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抒] 初讀碧血劍

上面有一篇重溫碧血劍
正好我上禮拜心血來潮，也讀了碧血劍
我從小讀金庸，但家裡不知為何獨缺這套，所以一直沒有讀過
年過三十才初見，少了情懷加成，或許也是有點嚴苛了

一路看下來，感受比較深刻的就是情節安排與人物設定上顯得粗糙
自己認為是早期作品的關係
沒有中後期那種各方面都爐火純青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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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頭託孤、隱居練功那邊都還看得津津有味
下山闖蕩江湖之後，各方面就草率起來

金條篇，袁承志師兄弟逼迫溫家五老發米救濟鄉里作為懲罰
這處置實在匪夷所思，怎麼想都只是逞一時之快、使溫家積怨更深的的做法而已

而袁承志明知其中利害關係，卻在尚未確保青青母女安全的情況下便解開溫家四老穴道
而溫家五老果然一反手就殺了溫儀，也證明了袁承志此舉徹底失敗
甚至說袁承志一手促成溫儀之死，亦不為過。

袁承志人都還在門口尚且如此囂張
等袁承志走後，溫家會如何料理那些膽敢拿米的鄉里百姓，也就可想而知了
但袁承志此時竟一反他行俠仗義的人設
不願出頭負起他交涉失敗的責任，僅是息事寧人
顯示著金老在此賜死溫儀、賜活溫老、結束段落之意圖明顯

焦府篇，用前一晚偷聽真相、輕鬆盜走關鍵證據來處理
也是過程太短、太順利、太方便，

剛好，焦公禮非要在前一天初更時分召集弟子解說緣由；
剛好，焦公禮毫無道理地說出世間只有一個他認為已經死了十幾年的人能救他性命；
剛好，在閔府隨手逮到的男僕知道史家兄弟住處；
剛好，史家兄弟竟然把關鍵證據帶在身上。

這些都是沒個保證的事，只要有任一個環節沒有發生
袁承志就無法確知真相、救不下焦公禮
但世間一切卻照著袁承志要當英雄來做安排
都還沒說在潛入閔府時突然在牆角發現閔府竟然就是魏國公府是多麼刻意的安排了呢。

如果借用日文的說法，就是「御都合」

金老雖然常用偷聽橋段來推進劇情
但在《碧血劍》中卻又是過於廉價地使用
就像是所有需要送到袁承志跟前的關鍵劇情
如果想不到更具鋪陳的帶出手法的話，就用偷聽來處理吧
所以袁承志的偷聽就像電影打板一樣
只待得他在窗前、屋頂、床下、樑上躲好之後，主人公便即娓娓道來

皇太極篇，袁承志第一次行刺便聽到皇太極深談袁崇煥
第二次便目睹皇太極遇刺
出門搶劫的程青竹，竟隨身攜帶先兄所寫關於袁崇煥的文章
像這種「劇情需要」的手法在《碧血劍》中氾濫地被使用

收服群盜起義篇，
折服各路盜賊、與官兵作戰、與袁崇煥舊部重逢、整合江湖各路歃血為盟。
其牽涉的人數、情節規模之巨大
與其所使用的篇幅實在是不成比例，只用了不到兩回就交代過去
節奏顯得過於倉促跳躍

五毒教篇，內容就相當完整，何鐵手也塑造得很棒
補上了金蛇郎君的愛恨情仇，是我個人覺得比較好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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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設則是善惡欠缺鋪陳
《碧血劍》中的人物大多扁平地被分類為四種：

1.袁崇煥之友
2.袁崇煥之仇
3.金蛇郎君之友
4.金蛇郎君之仇

前一頁還在幹著殺人越貨的勾當
下一頁和袁崇煥或金蛇郎君扯上友好關係就即刻洗白
反之若是袁崇煥或金蛇郎君的仇敵關係，就只能被描述為惡人

如此在善惡之間用單一簡便的flag快速切換，給我一種草率的感覺

而袁承志本人
也有不少讀者認為他的行為舉止老練得完全不像初出茅廬的菜鳥
這點與其說袁承志是老練得詭異
我認為這更是劇情需要的御都合表現
不做任何袁承志本人年齡、歷練、脾性的考慮
而只做「需要袁承志做出何種應對來推進劇情」的考慮
袁承志的人設因而顯得稀薄，總之是個全能大俠，甚至不時矛盾

他能在焦府、孟府那種百人場面中
頂著自己尷尬的身分背景(華山派+金蛇相關人)
考慮如何出手才能折服全場、主持公道同時還兼賣對手人情
甚至統領臨時成軍的一幫盜匪大破官兵，用兵如神

如此超人智慧卻竟然會中了何鐵手低劣的牽制之計
僅此一計，就差點讓五毒教血洗袁府，不過五毒教手下留情罷了

而袁承志會突然智商下線的原因只有一個：金老需要青青在此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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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承志的人際關係也因為始終圍繞著袁崇煥與金蛇郎君
而幾乎失去自己身為袁承志的存在意義
他自身的魅力虛無飄渺
既不風流，亦不深情；既不慈悲，亦不狠毒，總之是個全能大俠
從這點來說，承志這個名字，似乎也是人如其名過了頭
他就像是一個只為了袁崇煥與金蛇郎君而活的人

在這之中，唯一撐起袁承志自身存在意義的人，反而只有那個只會吃醋的青青
青青大概是唯一並非因為袁承志是袁崇煥之後、金蛇郎君關係人、穆人清關門弟子
而陪伴在袁承志身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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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碧血劍》的歷史線，個人倒是覺得精彩流暢
有種以前看《神劍闖江湖》的感覺
同樣是少年出山，作為影子人物，在推動歷史巨輪後瀟灑隱居
雖然許多情節安排顯得生硬，但若撇開手法生硬的部分
單就袁承志在明朝覆滅的過程中所擔綱的角色而言
也是有著足夠的傳奇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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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已經許久沒看金庸
多年後重拾，卻不是抱著書迷為多，而是賞析為多的心態
雖然我在讀《碧血劍》之前重讀《倚天屠龍記》依然是愛不釋手
但對於《碧血劍》可能仍然是讀得過於嚴苛理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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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承志有見識到皇太極的英明以及闖王的腐敗 在缺乏局勢的情況下，有識之士會選擇沉潛是合理的選擇 鹿鼎記中韋小寶最後也說康熙做得著實不錯，顧炎武等人啞口無言

謝謝

就袁承志的成長背景來說的確是不太合理 雖然我並不排除袁承志親身見識明末局勢之後 在家國觀念會產生重大改變的可能性 但金庸在書末只用了兩個段落就把袁承志送去南洋 就文字上的處理來說，不得不說確實是很突兀 -- 袁承志一聽之下，神遊海外，壯志頓興，不禁拍案長嘯，說道：「咱們就去將紅毛海盜驅 走，到這海島上去做化外之民罷。」 -- 實在是看不出那個心境轉折的邏輯何在，這也呼應了袁承志人設飄忽不定的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