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K] 短篇故事《最後的教堂》─帝皇降臨(8)

〈帝皇降臨〉

一道金色的光輝自烏利亞的背後升起，他看見自己的影子被投射在祭壇表面的雕刻
上。時鐘泛著珍珠光澤的指針，在光線的反射下熠熠閃爍，烏木的表面亦閃閃發光。

曾經黑暗而佈滿陰影的教堂，如今變成了充滿光明的所在。

烏利亞站起了起來，並轉過身去，眼前所見，是一名壯麗絕美的人物，高大而宏偉，身穿巨匠們用至深之愛與最偉大的工藝所打造的金色盔甲，每片裝甲上都刻劃著雷霆與雄鷹的浮雕。

啟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氣勢非凡的高大戰士，他的存在簡直是人性中一切高貴與嚮往的典範。巨大的盔甲使他的體型變得難以估量，烏利亞感覺到淚水自眼眶溢出，因為他此刻意識到，自己曾見過這張美到令人屏息、令人自慚形穢的完美面容。

就在加杜雷的殺戮戰場上。

「你......」烏利亞喘著粗氣，跌跌撞撞地向後倒坐而下，癱軟在地。疼痛傳遍了他的臀股，深入骨盆，但他當下幾乎什麼都沒有感受到。

「現在你終於明白，你在這裡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場徒勞了嗎？」金色巨人說道。

闃黑的長髮批落在戰士俊容的兩側，烏利亞只能透過記憶中模糊的視線看著這張面
容。他看得出來其中有著啟示某些不起眼的特徵，然而這張面容是如此完美，以至於它本身就值得讓人奉獻出一切。烏利亞用盡他全新全神的自制，才沒有當場跪下，並將他所剩的餘命奉獻給面前的這份榮耀。

「你......」烏利亞重複道，那深入骨髓的痛楚根本無法與他內心的悲慟相提並論。

「你是......帝皇......」

「是的，是時候離開這裡了，烏利亞。」帝皇說。

烏利亞環顧四周，看著他現在熠熠生輝、滿室光明的教堂。「走？要走去哪裡？在你座下這個沒有神的世界裡，我尋遍諸界也無處容身。」

「當然有。」帝皇回答道。「擁抱一種新的生活方式吧，成為這份偉大事業的一份
子。我們即將在這個時代，在這個世界上，實現我們曾經夢想的一切。」

烏利亞呆呆地點了點頭，並感受到一隻堅定的手掌輕輕地握住了他的手臂，讓他重新站了起來。

力量自帝皇的手中流淌而出，烏利亞感受到那些困擾他數十年的病痛正逐漸消失，化為惡毒而渺茫的記憶。

他抬頭望向伊珊杜拉‧維羅納宏偉的壁畫，一口氣哽在喉頭。

曾經因為處於黑暗之中而顯得黯淡的色彩，如今煥發著生機，天頂似乎充滿了生命，帝皇的光輝賦予了壁畫全新的活力。畫中人物的肌膚閃爍著光澤，青藍艷紅的顏料散發著力量。

「維羅納的作品從來都不是為了黑暗而存在的，」帝皇說道。「它所蘊含的潛力只有在光明中才得以充分綻放。人性也是如此，只有在禁止我們質疑宗教的規訓，那份令人窒息的陰影從這世上消散時，我們才能看見它真實的光輝。」

烏利亞不情願地將目光從那副美麗絕倫的壁畫上移開，將視線投向他的教堂。彩色花窗在這一刻也煥放著全新的生命，而那些錯綜複雜，又精細微妙的建築裝潢，則表現出建造者精湛的技藝。

「我會想念這個地方。」烏利亞說。

「有朝一日，我會建立起一個帝國，它將是如此宏偉，如此壯麗，以至於相較之下，這裡會看來像是一個乞丐的茅屋。」帝皇說道。「現在，讓我們啟程吧。」

烏利亞任憑自己接受帝皇的引導走入中殿，心情沉重如鉛，因為他知道自己的整個人生經歷都改變了，說好聽點是一場誤解，說難聽點就是場謊言。當他跟隨著帝皇走向前廳的大門時，烏利亞再次抬頭望向天頂，回憶起曾在這裡接受他佈道的人們，那些信從他每句講道的人們，以及自此處傳向世界的一切美好。

他突然意識到，他的生活與信仰是否建立於虛假之上，其實並不重要，並笑了出來。他相信他所見到的一切，他懷著一顆空虛的心來到這個地方，心中滿是悲傷，但正是這樣的空虛，讓聖神進入了他的靈魂，並用愛填補了他內心的空虛。

信仰之所以強大，就是因為它不需要實證。只要相信就已經足夠了。

他將一生奉獻給他的神，即使明白到自己的命運是如何被無常所捉弄，他的心中也沒有絲毫怨懟。他在祭壇上傳播了有關愛與寬恕的教義，無論多麼巧妙的勸言，都無法讓他因此感到後悔。

前廳的大門仍然敞開著，在他們穿過它冰冷的懷抱後，帝皇推開了教堂的大門。

呼號的狂風和暴雨吹入室內，烏利亞攫住長袍，將身子緊緊裹住，感受到夜裡的寒氣如同千針冰錐一般刺入他的體內。

他回頭望向教堂的祭壇，末日之鐘旁邊那最後一根蠟燭的火光，已被迅疾的冷風吹滅了。他的教堂再次被黑暗所籠罩，烏利亞看著最後的光明消逝，嘆了口氣。寒風吹開了內門，烏利亞跟隨著帝皇的步伐，踏入外頭的黑暗中。

雨水瞬間就將他浸濕，一道閃電閃爍著蒼藍的光芒劃過，點亮了漆黑的夜空。數百名戰士在教堂前整齊列隊，他們是穿著戰鬥裝甲的蠻勇巨人，烏利亞上次見到這些戰士，是在加杜雷的戰場上。

他們一動也不動地矗立在滂沱大雨中，雨水敲打在戰士們拋光過的青銅色裝甲上，留下了冷漠的痕跡，頭盔上腥紅色的羽飾吸飽了水氣，無力地垂落在他們的肩上。

烏利亞發現他們的動力裝甲獲得了一些改良，新型的裝甲是全封閉式的，一系列經過精心設計的板甲相互扣合，徹底隔絕了外部環境對於戰士的影響。

他們身後巨大的背包吞吐著白羽般的熱氣，像呼吸一樣，排放出多餘的熱能。每個戰士手上都拿著一支燃燒的火焰噴射槍，在傾盆大雨之中發出嘶嘶的噪響。他們的肩上還掛著巨大的爆彈槍，烏利亞想起那波致命的齊射，那陣屠殺了他眾多戰友，如同末日的雷霆，瞬間不禁渾身顫抖。

帝皇將一件長斗篷披上烏利亞的肩頭，一群全副武裝的戰士隨即舉起手中的火焰噴射槍，向教堂走去。烏利亞想要發出抗議，想要大聲反對他們即將要做的事情，但當他意識到這些話語只會淪為徒勞之言時，句句悽語便只是哽在喉頭了。

淚水混合著雨水，自他的臉上流淌而下，戰士們的武器噴出一道道火舌，舔舐過教堂的天頂與牆壁。其他戰士們發射的榴彈擊碎了教堂的彩色花窗，建築內部隨之傳出一陣轟然，飢渴的惡火也在這個時候蔓延到了天頂之上。濃煙自窗戶滾滾溢出，雨水並無法澆熄火焰張狂破壞的行跡，烏利亞想到那幅美妙的壁畫，還有那數千年的歷史，正在眼前付之一炬，頓時不禁潸然淚下。

他轉過身去，抬頭望向帝皇，戰士的臉龐正為毀滅的業火所照亮。

「你怎麼可以這麼做？」烏利亞問道。「你說你代表著理性與知識的進步，然而你現在卻在摧毀知識的寶庫！」

帝皇低頭看了他一眼，並對他說：「有些事物，最好被埋沒在人類的記憶之外。」

「那麼，我希望你已經預見了這個世界在失去宗教後，將面臨到什麼樣的後果。」

「我早有所預見。」帝皇回答道。「這就是我的夢想。一個不必依賴諸神與超自然實體，獨立存在的人類帝國。一個以泰拉為中心，大一統的銀河系。」

「一個大一統的銀河系？」烏利亞說道，將目光自熊熊燃燒的教堂上移開，他現在總算明白到，帝皇野心的規模。

「沒錯。如今泰拉的統一已經完成了，是時候奪回我們散落於星間的失土，重建人類失落的帝國了。」

「我猜，那將會是由你所領導的吧？」烏利亞說。

「當然。所有規模宏大的願景，都需要一個足以承擔如此重擔的心靈做為前提，才有實現的可能，這個重新征服整座銀河系的偉大事業尤其如此。」

「你是個狂人，」烏利亞說道。「如果你認為你可以用這樣的戰士征服群星，你就是妄自尊大。他們確實十分強大，但即使是他們，也沒有能力辦到這種事情。」

「你說的沒錯。」帝皇同意道。「所以我沒打算與這批戰士一同征服銀河系，因為他們終究只是凡人。我的基因實驗室正在打造一批新型的戰士，現在這批戰士只是他們的原型。這批新型戰士擁有強大的力量，可謂全能，且富有遠見，能夠隨我馳騁於星際戰場之上，並使一切敵人屈膝臣服。這些戰士將成為我麾下的將校，她們將為我領導我的這場大遠征，直到銀河系最偏遠的角落。」

「你不是才剛告訴過我，那些十字軍發動過的血腥屠殺嗎？」烏利亞說道。「這不就代表著，你跟你口中的那些聖人沒什麼不同嗎？」

「我跟他們的差別在於，我知道我是正確的。」帝皇說。

「你這種說法，聽來簡直跟真正的獨裁者沒有兩樣。」

帝皇搖搖頭。「你誤會了，烏利亞。我在人類存亡的狹隙之間，看到了一條通往生存的窄徑，而這就是人類想要生存下去，所必須採取的行動。」

「你所選擇的是一條危險的道路，」烏利亞說道。「否認人類的部分天性，只會讓他們更加渴望它。就算你未來成功實現了你的宏願偉景，之後又會怎樣呢？你要當心，到時候你的臣民必會開始將你視為神明。」

烏利亞在說話的當下，一直看著帝皇的臉孔。現在他所看到的，是一個曾經輪迴過一千次生死，行走於地球上的時間，超乎任何凡民想像的偉人，由內而外散發著魅力與輝煌，但他也看到了，在帝皇體內，存在著那由無情的野心與暴力所構成的核心。在那個瞬間，烏利亞就知道，他不想與這個人所提供的任何事物有所瓜葛，無論他的野心是多麼的崇高，或偉大。

「因一切神聖之名，我希望你是對的，」烏利亞說道。「但我懼怕著那個你將為人類所打造的未來。」

「我只希望我的人民得享平安。」帝皇許諾道。

「我想你會做到的，但我不會置身其中。」烏利亞說道，並脫下了帝皇的斗篷，昂首走回他的教堂。

雨柱傾打在他的身上，但烏利亞欣然將此當做是他最後的洗禮。

他聽到後方傳出陣陣腳步聲向他逼近，然而隨之而來的，卻是帝皇的話語：「不，讓他去吧。」

教堂的大門敞開著，烏利亞走進前廳，感受著火焰翻騰於各處的熱度。

聖人們的雕像沐浴著熊熊大火，中殿門框上的鉸鏈被榴彈的爆炸扯斷，木門已不見蹤影。烏利亞大步走入教堂的熾炎之中，看見一堵火牆正飢渴地吞噬著長椅與絲綢帷幔。空氣中瀰漫著煙霧，頭頂上的壁畫幾乎已被翻攪的黑暗所遮蔽。他看著安置於祭壇上的鐘面，微笑著，直到四周的烈火將他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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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夏。

人々は溶けかかったアスファルトの上に己が足跡を刻印しつつ歩いていた。

ひどく暑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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