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 The Crown S04 雜感 (好雷）

The Crown S4 雜感

這一季節奏上比較沈悶，相較於前幾季有諸多重大事件作為佐料，這一季大多聚焦在王室內部。我這一季花比較久把十集看完。

不過，仔細觀察細節，我認為這一部仍有許多巧思，甚至做了不少前後呼應，第一集呼應第十集，這一季呼應第四季。

#所有人都是局外人，除了那個人以外

黛安娜王妃跟查爾斯王子的愛恨糾葛，除了兩人性格、背景的落差，以及查爾斯王子缺陷以及充滿遺憾的過往外，最主要還是君主制使兩人，應該是說所有圍繞在這體系的局外人，包括王夫菲利普公爵、瑪格麗特公主、安妮公主…等皇親國戚，都不能做自己，都要為了那個人犧牲，那個人便是女王。而女王本人，也是對王冠犧牲。

這一季女王已經跟王冠融為一體，無論是王子還是王妃跟他抱怨，他都不再聽任何一方的意見，一切以顧及皇家體面為指導原則，有任何不滿，皆以強硬的態度訓斥，沒有任何溝通、討價還價的可能。例如：王子想離婚，女王就覺得你吃飽太閒，坐享人民不具備的特權，在那邊抱怨自己過得不幸福。為了王室體面，還有你未來是王的身份，離婚門都沒有。

元首的家屬成員如果能吸引鎂光燈，那麼會盡量請他出來當推行國政的潤滑劑，例如賈桂琳的絕代風華，對甘迺迪總統的內政外交助益斐然；但君主政體，一切只能圍繞在君主身上，次之則是王儲，王儲的配偶充其量只是外人，尤其在更保守的1980年代。黛安娜王妃雖然有貴族頭銜，但從到大生活跟平民較為接近，也就導致第一集到最後一集種種不和諧感。換言之，人民愈覺得王妃愈發平易近人，王妃在王室的處境就愈發孤獨。

#君主制於今日社會扞格不入

這部劇用柴契爾夫人aka雜貨店女兒對比女王。兩人同個世代，都是基督教信仰，對自己的工作具備責任感，對家庭忠誠，且身居高位…等，共通點相同的兩人，卻有一個極大的不同：前者必須要努力打拼才能高貴，後者是生來就高貴。

而第二集的抬頭The Balmoral Test巴爾摩爾城堡測試，用柴契爾夫人對比黛安娜王妃，兩人分別被王室邀請到巴爾摩爾城堡跟王室一同名為度假，實則面試的自己人測驗。黛安娜王妃具備貴族背景，理所當然駕輕就熟；而柴契爾夫人卻「屢屢失態」，如打獵時穿鮮豔上衣噴香水腳踏高跟鞋，在度假時工作，就寢時不願意跟丈夫分房睡…等，導致他的假期如同煉獄。

只是這個尷尬會破皮的城堡測試，也誘使柴契爾夫人徹底認識到自己雖然是保守派，但跟具備貴族或上流社會背景的同黨同僚不同，他是市井出身的保守派，他選擇做自己，堅定推行一個有利於中小企業或是像他一樣價值觀的人的體制，世人用「柴契爾主義」概括他的十一年首相生涯。

我在網路上看到很多評論，都在批評王室只顧享樂，不像柴契爾夫人認真工作。我大抵同意，甚至這部劇有一些批判柴契爾夫人，我卻站在柴契爾夫人這邊，但同時我也認為這箇中原因或許又是一個時代變動下的不協調感。

想到20世紀以降是一個總體戰的時代，戰爭需要全民參與，勢必得給平民更多權力；封建貴族在歐亞各國崩解，君主制從常態變成異類之下，貴族不再是莊園的保護者，那麼貴族的義務到底在哪裡？一戰二戰英國貴族子弟犧牲眾多，但柴契爾時代，英國雖然有封建遺風，王子公主仍要入伍，但大體已是庶民社會。庶民的認知便是跟貴族有所落差，彼此自然看對方不順眼。此時，如果貴族子弟又不像女王恪守本分，專心扮演好偶像，那麼更容易被老百姓唾棄。

而保守派的定義，從保皇封建，走向基督新教那種鼓勵認真工作，顧好家庭的普羅大眾。這造成以下的差別：相較於先前無論保守黨或工黨首相對女王給予充分尊重，甚至退讓，柴契爾夫人會強硬地向女王表達他的意見。因為前者無論左派右派，皆有貴族遺風，但是後者卻是相信努力打拼，一切實力導向的中產階級。

#我其實挺認同柴契爾夫人的

不可否認搞文學創作的，很難不走左派，無論是發自內心的，還是受同儕影響。柴契爾夫人我想有些橋段算是把他塑造成頑固、自我中心的領導者；但是觀察那些白手起家的小企業主，每個人都滿像柴契爾夫人的。他們相信機會要靠自己創造，天生有種使命想要改變週遭的事物，所以跳出來領導創新。從他們的角度，他們自然無法同理為什麼有些人要抱怨大環境不好，為何整天要上街抗議，會認為他們不爭氣。

這部劇把柴契爾夫人塑造成缺乏同理心的人，包括無視失業者的苦痛，即便失業油漆工人闖禁宮，面聖女王，他也覺得要繼續推行小政府主義。先不說當時的英國政經環境，光是從第一季到第四季的脈絡，英國面臨了帝國主義的終結，高通貨膨脹率，以及各領域被美國超越…等，以經濟學的邏輯，若想解決這類問題，似乎要搞小政府主義，且減少貨幣供給。只是經濟學也提到貨幣供給跟失業率是成負相關的，恰好符合柴契爾夫人所說的「苦痛」。有一好沒兩好，便是執政不易之處。

這部劇前三季給予溫文儒雅、平民代言人的Harold Wilson首相高評價，處處形塑他才是政治家。然而，光看他任內無法解決歷任首相下來，高通膨、英鎊貶值的問題，我也不覺得他一定十全十美。也很遺憾的是，很多時候各類組織面臨危機時，總需要點願意扛鍋且個性不好的人，才有可能有機會破釜沈舟。

許多中小企業主對於政府的想法便是政府不要扯後腿就是最大的幫忙，也大多是因為自己是努力上來的，便投射覺得上天一定會眷顧勇者，也很容易是小政府支持者，柴契爾夫人的作法正符合他們所偏好的。身為小企業主的兒子，我印象中小時候家父草創時期，一邊開卡車送貨，一邊照顧我；以及幾次景氣衰弱，他努力週轉度過危機，我多少比較站在資方這邊。雖說上面那套論述不完全是真理，但我能理解柴契爾夫人在想什麼，即使這部劇黑他，但我還是挺他。

#影集中巧妙的設計

這部劇有諸多巧妙設計，細細品嚐，餘韻無窮。

[姐妹對照]

第一季到第四季下來，時常用兩個人物作為對照，來凸顯王冠的本質；如果要顯示王冠的光輝，便會將鎂光燈照在伊麗莎白二世身上；反之，要顯現王冠不合時宜，就會請王妹瑪格麗特出面挑戰體制。當然，瑪格麗特在王冠這部劇的宇宙邁向老年，這一棒會交給查爾斯王儲或是黛安娜王妃。

[狩鹿]

印象中第一、二集一開始有狩鹿場景，女王發現一頭美麗的鹿，便叫鹿快跑。然而鹿最終死在獵人的槍下，鹿首成為王室度假山莊牆上的標本；而菲利浦公爵要查爾斯王儲趕快跟黛安娜王妃結婚的地點，正是在處理獵物的工廠，那頭鹿正在被人去皮中。

那頭鹿，顯然就是影射黛安娜王妃。黛安娜王妃如此光彩耀人，最終也因此而死（無論是生理還是心理），淪為王室的犧牲品。

[第一次和最後一次會面]

女王與柴契爾夫人，兩個英國權位最高的人，第一次的會面劍拔駑張，最後一次卻惺惺相惜。第一次會面，柴契爾夫人挾帶著高民意與內閣作為支撐，被戲稱要成為首任英國總統，最後一次會面卻是落魄下台，慘被長年盟友背刺，給予他認可的卻是女王。

[局外人]

第一季第一集，喬治六世國王對愛丁堡公爵說愛他（伊莉莎白）即是愛國家；第四季最後一集，做王夫多年的菲利浦親王對黛安娜說要搞清楚誰才是主角。除了是一種前後互映的傳承，也令人感嘆這數十載的變化，菲利浦也成為王冠體制的一部分。

#結論

這部劇步調相較前幾季較為沈悶，也許多內心戲，橋段上隱喻不少；若不重播，或是把進度條往前拉，或是看人劇評，很可能會錯過許多細節，容易誤認邏輯對不上。如果願意燒腦，願意把劇從十小時追完，拉長到至少十週追完的話，這部劇真的值得多回顧幾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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