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俠】創作 - 雲深知處(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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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邊已明，白日未起。坐在門邊守夜的趙活伸了個懶腰，望向門另一側的葉雲舟。葉雲舟屈膝抱劍，從趙活夜半醒來跟他換班後，就是這個姿勢，似乎睡著，又不知是否真的睡著。

　　趙活從歪一邊的門探進竹屋，兩個妹妹並排躺，身上蓋著葉雲裳的貂裘，睡得正沉。趙活退出竹屋，低聲喚醒葉雲舟。

　　「葉兄。」

　　葉雲舟瞬間睜開眼，見了趙活，才將手鬆開劍柄。

　　「沒事，只是天亮了，我要回唐門一趟，小師妹她們還在睡，這裡就交給葉兄了。」

　　「好的，趙兄一人也務必謹慎。」

　　趙活往熟悉的山路而去，到了唐門大院，天已大亮，幾個在練功場拔草的師弟向他打招呼，似乎不覺得有哪裡不對勁。趙活直接進了講經堂，果然唐陞一早就埋在案牘之間。

　　「三師兄。」

　　唐陞猛然抬頭，接著慌忙站起來。

　　「趙師弟，你上哪去了？知道小師妹的事嗎？」

　　趙活抓頭乾笑。

　　「是說劫親嗎？」

　　「是啊，江湖快報都出號外了！」唐陞彎腰從書冊卷紙中翻出一張江湖快報，上頭還繪著葉雲舟綠衣戴笠的形貌，「這當真是那謙抑有禮的葉少俠？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原是聖人所言。但當初不堂堂正正入門求親，新娘都拜別了才半途搶婚，成何體統？到底把唐門的掌上明珠看作什麼？」

　　「這……」趙活接過江湖快報，瞄了一眼報導，通篇都在寫蒼松劍客如何給縞衣劍少
難堪，甚至對近年長住唐門外堡的葉雲舟與唐門千金之間捕風捉影，而趙活的活字壓根沒出現，更不提葉雲裳。

　　「趙師弟，你這兩天不見人影，莫非知道些什麼？」

　　小師妹的事遲早得稟報三師兄，不如現在就死了心自招，趙活小心翼翼揀選字句：「小師妹現下安好，她是自願逃婚。」

　　「果然是你！我就想葉少俠不會這般魯莽，定是你在他身邊出的主意，近墨者黑，此言不假。」

　　「不，真要說當墨的也是葉兄啊！」趙活想到當初葉雲舟師兄弟四人就劫了大理和番的親，劫個唐門小師妹根本小巫見大巫。

　　「既然小師妹不是被綁走，怎麼不回家？」

　　「這就麼跑回家，要是被瑞少俠找上門，也不好辦。」

　　「這麼說是要小師妹逃一輩子？」唐陞繃起臉色，「瑞少俠那邊昨夜就捎來一封信說明情況，我會先回信說小師妹並未回唐門，你們可得盡早謀定如何面對。」

　　「是，感謝三師兄！」

　　趙活喜上眉梢，但唐陞嘆了口氣。

　　「那麼就快去吧，既然有趙師弟在，我不必擔心小師妹吧？」

　　「……是！」趙活再次抱拳，離開講經堂。

　　接著，趙活回到男弟子房，翻出自己這些年存的幾個錢，交代可靠的師弟寄回老家給父母；把醃辣醬瓜茄的法子寫下來，貼在伙房裡，又煮好一大鍋米糊糊；最後才來到煉丹房。

　　唐錚叛門後，煉丹房都是唐芳在打理，今日也在爐火邊見著仍憔悴的身影。

　　「唐芳師姊。」

　　唐芳回過頭，見是趙活，似也不驚訝。

　　「你還知道要回來，雲裳呢？」

　　趙活一愣：「怎麼今兒人人見到我都要問葉家的人？」

　　「你說呢？葉少俠闖了這麼大的事，你和雲裳都不在，肯定是去幫倒忙。」

　　趙活只得傻笑，好聲道：「我這趟回來便是要為雲裳抓幾味藥。」

　　唐芳蹙眉：「趙師弟，並非我不信你醫術，只是算算時日，雲裳差不多又要發作了，近日她發作的情況益發凶險，還是盡快回來為是。」

　　趙活斂起笑，望了一眼窗外，這時唐門弟子各自忙活，不見有人往煉丹房來。

　　「師姊，那本祕笈，我練完了。」

　　「是嗎？」唐芳嘆氣，「那還不把雲裳帶回來，我雖廢了武功，好歹醫術未失，你若決心犯險，總得有人護持。」

　　趙活搖頭：「師姊，妳是打定主意，一旦深入險境，便要拉我回來。」

　　「當然。」唐芳板起臉孔，「醫者救人，優先護己，這是天經地義。你好好一個少年英才，雖然醜了點，怎能毫無意義賠上性命？」

　　趙活想起葉雲裳在他懷中癱軟下的瞬間、想起葉雲舟的嘶吼、想起在唐門頹敗之際回來的劍鬼……

　　「我是再……決計不能看著雲裳死在面前。」

　　「你不想看雲裳死，難道就要其他人看著你死嗎？」

　　趙活忽然憶起許久的從前，師娘過世，小師妹日夜腫著雙眼，但他狠心止住逸想，再次說：「我心意已決。況且，我信輪迴積下的因果，定能為雲裳指出一條善道。」

　　唐芳瞇起眼，用看蠢物的眼神看向趙活，讓趙活不禁想起二師兄。

　　「罷了，說下去也是對豬彈琴。」唐芳轉身面對爐火，「案上藥材，你就拿去吧。」

　　趙活往旁邊的小桌一看，正是葉雲裳平時所用藥材，多半早早就備著，卻連兩日等不著人。

　　「謝謝師姊！」

　　唐芳不再回話，趙活也識相告退。

　　繞到後山，用最後一盅酒祭了大師兄，趙活回到荒廢的溫泉地。唐默鈴坐在竹屋門前，遠遠就瞅見趙活，然後繼續往山林裡望。

　　「小師妹，葉兄呢？」

　　「去打野味。」唐默鈴話頭一頓，又說，「雲裳發燒了。」

　　「我去看看。」

　　趙活走進竹屋，葉雲裳仍躺在今晨的位置，然而呼吸粗重，小臉通紅。她睜眼見到趙活，掙扎著露出笑容。

　　「怎麼不是默鈴？」

　　趙活也不與她說笑，只是伸出指頭。

　　「手來，把脈。」

　　葉雲裳乖順地奉上素腕，趙活搭上手，只覺真氣雜亂，又盛幾分，與唐芳所料相差無幾。葉雲裳怔怔望著趙活，趙活察覺視線，低聲說：「無妨，妳還得陪我小師妹一輩子，我是不會放過妳的。」

　　葉雲裳別開羞臉，咯咯傻笑。

　　「是說，妳把計畫都告訴小師妹了？」

　　葉雲裳點頭。

　　「默鈴已經答應我了，你還不快點搞定我哥。」

　　「這個嘛……恐怕葉兄還是不怎麼信任我。」

　　葉雲裳嘟起嘴。

　　「你就想想辦法啊，你們男人不是這樣那樣，就成了嗎？」

　　「喇逼雕啦，這樣和那樣是哪樣？」

　　葉雲裳背過身，悶悶說：「叫我哥不嫁我是容易，但爺爺鐵了心要把默鈴嫁出門吧？就算不嫁瑞笙，定會再幫她找一門親家。」

　　「這些也得等妳病好再打算，晚點我跟葉兄和小師妹說，就在這裡幫妳運功驅毒。」

　　葉雲裳猛地又翻身回來。

　　「在這裡？芳姊姊不在啊，你不要命了嗎？」

　　「為了妳的性命，說什麼都得一試。」趙活起身，「妳再歇會兒，我去煎藥。」

　　葉雲裳還想說什麼，但咳起嗽來，趙活拍了拍她背，便走出屋外。

　　葉雲舟近晚帶著野兔回來，配上趙活從唐門順來的米和醬瓜，算是飽了一餐。唯獨葉雲裳喝完藥，只吃幾口湯粥，便又睡了。唐默鈴陪在她身邊，又把兩個哥哥趕出竹屋。

　　「趙兄，今晚也是葉某先守夜吧。」

　　「等等，我想先跟你說件事。」

　　「嗯？」葉雲舟走到趙活身邊，盤腿坐下，很是專心看著趙活。

　　被這麼一心一意等待，趙活緊張起來，暗暗吸口氣，才說：「或許，我有辦法化解雲裳身上的真氣。」

　　「……什麼？」葉雲舟瞪大雙眼。

　　「前因後果就不細說了，總之我從唐芳師姊得到一本祕笈，是能化解內力的功夫，我已經練完了。」趙活見葉雲舟漸露喜色，更覺接下來難以啟齒，「只不過……以這功夫化
解真氣，好比身入鬼門關拉人，要嘛兩人一道活轉，要嘛兩人一起下去。」

　　葉雲舟神情僵了，幾度開口，都沒說出話。

　　「而且，拉不回來的可能，恐怕更高。」

　　「不……趙兄你這是說，要是救不回雲裳，你也會死？」

　　葉雲舟瞪著趙活，趙活忍不住偷覷他腰間的劍。

　　「是，只能一賭。」

　　葉雲舟握拳，又張開，再握緊。

　　「讓我來吧。」他低聲說，「兄長合該為妹子做這點事。」

　　「沒辦法。」趙活直接道，「且不說雲裳的病況等不及你練功，空有這功夫也是無用。我也不懂你怎麼學了這幾年醫還是狗屁不通，憑你連入鬼門關的資格都沒有。」

　　葉雲舟臉上一陣青，趙活有些後悔是不是說得太過，雖然狗屁不通是真的狗屁不通，但以趙活嘴力，應當能說出委婉又能斷了痴念的話。

　　不料葉雲舟猛地一撲，伸手往趙活褲帶邊扯下唐門小劍，顫抖的指尖在途中絆了一下，趙活原有間隙施針回擊，卻抑住自己捏著暗器的手，任由葉雲舟卸下他的劍，拋往呎外草叢。

　　「果然連你都在騙我嗎？」

　　葉雲舟雙手撐在趙活身側，近到一張俊臉盡埋入黑暗，趙活怦怦直跳的心反倒緩下，此間已短於聽雲出鞘的距離，若單拚臂力，他還有自信勝過葉雲舟一分。

　　「葉兄，咱們原本一籌莫展，如今有條生路，該歡喜才是。」

　　「什麼生路？」葉雲舟一拳捶在地上，「妹妹不知能不能活，還可能多賠上一人，分明是把我兄妹倆的一線光明……不，你一定是在騙我，天底下哪有這般蠻橫的事？葉某所
求不過唯一的妹子平安，僅此卑微的願望，也得對葉某如此殘酷嗎？」

　　雖防了劍，這一字一句唐突刺進心裡，日間唐芳的話猶言在耳，反撲之快始料未及。然而趙活縱非鐵石，卻習慣了心傷，故作平淡道：「你就讓我這個騙子試一試，賠了又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

　　葉雲舟只吼一聲，便垂頭不語，鬢落髮絲隨著呼吸顫抖，雙臂漸漸軟了下來，最後伏在趙活身上，好一會兒趙活才察覺，他是硬憋著泣音，唯獨淚水染溼青衣。

　　除了竹屋中的妹妹，此間再無旁人，葉雲舟的隱忍所為何人，不招自明，趙活不再說話，任由他發洩。這人莽來之際還不忘警戒他，卻又壓著他身子不願鬆手，真是麻煩透頂。可就這份麻煩讓趙活手賤，非得順他一順，叫他不再渾身逆毛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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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師兄太難寫了，我不會引經據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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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晴 https://lit.link/en/ChhianChe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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