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 [40k] 40k中沒有好東西 官方否定人類帝國的大義

前陣子忙碌的時候沒時間，其實想回這個消息的相關討論很久了，很多人會因為鎚子中的極端主義，還有某些玩家的構成，誤以為40K起家是走極右路線，但是40K當初的創作團隊一直是批很ㄎㄧㄤ的人，其實40K起家的80年代正是歐洲經濟極差的時候，恰逢柴契爾夫人上台把英國的一些福利幹死，讓很多英國人不爽...而40K恰恰就是以嘲諷右派出名的...為什麼40K的分類經常是被分到「反烏托邦」這一欄，因為這個類別的體裁其實基本上就是反集權政府的...。

40K真正的概念其實是一種後現代的敘事，他反對極右但也不同意極左，人類帝國就是人類歷史上所有暴政加總後的威力加強版...最近幾十年官方小說的序言裡其實一直會強調這點：
「
時間到了第41千年。帝皇已經僵坐在地球的黃金王座上超過一百個世紀。他是人類之主，有著神祇的意志，依憑他無盡的強大軍隊主宰一百萬個世界。他依靠黑暗科技年代維持的腐朽殘軀僅能做出微不可查的移動。他是帝國的腐屍之主，千條靈魂被日日獻祭，好讓他的不死狀態能夠延續。

然而即使在他那非生非死的狀態下，帝皇依然無所懈怠。強大的艦隊穿梭在惡魔孳生的亞空間中，這是唯一能跨越遙遠群星間距離的方式，他們的航路被星炬所照亮，那是帝皇意志的靈能具現。龐大的軍隊以祂的名義爭戰四方。在他麾下士兵中最強大的便是阿斯塔特修會，也就是星際戰士，他們是生化強化的超級戰士。他們的盟友數以軍計：帝國衛隊和無數的行星防衛軍，還有永遠警惕的審判官和來自機械廷的科技牧師。但儘管他們如此眾多，他們卻僅僅能夠抵擋住那些來自異族、異端和變種人──甚至更糟──的永恆威脅。

生活在這個時代，意味著成為茫茫眾生中的一份子。意味著生活在想像得到的最殘酷且最血腥的政權之下。這些故事就發生在這個時代之中。忘了科技和科學的力量吧，因為太多已經被遺忘，而且永不會再被習得。忘了對進步和相互理解的承諾吧，因為在遙遠晦暗的未來中只有戰爭。群星之間永無和平，只剩永恆的衝突與屠殺，還有飢渴邪神的肆意狂笑。
」

關於GW不支持右派的論點，證據其實就是早期《白矮人》雜誌的的獸人旗幟：

http://2.bp.blogspot.com/-2v_MF-mYJ40/UIFXhgmPNBI/AAAAAAAAAes/CDT8XYLdPfk/s1600/thatcher_orc_banner.jpg

甚至真正30年老玩家間一直謠傳說，著名的40K綠皮人物，碎骨者薩拉卡，就是來自柴契爾夫人的名字Margaret的縮寫，以及柴契爾的諧音，這和碎骨者的全名Ghazghkull Mag
Uruk Thraka確實有不少相似之處。當然這個說法據說官方作者闢謠過，就不多討論，純屬搏君一笑。

但是可以見到，40K其實一樣不太待見右派，哪怕有些沒看懂故事的40K粉絲本身是極右，誤以為40K的世界觀是他們極右派的天堂，但明眼人都知道40K一直是左右都諷刺的，這是為什麼說他是後現代敘事────他並不屬於真正意義的左派或右派。

事實上，從40K概念發源的《沙丘》系列也能看到帝皇的原型，我們借用超立方的影片來說明《沙丘》真正的核心概念：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mG-doyI8n1g

同樣的反英雄主義在帝皇上體現很多，事實上帝皇的故事和設定基本上就是沙丘故事的一次重演，鎚粉間著名的《最後的教堂》短篇，諸多30K設定和故事裡，帝國真理和神皇信仰的矛盾也走在同樣一條路上。

官方小說《人類之主》中那個想要引導人類進入靈能種族的帝皇，可以說就和《沙丘》中的保羅一樣自信能夠控制住底下的人，然而事實上有這種自信的領袖，哪怕看起來再完美，最後都是玩崩了。《沙丘》中被當成救世主最後被當成神帝的保羅，和拿帝國真理反宗教，最後卻坐上黃金王座成為神皇的帝皇有著同工異曲之妙，自信能夠駕馭人類的信仰的宗教/政治領袖，最後被眾人架上了神的座椅而下不了台，當他呵叱狂信徒手下時得到的結果不是遵從，而是如同《帝國暗面》中的情況：

https://forum.gamer.com.tw/Co.php?bsn=07506&sn=43232

"
「我確實有過這份榮幸」 基理曼哀傷地說。「我希望能有機會再與他並肩而行。」他會這麼說是有原因的。但他決定不需要講得太詳細。
馬蒂厄思索著正確的回應。「大人，神祇不被凡人的規則所限。他說謊的緣由並非我們所能理解，即使是原體也是如此。」

基理曼對馬蒂厄拉長了一張臉。

「馬蒂厄，你別想說服我。他不是神。他自己對我這麼說過許多次。我對他的態度就像我對你一樣。帝皇的確是超乎凡人，他是人類演化的終極產物，而他的力量更非你我所能理解。但他不曾是神，現在也不會是。他是人類。一位出色的人類，但依然是人類。身為人，他一樣會犯錯。身為人，他依然有缺陷。」
「大人，你是他的兒子，」馬蒂厄說到。「你曾說過你不是人。」
「我不是普通人，」 原體回應 「即使我收受許多帝皇的餽贈，我依然是人類，帝皇也是如此。」
馬蒂厄在室內的暗處行走，他的涼鞋在大理石上的淺坑激起水花，他看著那時鐘。

「如果你的父親有著神一般的力量，即使他不自認為神，他不也是神嗎？」 他說。 「帝皇庇佑我們。證據到處都是，你只需一看活聖人，她們就是帝皇意志的化身，然後是咒縛軍團，在戰鬥最絕望時，成了天外救星，還有帝皇塔羅，指引著平凡人的每一天。」
基理曼回想起他與父親的會面。他不喜歡回想這份記憶；好似這份記憶強迫基理曼回想起它，而不是基理曼主動回想一樣。那個身在遠古機械裡的東西，由令人生噁的科技所驅動。然後是金黃色的光，再來是疼痛…

基理曼收緊了嘴唇。金光展現了某種程度的控制，疼痛也是。他已經厭倦了被利用。
「他不是神。」
「對我來說他就是神，對數兆人來說他就是神。為什麼你就是不願意接受真相？」
「對我來說，他是父親。」 是啊，一個遙遠、冷漠、無情，工於心計的父親。「也是我的上主。我曾為他死，我絕對會再這麼做。這並不賦予他神性。」
"

不過呢，40K終究還是個戰爭模擬的桌遊的背景故事，所以他的個人英雄主義，或者說希臘史詩式悲劇英雄的情懷還是很重的，這也讓他和沙丘的調調有了區別。沙丘是徹底反英雄的，但是40K則不然，而這也是40K一種矛盾感和吸引力的來源：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316742840/answer/2319351843

「
個人認為，在我們審視40k這個系列的時候，這一點是不應該忘記的：根子上，這是一部解構現代敘事而非相反的作品。

在這一點上，表現的最為明顯的莫過於混沌與人類帝國這一對一直佔據著敘事中央的派系：人類帝國是個極權、高壓、專制、腐朽的完全由奴隸組成的帝國，其中的每一個人都被奴役著：衛軍被軍官奴役、平民被總督和領主奴役、信眾被教士奴役、軍官、總督和教士們又被高領主奴役，而高領主們則被整個帝國奴役。帝皇？帝皇是亞空間中冰冷的火炬，是黃金王座上腐爛的枯骨，是萬眾心中崇拜的對象，但無論如何不是人。

混沌中那些人類和前人類又是如何呢？它們是被原始的情緒、衝動、與慾望囚禁著的一群悲哀的造物：他們將全部的精力、力量和時間都投入到某種無意義的本能當中去，既不生產意義也不創造意義，它們肆意妄為但又一無所成；永遠掠奪但卻一無所有；充滿激情但卻毫無感情。它們的末路無非是靠著某個更偉大的存在去成為它的一部分，或是徹底喪失人性和人形，化為純粹獸性的造物——我們俗稱混沌卵的東西。兩者都很可怕。

但是更可怕的，是在這一對立背後隱藏著的一個前提：

沒有第三條路。

人要麼做奴隸，要麼做野獸。

或者說的更絕望一點：你如果不做奴隸，那麼你就在成為野獸的路上。

這種概念其實幾乎貫徹整個40k系列：懼亡者求助理性變得強大，但是卻讓自己變成了徹底被金字塔形系統所控制的奴隸；靈族一部分選擇擁抱慾望，另一部分則讓自己被社會規則所奴役；綠皮儘管有無窮的建設潛力，然而他們卻沒能產生任何以我們（現實世界
20-21世紀人類）的標準能稱之為文明的東西，只是服從天性；泰倫就是單純的野獸。

這就是後現代的悲劇：作為個體，“你”的理性和人性無法為你提供任何意義。你想勞動
？你個體的勞動力無法對抗系統奴隸們的組織，自己填飽自己的肚子又和野獸有什麼區別？你想創作？不隸屬於組織你就得不到注視和讚同，得不到社交上的滿足，更別說無人與之交互的創作和廢物無二。你想創新與研究？不好意思，個體能發現和發明的時代已經結束了，不讓自己隸屬於一個組織你甚至連參與都做不到。你想思考？好像也只有思考了——問題是思考到現在，我們也依然沒能擺脫後現代。

一個現代人對一切後現代的東西必然都是嗤之以鼻的——一個相信個體的主觀能動性能夠
創造出意義，相信人性和理性將會為人類開啟未來，相信神性是人性的進階的人，是絕對不會贊成人類只有做奴隸和做野獸兩條路的。

而在已經被後現代的黑泥埋到腰際的人看來，他們正如人類帝國眼中的（8版前）鈦帝國：他們還在走一條向上的路，正如我們曾經走過的那樣。在或遠或近的未來，他們可能會走上更好的路——但更可能的是隕落到另外一條與我們不同，但同樣壞的路上。

戰鎚40k讓我們所產生的共鳴和悸動，並不全是依靠著尺寸超凡的巨大武器和誇張無比的戰爭表現：它用這個最為扭曲、悲哀、且毫無意義的宇宙中的那些或超凡或平凡的英雄們向我們這些深陷後現代泥潭的現代人示範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如何欺騙自己，告訴自己理性尚在，且尚有意義——即使希望已死。
」

所以，40K確實如GW所言，沒有好人，因為這是個大家都被二擇一的選項逼瘋的世界觀。所有人，最好的情況，也是如同希臘神話那些半神英雄一樣有著各種人格缺陷的人，而且這些人格缺陷以及他們犯下的錯還比希臘神話中更嚴重得多。

最後，其實很多新人很容易陷入正邪對抗的思路去思考40K的帝國和混沌，但其實這是不太瞭解混沌和帝國的設定所致，也沒有瞭解到GW設計這兩個相互對抗的勢力的思路何在。其實混沌有點類似黑暗騎士電影裡的小丑那樣，他本身是不在乎單純的生死或勝負的，他某種程度上是用來指出蝙蝠俠黑暗面的工具人。

混沌其實也是同理，那種瘋狂其實指出的是帝國對人類的奴役。這裡並不是說小丑或是混沌是正義的，而是他們指出的是那個看似正方的事物的缺陷。而混沌，就和小丑一樣，是一種類似天道的存在：老天爺其實並不跟你講道理，真正的公平，其實是像小丑那種"亂數抉擇"，不論好人壞人在他手上都難逃一死，一如混沌那隨機的變異一般。正是在這種隨機選擇的情況下，人類才會反思自己做好事做壞事的意義何在。做好事不見得有好報，做壞事甚至可能爽一輩子，這種情況下你還能堅守自己嗎?如果好心辦事卻導致壞的結果，你又該怎麼維持自己行動的意義呢?

--
問：何為汝之生命？ 答：榮譽即吾之生命。
問：何為汝之命運？ 答：責任即吾之命運。
問：何為汝之恐懼？ 答：失敗即為吾之恐懼。
問：何為汝之獎賞？ 答：吾之救贖即為吾之獎賞。
問：何為汝之技藝？ 答：死亡即為吾之技藝。
問：何為汝之誓言？ 答：永恆侍奉即為吾之誓言。 ~~星際戰士之誓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