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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 群芳映月 伍 蕭聲

看板CFantasy標題[原創] 群芳映月 伍 蕭聲作者
kriemh
(kriem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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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這裡好漂亮啊!」

這裡沒有皇家園林表現出來的那種拒人於千里之外之感漫步其中,處處是景,古樸淡雅,不造作不浮華。

此時正值十二月寒冬,一株株梅花樹傲立於庭院之中,為這片銀白的大地添加了幾分顏色。

「聽人家說川蜀是天府之國,地靈人傑,我還以為只是騙騙別人沒去過呢。」年輕女孩穿著雪白皮襖大衣,背著雙手,驚嘆的說著。

她時而奔跑,時而停下,就像個活力過剩的孩子,此時的她年芳二八,正是一朵白蘭含苞待放之時。

仍略嫌稚氣的臉蛋已隱隱有了傾城傾國之色,若再過幾年,普天之下怕是再找不到如此絕色。

「啊!」

女孩一時沒注意,在轉過一座假山旁時,就這麼直直地撞進了一名男子的懷裡。

「姑娘,在這裡亂跑可不好。」

女孩皺了皺眉,一下子推開了男人的身體,而這時她也看見了那個男人的樣子。

男人有著高高的身材,一身白衣,如墨般的黑髮在風中舞動,臉上的笑容很溫柔。

一眼看上去,就讓人感覺是很好的學識、很好的教養、很好的家世、讓無數女子心心念念的翩翩公子。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先生說了,我以後就住在這裡,我可是這裡的主人。」

男人微笑著,說:「還沒請教姑娘芳名?」

「沐遙。」

「在下公子肆。」

女孩的眉皺得更深了,問:「公子肆?好奇怪的名字,哪有人姓公子的?」

男人的笑容也更燦爛了,說:「因為我想常常聽像妳這般美麗的姑娘叫我公子。」

「無恥。」

女孩輕輕嗔罵了一句,雙頰就顆熟透的蘋果。

望著那對男女,他看著自己漸漸生出黑斑的手指,指尖似乎還殘留著白蘭花味。

他知道這只是第一步,他會失去的還有很多,但一切都會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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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桌上那潔白無瑕的手帕,蕭聲憶想連翩。

入手處有淡淡的白蘭花味,那是她姐姐替她選的胭脂吧。

人們總說隨著年紀越大,越是喜歡念舊,他不由得感概,自己的人生不知不覺也來到了日暮途窮之時。

而也是正值此時,更需要將生命的最後一點光輝給展現出來。

而他已經離目標不遠了。

「先生,三位首尊求見。」

門外的小廝輕聲呼喚,在這個寂靜的夜裡已是份外清晰。

蕭聲將手巾放入一旁素色不起眼的小盒之中,起身從欄竿外眺望整個血映樓。

血映樓建在蜀中一處僻靜之地,是他替公子似選的地點,也是他親手設計。除了外院古樸淡雅的景致外,他特意選擇了一個背山面谷之地建了這麼一個樓子。

不久,三人從門口進來,他沒有回頭,僅從腳步聲之輕重,他就能判斷出是四首尊歐陽無情、五首尊莫言、六首尊歐陽無義。

「先生,深夜來訪,冒昧了。」

莫言向他輕輕一躬,語調一如既往的崇敬。

「莫言,妳向來通情達理,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蕭聲,我們是來見公子的。」

歐陽無情的話聽起來就沒這麼尊重了。

「噢,是這件事,公子雖然有青葉書之助,身體狀況已有好轉,但如今還在調理之中,不方便……」

「調理、調理,你可知道我們已經三個多月未見公子?」

他不客氣的打斷話,口氣甚是不滿。

「諸位想見公子的想法老夫自是明白,但公子如今的狀況還是不便見客,還望你們理解。」

他轉過身,對著他們三人輕輕一揖,語速仍是不緊不慢。

「哼哼,蕭聲,為什麼你就能見,我們不能?」

「老夫乃醫者,豈有不見病人的道理?」

蕭聲輕撫著自己的白鬚,坐下替自己倒了一杯茶。

「哈,蕭聲,你就說吧,說得天花亂墜,看有誰相信你?」

莫言終於再也忍不住:「歐陽,你對先生不能這麼無禮,先生的話,自有他的道理。」

「莫言,妳難道不覺得嗎?我們已經這麼久不見公子了,但命令還是不斷地往這人的口中傳出來。」

「這個人老是喜歡裝神弄鬼,來了沒多久就當二首尊,常常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和鬼影那傢伙一個模樣。平日裡,公子尊重他也就算了,我就睜隻眼閉隻眼,現在公子不在了,誰知道他說的是不是公子的意思,還是他自己的意思?」

蕭聲輕抿了一口茶,說:「確實如此,並非都是公子的判斷,有些是我的。」

「喏,莫言,妳也聽見了吧,現在是他自己承認的,有些命令根本就是他自己下的。」

他向前踏了幾步,來到老者的面前,故意居高臨下的看著,眼神裡充滿挑釁。

「說不定,公子早給他醫死了,現在還在虎假虎威,以為所有人都不知道呢?」

蕭聲看都沒看他一眼,只是替自己的茶壺裡加了一點沸水,絲毫不在意的表現讓歐陽無情心中的怒火更盛。

他從來沒見過這個老人出手,只是見他向來都是高深莫測的樣子。

他的內心正在天人交戰,蕭聲知道。

他最後還是下了決心,右手摸向自己的佩劍處。

「住口,歐陽無情,你放肆了。」

歐陽無情回頭看著聲音的來源處,不是一直都勸他要忍著的莫言,而只是一個剛剛帶他進來的年輕小廝。

「哈哈哈哈。」他轉過頭,看著那人,突然開始狂妄的大笑,道:「蕭聲,你把你家的狗教得太好了,我一個堂堂的門內首尊,他竟然都敢叫我閉嘴!」

小廝往前幾步,憤怒的表情許許如生。

「十二月,你退下。」莫言道。

只是他馬上就被擋住了,歐陽無義粗壯的塊頭就在他的面前,臉上表情一如往常的僵硬,舉著一把幾乎有常人等高的大錘。

然後,十二月接下來的動作讓這個硬漢也忍不住瞪大了雙眼。

十二月臉上的表情開始變得古怪,又或著說是不自然的抽動,喜怒哀樂在一秒內轉過一遍,之後肌肉竟然開始移動起來,宛如見了什麼魑魅魍魎般。更詭異的是,連他身上也動了起來,就如同幾萬條蟲在他身上爬了起來。

不多久,十二月身上蠕動的肌肉終於停下來了。但此時再見,哪有什麼年輕小廝了,本來尋常的面貌竟變成了一個絕色美人,烏黑明亮的大眼眸,眼下有著顆淚痣,墨色的髮幾乎到了腰際,與髮色強烈對比的是她如細雪般白皙皮膚,雖然表情冰冷,但還是無可掩蓋那張精緻的臉蛋,而小巧的嘴唇在冬夜的低溫下仍富有血色,本來男子平板的身材也變得凹凸有致。

然而,這樣的美人穿著小廝不合身的平凡布衣、變身後的不適應感,加之月光斜照的光影,竟有幾份陰森詭譎之意。

「嘖,原來是另外一條母狗。」

歐陽無情停下了動作,忍不住碎唸了幾句。

「小靜,別亂來」莫言又道。

「那如又何,不過是雕蟲小技,上得了檯面嗎?說到底,只不過又替她的主人私底下又幹幾件骯髒事而已。」

「住口,我不準你繼續汙辱先生!」

女子從另一個方向要過來,但歐陽無義立即挪動了他那龐大的身軀擋住了她。

「滾開,否則我連你一塊動手。」

她的聲音越來越冰冷,然而眼前的高大男子依然無動於衷。

「蕭聲,我最後再問你一次,你到底讓不讓我們見公子!」

歐陽無情雙手在茶几上一拍,茶杯的裡的水濺出些許,蕭聲卻依然故我。

「公子想見你時,你自然見得到他。」

「無義,動手,宰了那條母狗。」

他話音剛落,那巨大的身影就動了起來,那隻巨錘在他手上就像根小木棒,只是砸在地上時,目標早已經消息,只留下了一個巨大的洞。

再定睛一看,女子原來早就移動到他身後,她身手靈敏的跳上他的背,一手扣住他的脖子,一手毫不猶疑的用一把短劍在咽喉的致命處劃上一刀。

只是這專業殺手的致命一擊竟全然沒有效果,入手處那宛如岩石處的觸感讓她嚇了一跳,她最後只在他喉頭處留下一條肉眼幾乎不可見的細小傷痕。

歐陽無義轉過身來,那總是如鐵石般的表情終於閃過慍色,他大吼一聲,宛如野獸般的叫聲,隨後衝了過來,見面就是一通猛砸。

以他的身形來說,這個速度已經是夠驚人了,但女子顯然在他之上,只是她躲避的方式並不全然是整個人閃過,而是每次都是都恰恰貼身而過,更詭異的是,她的身體開始用各種不同的方式曲折,完全是違反了人體結構。

「小靜已經練成影化血術。」

莫言看出來,這種方式就是在瞬間把自己身體的骨頭和血肉軟化後移動,就如同她能在去模仿任何人外貌的技術。

這種差之毫釐失之千里的感覺讓歐陽無義更加狂暴起來,女子一直不斷在閃躲時,一併在他身上留下幾道傷痕,雖然他的外家功夫到位的情況下,她難以真正傷到他,但他更是幾乎沒有傷到她分毫。

這場戰鬥,宛如是一頭勇猛的老虎在和蚊子搏鬥,雖然前者的武力無雙,但卻沒有一次能真正打中後者。

半刻鐘過去,眼看歐陽無義的速度比起開始慢了許多,眼看他就要無力再戰時,女子卻出現了失誤。

她的一條手臂沒有曲折的情況下被他打中了,整個人像是斷了線的風箏飛了出去。

就像在懸崖邊跳舞一樣,一失足就是千古恨。

「無義,好!這樣就對了!」

一旁的歐陽無情忍不住喝采,莫言的表情相反,手指捏的緊緊的,氣溫雖低,卻依然出了汗。

「啊!」

歐陽無義似乎也為自己勝利在望感到高興,他大吼一聲,立即向她衝了過去。

莫言只是一笑,像是孩子得了什麼有趣的玩具。

轟隆一聲,眼看就要邁向勝利的巨人卻突然倒下,一步再難以前進,耳鼻都流出了鮮血,臉上的表情似乎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無義!」

歐陽無情大叫一聲,他衝到他弟弟龐大的身軀旁,想知道為什麼。

一靠近,他馬上就知道為什麼了,歐陽無義的身上竟然是被插上了無數的銀針,而且每針都在穴道之上,同時針上又有一條銀線牽動著,這也解釋了為什麼女子選擇了這種的戰術手法。

「好了,靜兒,住手。」

「是,先生。」

女子沒有絲毫猶豫,完好右手上不知何上出現了一把黑鐵傘,傘緣上一條條銀線一抖,另一頭的銀針就掉了下來,本來紅潤的嘴唇顯得有些蒼白,那一擊顯然對她造成的傷害還是十分足夠。

歐陽無義嘴裡又嘔出一口鮮血,但終算是發出聲音了,眼珠動了動,從鬼門關前走了一圈還好回來了。

「李靜,妳厲害。」歐陽無情的臉上怒色溢於言表,但李靜出色的武技讓他對蕭聲的忌諱更深,他不會冒這個風險打下去。

「蕭聲,無義技不如人,今日之事就算了。」他看了李靜一眼,又邪笑道:「但若下個月我還是不見公子蹤影,我們歐陽兄弟定會親自過來再討教討教。」

說完狠話,兄弟倆人互相扶持著走出了門口,留下的是一地的血跡和破洞。

「先生,今日之事,是歐陽魯莽了,還請先生不要見怪。」

莫言深深一躬,臉上卻沒有太多謙意,微勾起的嘴角讓蕭聲嘆了口氣。

「無妨,公子近來身是是有些好轉,我想近期內,你們就能見到他了。」

「歐陽對於你放走沐遙的事情一直耿耿於懷,加上公子養傷許久,他們開始不受控也是意料中事。」

「先生吩咐的事情一定有他的道理,他不該質疑先生的判斷。」

李靜撫著自己的斷手走上前,語氣顯得有些虛浮,但仍然堅定。

「我明白。」莫言走向前:「小靜,妳的手……」

「言姐姐,我沒事。」

她雙手併用,把李靜凌亂的頭髮攏了攏,道:「妳的手讓我看看。」

「謝謝言姐姐關心,不礙事。」

嘴裡雖說著沒關係,但當莫言一碰到傷口處時,李靜還是忍不出冷哼一聲。

「歐陽無義的力量我是知道的……怎麼可能沒事……」莫言看著她的斷手,微寒的臉上出
現了些許的怒意。

「先生,讓我先帶她去療傷吧。」

蕭聲卻道:「妳先下去吧,靜兒我還事情要吩咐她。」

她看著已經發腫,呈暗紫色的手臂,忍不住想說些什麼,然而還是放棄了。

「先生,屬下告退。」

「小靜,等等記得來找我。」她臨走前,不忘小聲和李靜提醒。

「靜兒。」

蕭聲指著茶桌對面的座位,同時也把桌上的茶具擺到一旁,清出了一塊空間來,說:「為師交待妳做的事,辦得如何?」

李靜臉上的表情更加嚴肅了,她雙腳十分迅速地正坐在那塊方格內,腰部挺直,受傷的左手動不了,只能用右手從左邊的口袋裡掏出寫好的文件。

「先生,靜兒已經將這次的過程詳加記錄,還請先生一覽。」

「好。」

蕭聲抬手拿起那份折得四四方方的文件,展開時見的,也是方方正正的字體,一撇一捺都毫不馬虎,他想起了沐遙的字,要生動活潑得多,而且她不愛寫字,更喜歡口頭向他報告事情。

好一會兒,他沉浸在那份回憶裡,回過神來時,他看見眼前的女人依然是那個危襟正坐的樣子,眼皮低垂著,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

他認真的看了那份文件,李靜一如往常地詳盡寫了事情發生的整個過程,甚至是哪個人說了哪句話,一字一句的記錄下來。或許她並不如沐遙那般天質聰慧,但這份過人的記憶力和努力不懈的態度,才是她存在的意義。

確定自己充份了解後,蕭聲將紙靠在燭台之上,讓火焰帶走一點又一點的訊息,最後完全消逝在空氣之中。

「他們可有懷疑妳說的話?」

「回先生,傅春華說會派人去看看,其他人……靜兒眼拙,看不出來。」

「恩,還有其他的嗎?」

「那傅春華在後山見了一個叫陸嵐的婢女,給了她一本書。」

「哦,為何?」

「靜兒不知,傅春華的武功太高,靜兒……沒把握能聽見她們的話而不被發現。」李靜羞
愧地低頭。

他微微一笑,只是再問:「他的身體已能行動自如?」

「他與我見面時,柱著枴杖,徒兒猜想他大概再過半個月就能行走,只是他……」

他輕聲打斷,說:「他的事情,過些日子我找機會再與你分說。」

「是,先生。」

看著燭光下美人低首恭敬的樣子,雖無問話但那雙大眼眸早透露出她心中的疑惑。看到這,他卻是突然起了一點煩躁之意,若是遙兒在此,定然已經了解他的心思。

他站起身,面著欄杆外的絕美景色,試圖讓冬夜的寒風把他身上的躁熱帶走。

「靜兒,妳還記得為師在妳入會的第一日說了什麼。」

「不問原由、不帶私怨、只遵號命、克成己任。」她的聲音鏗鏘有力,且幾乎是不經回想就脫口而出。

「那妳可曾明白,為師派妳去白雲軒的用意為何?」

「這個……」那張俏臉露出些許掙扎,說:「先生希望師妹能回到映月樓,而不是繼續待
在傅家。」

「唉。」他輕嘆一口氣,道:「妳只知其一,卻不知其二。妳可曾想過,邢陽乃武林四盟之一,座下弟子皆是有名有姓,既使冒了個低階弟子,若真讓人查找起來,怕是要壞事。」

「這個……」李靜雙目圓睜,隨後對著他深深一拜,厲聲道:「靜兒失職,還請先生責罰
!」

「罷了、罷了,此事既然已了,想必不會有人去認真琢磨過程。」他擺擺手,有些悵然若失,說:「此事若是遙兒來做,她向來心思敏捷,想必不會出此紕漏,但依她好玩的心性,又不知何時才能練成影化血術……妳們二人,真讓為師好生為難。」

「先生,靜兒下次辦事一定會更加細心,絕對不會再讓先生失望了。」

看著她認真而毫無雜念的純真臉龐,那雙黝黑而動人的眼眸,他轉過頭面著樓外啞然一笑。

「靜兒,過來為師身旁。」

「是。」

她順從的站在他的身邊,亭亭玉立,身材高挑的她幾乎有尋常男子的高度。她的臉色若冷霜,比起平常時更加蒼白,還冒著冷汗。

「寬衣。」

隨著他的一聲令下,美人就同他的手中線偶般開始動作,將那小廝的男子外衣一件件脫下,在冬日的夜裡,只留下一件單薄的抹胸。抹胸罩住了女人最誘人的部位,但卻遮掩不住她的曼妙胴體,胸膛成熟而高聳,雪白光潔的背部宛若羊脂美玉,僅僅只有一金絲線穿過將其固定,但也顯得十分礙眼。

李靜的雙眼只是如木偶般凝視著前方,完全不在意身旁男人的目光,而當她要解開抹胸的肩帶時,男人不緊不慢的喊了聲:「停。」

他注意到了女人左上臂的傷處,那不正常的曲線和醒目的紫黑腫塊嚴重破壞了這份美感。他不會讓她留下傷疤,那怕是一絲一毫都不允許。

「他那一擊可傷到妳的臟腑?為師要聽實話。」

「沒有,徒兒及時護住了身體,並無大礙。」

「那就好。」說話的同時,他將內力注入了傷口處,那腫得讓人吃疼的部位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回復,淤血退去,呈現原本的白皙透亮。

劇烈的痛楚也漸漸散去,李靜臉上不見病態的蒼白,而是健康的紅潤,比起原來的模樣好要更美上幾分。

「謝謝先生的治療,徒兒現在好多了。」

「嗯。」蕭聲喘了幾口氣,方才的運功讓他有些疲憊,他坐回原本的位置上,從那個不起眼的小盒裡拿出一粒藥丸來。

「把它吃了。」

李靜聽話馬上將它吞進了肚裡,藥力讓不禁讓她露出一次笑容,她現在的臉色,幾乎與平常無異。

她立馬又跪了下來,聲音顯得有些誠惶誠恐,說:「謝謝先生賜藥,只是靜兒的傷並不嚴重,只怕不配用上這麼好的藥。」

「為師既然給妳,自然有我的道理。」他淡淡道:「這藥雖能去淤活血,但斷去的骨頭卻不能馬上接回來。接下來的三日內,妳斷不可再用這隻手,三日之後,以妳的體質,應該就會痊癒。」

「謝謝先生!」她的頭又低了下來。

他俯下身,一手扣住了她小巧的下巴,抬起那張絕倫的臉蛋,緊緊地看著她。

「為師十分看重下一次的任務,這次,可沒有再失手的理由。」

「是。」

李靜點了點頭,那睜大的雙目就如同黑水晶般,卻也不知她明白與否。

「把衣服穿上,下去準備吧。」

李靜很快的又變成了一開始小廝的樣子,恭敬的對著他行了一禮,才慢慢退去。

目光注視著她離開的身影,蕭聲若有所思,今天發生了這些事後,他才想起已有幾年未曾好好看過他的第一個徒弟。

李靜並不是因為她過人的資質才被他選中,相反的,她不同於常人的過往和容貌才是主音。而這些年,在沐遙入門後,他的目光早早的轉移到了她的身上,她有著同樣傲人的美貌但更讓男人痴迷的性格。早些入門的師姐一直不受他的喜愛,她也表現得十分平庸,忠心與勤奮是他唯一有的記憶點。

而如今,她已練成影化血術,而方才那誘人的胴體和處子的芬芳,足以讓正常男人心猿意馬。不過,這也證明了他當年的眼光沒有錯。

也許她才是盤活整個棋局的那個棋子。

思索間,一陣怪風從某處吹來,他正覺怪異,一銀白身影已在他面前落下。

「如先生所料,朱緬主事蘇州應奉局……」來人隨意地翻著桌上的折帖,隨口唸著:「朝
堂之上,已有定數,群臣皆主張宋金合盟……」

「先生離京多年,卻依然心系朝庭,實屬難得。」

蕭聲為自己和來人都斟了一杯茶,他微笑道:「巴蜀雖僻,卻未曾忘其心,江湖雖遠,卻未曾失其志。」

「好。」來人一拍茶桌,笑道:「我敬先生一杯。」

蕭聲舉杯,也讓他看清來人的樣子,那一張英俊的臉龐,一樣的一襲白衣,一樣的雲淡風清的微笑,一樣的無以倫比的雍容氣度。

但那頭曾經如墨的黑色長髮漸漸變白,正當壯年之時的生命力卻如流水般的消逝,那一條條反常的龜裂紋路令他看起來幾乎已是經歷無數風霜的中年男子。

「公子,青葉書所記調理方式,看來確有些成效。」

「我也不清楚,但這幾日我感覺身上的陰寒之感消失許多, 只是,怕不是青葉書之功勞。」

「嗯……」他沉吟片刻,道:「青葉書之傳說,到底只是鄉野之談。」

「先生不必如此灰心,我身上的問題乃是毒物所致,而非病痛,調理之法終究只是治標不治本。」

「老夫有一計,定能將公子身上之毒解開。」

「哦?」男人目光炯炯,道:「願問其詳。」

「抓到傅承元,讓傅家交出解藥!」蕭聲眼神一凜,口氣清亮而堅決。

「哈哈哈!」

幾乎是話音落下的同時,兩人同時相視而笑。

「先生可有把握?」

「這天下間,連喝口水都能嗆死人,又有誰敢言自己一定能。」蕭聲看向公子似,後者臉上依然掛著輕鬆自在的表情,彷彿現在所說的與他毫無干係,這份定力著實驚人。

「但老夫自然不會讓這千載難逢的機會錯過,定當全力而為。」

「既如此,在下先在這裡謝過先生了。」

男人的擺手,將杯中清茶飲盡。隨後竟就直接從蕭聲桌裡的暗櫃裡,拿出一壺酒來。

「白蘭酒?先生確實是個戀舊之人。」他打開蓋子,聞了幾下,然後替自己滿上了一杯。

「公子又何嘗不是?」

男人淡淡一笑,把玩著那壺酒,雪白的瓷似乎讓他愛不釋手。

「今晚發生的事,可當真有意思。」他話鋒突然一轉。

「原來公子已經在場。」蕭聲自嘲道:「老夫這是白受委曲了。」

「先生手下一名女徒弟就打得歐陽無義差點丟了性命,又怎麼談得上受委曲呢?」

「公子不打算見見他們?」他疑惑道。

「這些日子以來,我雖身受『光華』的寒毒之苦,但倒是過的清閒,讀讀當年未能讀的書,還有看看先生替我設計的這個莊園,只可惜,遙兒已經不在我身邊,否則這神仙般的日子,都讓人快忘了今夕是何夕。」

公子似拿著水壺與酒杯,站到了欄杆旁,他也貪戀著蕭聲替他打造的夜晚。

「如此良辰美景,有美酒在手,卻無美人在側,實乃人間一大憾事。」

看著他的背影,見不著他的面容,那熟悉的公子似彷彿又回來了。他風流倜儻,他不可一世,他喜歡聊雄圖大志的一切,他喜歡過風花雪月的生活。他想要有改變蒼生的力量,於是他替他籌畫了映月樓,他想要有一個令全天下男人羨慕的美人,所以他給了他最喜歡的沐遙。

他曾經年輕英俊、武技超群,但如今已成了一個廢人。

「先生,我真的很想念她。」

看著男人轉過來的蒼桑臉龐,蕭聲發覺自己是越來越不認識他了。

「靜兒一直以來都很仰慕公子,她……」他閉上眼,不動,試圖在回憶裡找尋公子似過去
的樣子。

「不……先生。」

男人搖搖頭,那失望沮喪的樣子是他從來沒見過的。

「這天下間美麗的女子不知凡幾。」他望著繁星點點的夜,夢囈道:「李靜縱有傾國傾城之色,卻不及遙兒萬分之一。」

空有其表,卻無其魂。一隻提線的木偶,那怕雕著得再漂亮,也沒有一顆人類的心。

「有時候我在想,你當時該告訴我,以我當時的身體,絕對能從白雲軒殺出一條血路。」

他看著男人的皺紋裡閃著晶瑩的光,道:「你知道我不會讓你冒險去救她。」

「你不讓,我就不救了嗎?」公子似突轉過頭來看他。

「我答應過她要好好照顧她一生一世。」

他語調很輕,眼神犀利,兩人雖距離足有十尺,但那一往無前的氣勢讓蕭聲感受到了無窮的壓力。而這樣的感覺,他幾乎都快忘了,自從男人被光華劍傷了以後,那武林第一人的名銜就像是掉了一樣。

他沉默著看宛如迴光返照的男人,已經思考了幾條逃生的手段,既使他已經受傷已深,他自認還是沒有把握有搏的本錢,更沒有把握他的心理狀態還是否健全。

他沒有武器,但蕭聲知道,武技超凡如他,一草一木皆可殺人。但他也不會冒然離開,觸怒眼前的男人。

「先生……」

就在他們對峙間,一個彷彿鬼魅般的身影突然出現在蕭聲面前,而有這般玲瓏身軀又有如此迅捷身法的女人,自然只有李靜。她是被那濃厚的殺意給引了來的,但她沒有出手,因為對方是公子肆,她的眼神也說明了她的混亂。

公子似也看見了她,女人不安的樣子讓他產生了動搖,他一往無前的氣勢一滯,整個空間又回歸了平常。他退了一步,靠在欄杆上,灑然一笑,嘴角竟出現了血絲。

「公子……」

李靜向前走了幾步,想要攙扶他,但男人只是向後一翻,就整個人從樓台上落了下去,速度快得幾乎讓人用盡眼力也看不見。

「靜兒,回來。」

「可是,公子他……您又怎麼會……」

看見他的表情,一向遲鈍的李靜總算沒有問下去,把話吞了回去,那雙明動的大眼眨了眨,就像是活吞了蒼蠅一樣難受。

蕭聲不記得自己上次汗濕滿襟是什麼時候了,而想到自己竟然是被李靜所救,他不禁啞然失笑。

趙似啊趙似,你還記得與女人的濃情誓言,卻忘了我們之間的君子一諾,那時圖霸天下的你,難道就死在了巴蜀的血映樓下。

望著男人銀白身影離去的方向,蕭聲悵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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