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學姐的性癖是孔子

最近因為選修課認識了中文系的學姐。烏黑亮麗的及腰黑長直，清純漂亮的五官，身
上有著燻木香而非香水味，給人一股書香才女的感覺。同一堂課的高富帥和金毛男都對學姐有意思，她卻主動向默默坐在最後面角落的我搭話。

　　「欸，你身高多少？」

　　除了身高以外一無是處的我，有點害羞地據實以報。學姐聽後，嘴角大大地揚起，眼睛像是發現新玩具的孩童般俏皮瞇起，一副很滿意的樣子點點頭說道：

　　「一八六，那就是九尺六囉。」

　　以此為契機，我們在課間聊了幾次，又到被她技術性借用的書法社教室聊了幾次，感覺很對拍，自然而然開始交往了。稍微瞭解學姐這個人後，我才知道她挑男生看的是身高，小數點無條件省略的一八六，不能多也不能少。原因並不是單純喜歡高個子，而是因為她的偶像──孔子，正是堂堂九尺六。

　　學姐是個孔子控。

　　她喜歡和孔子有關的一切，尤其喜歡論語。

　　和她交往的第一件事，是學而。第二件事，是為政。

　　修同一課的時候，學姐會突然從我身後冒出來，用可愛的聲音說：

　　「嘿仲尼！你在做沈～模？」

　　拜她所賜，不管認不認識的同學們都把仲尼當成我的外號。還有人北七以為我是釋迦牟尼的一種，每次看到我就在那邊雙手合十阿彌陀佛，阿你老木啊……

　　大家以為學姐只是在開我玩笑，殊不知，她其實是當眾滿足自己有孔子當男友的性癖。

　　因為我的外號是仲尼，跟學姐光明正大聊論語也變得理所當然。我們會在換教室的途中，由學姐隨心所欲從二十篇中挑一篇，我負責子曰，她負責對曰，如果那一段孔子沒有開口就跳過。路過的情侶談著哎呀你好壞的酸臭戀愛，我們則是「固天縱之將聖，又多能也。」「大宰知我乎！」好像學姐在幫學弟練默背。

　　相處一陣子我也明白了，這種對曰是學姐的小情趣。如果我通篇全對，她會很開心；跳篇完封三遍，她的眼神會變得有點危險……

　　學姐偶爾會展現出悲劇文學式的浪漫，通常是她親戚來的時候。雖然她不會曝露出明顯的病容，但可以透過比平常柔弱的肢體動作和語氣窺知一二，還有就是會從古風美人轉變成中西合併的文學才女。

　　「仲尼，仲尼，為什麼你是仲尼呢？」

　　因為妳取的啊……這種時候當然不能這麼說。其實最好是什麼話都不要說。因為我是
堂堂九尺六，要是耍嘴皮子跟她對唱洋人的玩意，會發生什麼事我不敢想。因此這裡的必勝法就是乖乖閉上嘴，給她當成等身大抱枕摸摸抱抱蹭一蹭、等她親戚安分下來即可。

　　學姐的品味和她的癖好一個樣。她上課用的側背包花樣是毛筆字寫的論語二十篇篇目，有學而、為政、八佾三款，都是一樣的模板，不同版就是把不同的篇目放大，活像是故宮會賣的爆俗紀念品。

　　這種很俗的東西給書香才女的學姐背在肩上，大家會說「欸看！文組美女耶！」如果我拿來用就變成「欸看ｗ文組宅男耶ｗ」「他背包故宮買的喔？」害我對情侶背包有陰影。這系列側背包只出到第三款就腰斬，我想不是沒有道理。

　　雖然大家都認定學姐是帶著一個小書僮的中文系才女，她的舉手投足確實也有股書香仙氣，實際上她本科超爛，貼線還可能失敗的那種爛，她的Ｅｎｇｌｉｓｈ和Ｄｅｕｔｓｃｈ還比較強。沒跟學姐熟到可以看她成績，真的不知道她哪來的自信可以散發出本科超爆幹強的氣場。

　　為了避免功課爛爆的才女兩年後變我學妹，我有空就會讀她的聲韻學。學姐看到我如此上進的模樣，還表現得像個見小書僮學窮可憐、紆尊降貴來教導一番的才女大大。

　　「科科，真是拿我們家仲尼沒辦法。」

　　兩個禮拜後變這樣：

　　「後天要交期中作業啦……仲尼Ａ夢……幫幫窩……」

　　因為學姐含淚示弱的樣子真的很可愛，害我不忍心笑她遜砲到家。

　　由於學姐只執著於孔子和論語，脫離上古漢語的範疇那叫一個慘。尤其是兒化這種近代漢語的東西，在她心目中完全是異端邪說。每次要教她兒化，學姐就像被帶去動物醫院的貓ˋ皿ˊ地抗拒我，然後我就開始學而、為政、八佾……最久一次到雍也，便能給她打
一記兒化補強針。

　　在學姐用很危險的姿勢低空飛過期中作業這一關之後，我們的感情也因為這場共患難升溫許多，於是發生了喜聞樂見的好事。

　　學姐的色色很有她的風格。

　　有些人會在身上寫色色的話來增添情趣，學姐恰巧也好此道。不過她不是用手寫，而是刻了幾顆床上用的紅泥印章。然後我就會從鏡子裡看見我的上半身搞得像ＣＡＳ認證般蓋了個ＣＦＣ大紅章，還有「孔仲尼」、「至聖先師」、「Confucius」等章。學姐身上就只蓋一個「亓官氏♥」超不公平的……

　　當然，論語還是少不了的。不管前戲或正事都要說，而且還要視情況改變音調。前戲階段不管怎樣都要柔，柔進骨子裡還不夠，必須是九世暖男加身的那種：

　　「禮云……禮云……玉帛云乎哉……」

　　感覺帶起來了，步入正事階段，便改用難掩興奮並渴望佔奪對方一切的莽漢口吻喊道：

　　「樂云！樂云！鐘鼓云乎哉！」

　　有時她會想要再壞一點，就要我用威而不猛的霸總語氣對她說一些和道德有關的內容，像是：

　　「德之不脩！」（女人，我允許妳在我面前拋品棄德！）

　　「知德者鮮矣！」（女人，我現在就來教教妳什麼叫道與德！）

　　「巧言亂德！」（妳那沒節操的叫聲只准讓我聽見！）

　　「德之棄也！」（妳這個道德敗壞的女人！）

　　前幾句都可以自由輪調，也能偶穿一句不含德字者，主要是蘊藏一種在床上敗壞道德的色色氛圍。唯最後一句必須Repeat「德之棄也！」最好還是左右耳輪流銜起來講，等到學姐耳朵整個紅起來，身子酥軟地輕扭並跟著我Repeat，就可以衝刺收尾了。

　　如果中途不慎講到詩經、爾雅或其它不屬於二十篇的東東，笑得很色很騷的學姐就會立刻變成死魚臉，用一副看垃圾的眼神盯著我，讓我清楚明白自己犯了大戒。那一瞬間，彷彿連她的下面都凍成冰……我得趕緊背誦至少兩篇的孔語錄來取悅她，直到冰融火起、
笑顏再開，方能繼續未竟之事。

　　我們感情路挺順遂的，碰過最大的危機也就是堂堂書香才女差點被二一還敢跟我在兒化上面討價還價。但是直到學姐畢業，除了系上老師和我以外的大部分人，都一直把她當成本校中文系開系以來首屈一指的才女。學弟妹們聚集在系辦替才女學姐送行的那一幕，我看見學姐的指導老師露出了很經典的黑人問號臉。

　　等到我畢業兼役退、準備踏上補教業的不歸路，也在這時和交往四年多的學姐論及婚嫁。雖然我們真的很順很合得來，但是順到這麼快就要結婚還是覺得有點不踏實。為了化解我這股如鯁在喉的感覺，學姐告訴我，其實她早在我們第一次做那件事的時候就下定決心，因為──

　　「你的身高是九尺六，小仲尼的身高則是九釐六，這只能是命中注定！」

　　──因為學姐是個孔子控，無可救藥的那種。

　　交往五週年的紀念日，正好是我們舉辦婚禮的良辰吉日。由於出了點小插曲，我對喜帖嚴格把關，再三確認文案後才送印。沒想到，學姐主意打到迎賓牌和婚禮主持上，導致當天我們的名字變成孔仲尼和亓官氏……大家還當成是年輕人在玩梗，根本不曉得神聖的
婚禮淪為學姐的性癖大滿足現場。

　　不曰白乎，涅而不緇。

　　如此淘氣迷人又忠於性癖的學姐，我想我是一輩子跟定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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