我表達一件事——「要不是我賣老臉罩
你,你早就被皮子雄幹掉了。」

是事實啊……

思緒逐漸從氣憤冷靜了下來。

腦海裡,再一次地爬上那則顧雄財夫妻已被砂石車撞死的新聞畫面,以及鄒政東被皮子雄等人整治成不成人形的模樣。

的確是是事實啊……

我是沒本錢跟皮子雄玩的。

沒實力,就不要在那邊大小聲。

那個時候,風茂陵要我把顧米晴的新聞讓給張勇豪,看來不過也只是個幌子吧,他只是為了阻止我,並不是真的打算要把新聞交給勇君來爆料。

心底的憤怒感漸漸消失了,反倒是那一股鬱悶感,伴隨著油然而生的氣餒與失落,越來越濃,越來越濃……

——我到底在幹麼?

——從頭到尾,我只不過是一個多事的傢伙罷了。

所以我只能繼續癱躺在地上,木著一張臉,悵然若失地看著張瑪熙,任憑這一股錯綜複雜的情緒,襲捲著我的內心。






在這個下午,風茂陵與張瑪熙正式聯手了。

這看來是拆完吊扇後才發生的事。在那之前,因皮子雄原本就已經先打電話給我,約我見面聊聊,實則準備要對付我。所以風茂陵必是一來開我家後,就先行聯絡了皮子雄,將我的企圖告訴了他,直接與他攤牌談條件,然後在拆完吊扇,幫助顧米晴恢復容貌之後,老道士再過去了「烏拉拉動物醫院」。

很明顯的,風茂陵原本與張瑪熙是不認識的,他一定是在我的租屋處看完「食食客客」的監視器錄影檔,並聽了我所闡述的顧米晴生前最後的記憶內容,以及與我一起對張瑪熙介入幫助兩隻貓靈的企圖做推測後,才決定去「烏拉拉動物醫院」,要會一會這位金髮女獸醫。

——剛才他對張瑪熙的口吻頗為客氣謙虛,甚至會恭維對方,這些都是雙方並不熟稔
的證明。

而在風茂陵上門「烏拉拉動物醫院」後,我想,他必定也在那裡見到了九尾化貓的靈魂,因為剛剛他有對女獸醫吐出「如果先前沒有你好心收留九尾化貓,我今天還真不曉得要去哪裡找到牠」的話。

這代表,九尾化貓的靈魂,一直都是躲在張瑪熙那裡。也就是說,女獸醫在決定主動介入後,不只提供了貓靈吞食顧米晴的「人魄」,以便突破風茂陵「鎖魂陰陽陣」的辦法;當九尾化貓在我的租屋處頂樓被黎開山擊退而逃走後,張瑪熙也繼續伸出了援手,將牠收留在「烏拉拉動物醫院」裡。

而風茂陵上門後,多半是就單刀直入,並且開誠布公,直接將所知的一切,全都告訴了張瑪熙,讓女獸醫不只對於顧米晴命案的情況,也對於我捲入的原因,以及企圖想要幹麼的情況,還有風茂陵搶先聯絡了皮子雄,要破我的局的事,都做了全盤的瞭解。

兩人肯定是在那個時候,達成聯手的協議了。

因為他們都想對付黎開山。

風茂陵必定也是因此而靠著張瑪熙,與九尾化貓搭上了線。

因為風茂陵無法與天生耳聾的九尾化貓溝通,勢必得仰賴張瑪熙居中幫忙對話——先
前我從顧米晴的生前最後記憶裡也有看到,女獸醫明顯有著「寵物溝通」的能力,她有一套自己的辦法,可以與耳聾的九尾化貓對話——風茂陵定是靠著她,才與九尾化貓順利展
開了對話。






正思索間,我看到一直坐在床邊的鄭英書起了身。他看來是動了,麻木感業已消退,只見他走到衣櫃,取出了自己的衣物,默默穿上。原來李維茵把他的衣物就都放在了那裡頭。

而李維茵仍是昏迷不醒。

鄭英書望向我們,表情寫滿了疑惑。他顯然也有在聽剛才風張兩人於外面的對話,但也顯然弄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只見他走近了我們,「請問,我聽到你剛才和風道長有談到顧米晴……」

就在他開口,準備要對張瑪熙發問之際,放在女獸醫旁邊地上的雨傘,驀地自動滾了一滾,剛幫虎斑貓靈針灸完的女獸醫見狀,哂道:「好啦好啦,馬上讓你出來,我知道你很擔心這兩隻貓和這個男人。」

「砰」的一聲,張瑪熙打開了雨傘,傘裡散發出一陣青煙,一道人影出現,是顧米晴——依舊是身穿紅色連身緊身裙,但已恢復原本容貌的她,隨著青煙散去,出現在這間屋
子裡。

「小巴……丹丹……」

她馬上出聲,對著躺在地上的兩隻貓靈溫柔的叫喚。

在針灸中的虎斑貓靈還是沒有反應,但九尾化貓卻懶懶地對顧米晴「喵」了一聲。

我注意到,貓靈此際的這個叫聲,沒有敵意。

只見顧米晴蹲下了身子,一臉歉意地摸了摸九尾化貓,又摸了摸虎斑貓未被針灸的地方。

「小巴,丹丹,對不起……都是媽媽的不對,害你們這樣受苦……」

九尾化貓又是懶懶地對她「喵」了一聲。

還是沒有敵意的聲音。

顧米晴表情黯然地一邊摸著牠們,一邊抬起頭,面對著站在一旁,兀自仍是滿頭霧水,搞不清楚張瑪熙在幹麼的鄭英書,低聲喚道:「英書……」

這時,風茂陵進來了。

「喔,你把顧米晴放出來了啊。」

「對啊。」張瑪熙道。

而鄭英書一聽,身軀一震,立刻道:「風道長,你、你說晴晴,她、她在這裡嗎?」

「嗯,就在你旁邊啊。」風茂陵道。

「咦?」鄭英書大愕,而風茂陵旋即將九節金杖對著顧米晴一指,接著退後幾步,將金杖筆直地樹立在房間的一角。

「『碧落黃泉杖』,吾以『大賢良師』之名,令汝於此空間內,借吾等『離婁之目』,以視此亡魂!」

接著風茂陵手一鬆。

九節金杖立刻發亮,且微微浮將起來。而在一片金光裡,鄭英書「呀」的一聲驚叫,整個人呆站在原地,雙眼睜得老大,明顯大吃一驚。

「晴、晴晴!」

「英書……」顧米晴緩緩站起,又低聲地喚了男人一聲。

一時之間,這兩人的表情都悲喜交加,卻各自都說不出什麼話來,就只這樣無語地互望著,情緒萬千。

數秒後,鄭英書才又開了口,對老道士疑惑地問道:「風道長,這、這到底是……?
」同時,他視線也望向了地上的那兩隻貓靈——他雖然不認得九尾化貓,但卻認得虎斑貓


風茂陵則道:「鄭先生,在我開口解釋前,可不可以請你先跟我們說明一下,這裡的狀況,究竟又是怎麼一回事呢?為什麼你們夫妻,會與馮記者出現在這裡呢?而為什麼你們又都會是全身赤裸的呢?」

「……」男人瞥頭看了倒在床上的妻子一眼,神色轉為黯然與遲疑。

但半晌後,他還是緩緩地說了起來。

「事情,是這樣子的……」

他開始訴說著屋裡現況的事件始末。

而我則仍癱躺著,繼續一語不發,聆聽著鄭英書訴說我今晚因為李維茵,而所遭遇的難堪。

我不曉得該做出什麼反應好。

只好繼續就這樣癱躺著。

且因為看著眼前的這些狀況,又讓我再確定了一些事。






風茂陵是帶著顧米晴一起去「烏拉拉動物醫院」的。那個時候,顧米晴正被收進九節金杖裡。

所以,在風茂陵與張瑪熙展開接觸,並和九尾化貓展開對談之時,風茂陵肯定也有讓顧米晴在那裡現身過。

——有什麼關於仇恨與誤會的事,直接請出兩位當事者,面對面的對話,這是最快,
也是最有效的解決辦法。

——況且,這位飼主與寵物之間,如果在解釋的對話上,有什麼困難,現場還有能幫
忙溝通的張瑪熙在場。

看來就是在那個時候,顧米晴已經對九尾化貓鄭重地道過歉了。

她一定也已經對貓靈說明,自己為什麼突然殺了牠們的原因,那是因為她已經不想活了,又捨不得把兩隻有殘疾的貓留在陽間,所以想帶著牠們一起走。

九尾化貓顯然也已接受了顧米晴的說詞與道歉。

蓋因從眼前的情況來看,牠必定是已原諒了顧米晴。

所以現在,顧米晴再度現身,九尾化貓竟沒有對她擺出什麼警戒與攻擊的態度,反而是任其撫摸,以及懶懶卻無敵意的回應。

我暗忖,這位飼主與寵物之間的仇恨,多半是在那個時候,在張瑪熙的幫助之下,已經被解開了。

尋思至此,我想起之前,自己曾胸有成竹地那樣對顧米晴說,會陪她去向兩隻貓靈道歉的事。

——連風茂陵都要依靠張瑪熙,才能處理這件事。

——我卻以為只要改變了態度,要顧米晴拿出誠心,就能解決這件事……

心底不禁像一顆洩了氣的皮球。

與其說是失落,倒不如說,眼前的事實正在證明著,不需要我的幫忙,別人可以做得更好。

同時我暗忖著,大概就是見到了張瑪熙真的能夠順利幫助九尾化貓與顧米晴化解仇恨,風茂陵才會帶著他們,到我的租屋處去吧。

我猜,他多半是打算,也讓九尾化貓與程毓梅相認吧。

反正風茂陵有我租屋處頂樓大門口的鑰匙,那是姜房東放在他那邊的。

只不過,他們來到了我的租屋處的時間點,看來是在我已經離開,進報社之後的事了。

而從風張兩人的對話聽來,顯然在他們抵達前,文一菊就已經回來了,所以他們進屋,文一菊也有出來。

也就是說,在我不在的那段時間,程毓梅多半也已經與九尾化貓相認了,看來也是透過張瑪熙的幫助,讓程毓梅與貓靈之間,順利地相認,對話,溝通,訴說著自己把牠們留在寵物店,卻再也沒有去接牠們的原因,並不是要棄養,而是因為自己已經遇害了的緣故。

——所有的事,都在我不在場的那段時間,被處理好了。

——所以其實根本不需要我幫忙,不需要我做些什麼。

這個念頭,不停地隨著鬱悶感,盤踞在我的心頭。

而看來也是在我租屋處頂樓,程毓梅把與我和皮子雄見面之後,所發生的一切事情,都告訴了所有人,所以他們才會知道,鄒政東已經被廢了。

風茂陵肯定也是在那個時候,才把他「已先行將我的計劃,全部都告知了皮子雄,要讓皮子雄破我的局;以及他談好了條件,向皮子雄保住了我和許薏芊」的事,都告訴了程毓梅和文一菊。

職是,才發生了剛才風茂陵口中所說,程毓梅當場對他們「發飆過一次」的事。

程毓梅肯定是當場大發雷霆了。

因為她一直是跟著我一起行動,最清楚我為了這件事,努力與涉險到了什麼樣的地步。

所以她跟我一樣,第一時間無法接受風茂陵這樣子出賣我。

儘管風茂陵有提出了解釋,說明了自己這麼幹的原因,讓程毓梅的情緒在那時候慢慢穩定了下來,但很顯然的,她表面上雖像是接受了,但實際上還是非常地擔憂,是以後來才會又如同張瑪熙所說的,那樣焦躁不安,以及動怒後遷怒顧米晴。

一想到這裡,我鬱悶的思緒微感一暖,所有人裡,只有程毓梅還是站在我這裡。

但這個感覺也只是倏忽即逝。

鬱悶與洩氣的失落感,滿滿地佔據了我的心頭,怎麼樣也揮之不去。

——因為到頭來,根本不需要我去做那些事。

——我只不過是在自以為是的多事罷了。

然後,我猜也是在風茂陵解釋完其所為原由的那個時候,他進一步提出了「從黎開山手上奪回虎斑貓亡魂」的計劃。

因為虎斑貓的亡魂,一直都在黎開山手上。

如果要讓顧米晴與程毓梅與虎斑貓相認,並且讓顧米晴對牠道歉,那勢必得先從黎開山手上,將之奪回。

從方才他和張瑪熙的對話來判斷,風茂陵的計劃,就是先讓張瑪熙斷去九尾化貓的一條尾巴,再由九尾化貓把他變成另一條尾巴,附在貓靈身上,直接襲擊「白波壇」,然後旋即撤退,誘使黎開山帶著虎斑貓靈,以「陽神之術」快速追出,進而誘進此屋裡一舉滅之,奪回虎斑貓靈。

這個想法確實非常大膽,九尾化貓竟然也同意這麼做,任憑張瑪熙斷去自己的一尾,並且直接把活人變身,也難怪女獸醫會對風茂陵說「你可真夠瘋狂的,我可從來沒聽過有哪位宗教人士,在鬥法時,敢使用這樣的做法」。

而也就是因為在這段時間,風茂陵變成了貓尾巴,所以無論我怎麼打電話給他,他都沒有接。

至於之後的情況,大致上應該就是張瑪熙所說的那樣了,她選擇把顧米晴收進雨傘裡,不再理會情緒焦躁的程毓梅,迅速趕過來這邊。

這大概就是我不在場時,所發生的事情。

我茫然地這樣想著,在思緒裡按照時間軸,組織著這一件一件事件的發生先後順序。

大概就是這樣子吧。我想。







這時,在我的面前,鄭英書說完了。

我看到所有人的視線,都朝癱躺在地上的我射來。

他們的視線裡,有驚訝,有同情,也有根本沒有任何情緒的表露。

「馮先生……」顧米晴是第一個對我開口的,她緩緩移動過來,跪在我的身邊,關心
地問:「你、你還好嗎?」

「很好啊,我哪有什麼事?」我意志消沉地說。

女鬼的臉上,寫滿了難過,美麗的月牙型雙眼裡,盡是歉意。

「對不起,因為我的關係,給你添了這麼多麻煩,還害你遇到了這些事情……」

「你沒有害我啊。而且現在這樣子,不是很好嗎?」我唐突地打斷了顧米晴的話,沉聲道:「皆大歡喜,該死的都去死了,該有報應的都有報應了,很好啊,這樣子很好啊,沒有什麼問題。」

「馮先生……」

「沒事,沒事。」我頹然道:「是我不對,思慮不周,不夠成熟也不夠社會化,又自以為是,沒那個屁股,還要吃那個瀉藥,而且還居心不良,竟然還打算藉著你的命案,想在這個媒體圈子一戰成名,是我對不起你,顧小姐,對不起,對不起。」

「馮先生,你、你不要這樣子,我、我聽了很難受。」顧米晴一聽,急忙道:「我、我……我還沒有跟你道謝。」

「啊,不用了,沒什麼好謝的。」我沉聲道:「我只不過是一個自不量力的人罷了。對,是我自不量力,不該瞎攪和進來的,最後還得靠著風大教授賣面子,皮大隊長高抬貴手,才能茍延殘喘地安全下莊,對不起,我以後不敢了,不會再這麼多事了,我會認清自己的能力,安安份份的。」

說著的同時,我開始試圖從地上坐起,身體總算可以動了,那些不適感與痛苦感,甚至連酒醉的暈眩感,都已全然消退,於是我緩緩坐起,撕掉貼在我心臟上的符令,隨身一扔,伸手去拿我的衣褲,慢慢地穿上,然後站起身子。

「馮先生……」

顧米晴也慌張地站了起來,而其他人的目光,也都凝望著我。

「不好意思,我要先走了。」我灰心喪志地說。

「你、你……」顧米晴見狀,急著想再說些什麼,但風茂陵卻舉起了手,制止了她說
話。

「也好。」老道士面無表情地說:「馮記者,我看你的靈魂已經修補好了,已無大礙,你就這樣先回去休息吧,什麼都不要再去想了,洗個熱水澡,好好睡一覺。」

「……」

我沒有說話,只開始搖搖晃晃地穿過所有人,慢慢地朝門口走去。

而在我的身後,我聽到風茂陵已又開口,在與鄭英書交談。

「鄭先生,我待會會簡略地跟你說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有件事情,必須得先請你幫個忙。」

「什麼事情?」

「等一下,我就要在這裡直接超渡掉顧米晴的亡魂,但每一個亡魂,都必須要有一個『守護者』,才能避免亡魂到陰間時,被直接關入『枉死城』,所以我想要幫顧米晴找一個『守護者』,而我想她一定會選你來擔任,因此我就是想要請你答應,幫她這個忙。」

「好的,這當然沒有問題。」鄭英書道。

風茂陵又對張瑪熙問道:「張醫生,請問這隻虎斑貓的靈魂,狀況到底是怎麼樣呢?有辦法讓牠現在甦醒過來嗎?如果可以,我希望能趕快讓顧米晴和牠相認與道歉,然後就讓她無牽無掛地安心上路。」

「嗯,已經醒了啊。」張瑪熙道。

所有人都「喔?」了一聲。

我忍不住也停下腳步,回頭一瞥。

只見那隻虎斑貓的亡靈,已張開了眼睛,恢復了意識。

「喵……」牠虛弱地叫了一聲。

「丹丹!」顧米晴立刻發出了關心的驚叫。

「老實講,我也無法詳細判斷出,到底是什麼原因,只能推測這孩子的一直沒有意識,大概是與黎開山的那串佛珠有關吧。」女獸醫對風茂陵道:「牠的靈體沒有受到嚴重的損傷,但也看不出是中了什麼奇怪的法術,所以用針灸的方式,刺激牠的靈體,就可以讓牠甦醒了。但也因此,我只能猜測箇中原因,應該是與牠被收進過那串佛珠有關。」

「這樣啊……」風茂陵沉吟道:「沒關係,這件事我們之後再來慢慢研究,先來辦正
事吧。」

女獸醫微微一笑,又從包包裡掏出了一顆小藥丸,輕輕地塞進虎斑貓靈的嘴裡,讓其吞嚥服下,又摸了摸貓頭。

「顧小姐,過來吧。」她對顧米晴叫道。






我回過頭,茫然地望著背後的這些畫面。

事情正在圓滿的結束著。

我的情緒卻無比地失落。

所以自始至終,我在這起事件裡,所努力做的一切,其實並不是被需要的存在,反而是多事,邊緣到毫不重要。

所以我這幾天到底在幹什麼?

我已經不知道了。

心情,更加無止盡地低落下去。

於是我轉過頭,想要趕快離開這裡。

但在這時,卻忽然有人叫住了我。

「馮先生,請你等等!」

是顧米晴。

「馮惲霆先生!」她對著我大聲叫道:「不管怎麼樣,我是真的很謝謝你,謝謝你為了我這個陌生人,做到這種地步!馮先生,謝謝你,謝謝你,我真的是非常非常感謝你!我該怎麼報答——」

可是這一次,我沒有再停下腳步,選擇不理會身後顧米晴的道謝聲,繼續向前走,走出了主臥室的房門。

因為我已經累了,整個人失魂落魄的,只想要趕快離開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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