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客] 雖萬千人吾三丰往矣

空聞道：「武當派武功，源出少林，今日若是雙方交換武學，日後江湖上不明真相之人，便會說武當派固然祖述少林，但少林派卻也從張真人手上得到了好處。小僧忝為少林掌門，這般的流言卻是擔待不起。」

張三丰心下暗暗嘆息，想道：「你身為武林第一大門派的掌門，號稱四大神僧之一，卻如此宥於門戶之見，胸襟未免太狹。」但其時有求於人，不便直斥其非，只得說道：「三位乃當世神僧，慈悲為懷，這小孩兒命在旦夕之間，還望體念佛祖救世救人之心，俯允所請，貧道實感高義。」

但不論他說得如何唇焦舌燥，三名少林僧總是婉言推辭。

張三丰正待再求，一名僧人突道：「我掌門方丈已明言拒絕，張真人為何仍糾纏不休？你何以不去找峨嵋派的郭襄求經？」

他最後一句話一出口，空智立時便喝：「圓音，說話小心！」但圓字輩、慧字輩眾僧中已有許多人大聲笑了出來。

原來圓音一隻右眼被殷素素在西子湖畔用暗器打瞎，始終以為是張翠山下的毒手，對整個武當派都懷恨在心。

張三丰雖有著百年修為，但聽圓音辱及郭襄，怒不可遏，大聲喝道：「郭女俠的名諱是你亂說得的嗎？你……你……」

圓音冷笑道：「聽聞當年張真人叛派出寺，與郭女俠一同逃下山，孤男寡女，同遊江湖，艷福不淺……」

張三丰心中一再自誡：「今日主旨是要求得九陽真經救無忌孩兒，萬萬不可出手傷人。」但一聽到這幾句話，那裏還忍耐得住？縱身而前，左手探出，已抓住圓音後腰提了起來，圓音被他這麼一抓，有如雛雞落入鷹爪，竟無半分抵禦之力。

少林僧隊中同時搶出兩人，兩根禪杖分襲張三丰左右，正是圓心、圓業。

兩僧武功雖然不凡，但空智心中明白，即使自己和空聞兩人同上，要從張三丰的手裡搶回圓音也是難如登天，這兩名師姪出擊豈非以卵擊石？

但見張三丰一掌緩緩向圓音擊去，眾少林僧有的閉了眼睛不忍再看，有的便待一擁而上為圓音報仇。

在眾僧驚呼聲中，張三丰右掌與圓音的左掌已然相交，兩隻手掌似用極黏的膠水粘住了。圓音左掌前伸，張三丰右掌便後縮，圓音若是回奪，他便跟進，張三丰卻順勢雙足離地，借圓音之力把自己甩上了天，整個身軀被圓音舉在半空。

空智和空聞面面相覷，心想：「這是什麼功夫？近數十年來，從未有人見過這老道出手，難道這便是他新創的神功？」

就在此時，圓心、圓業也已攻到張三丰身側。張三丰將圓音的身軀一甩，撞在圓心、圓業二僧身上，竟將他們二人也黏上了。

空性雖然不識這神功的來歷，但已看出些許奧妙：張三丰身處半空，將自己的重量壓在三僧身上，自己卻是毫不出力。

以張三丰的功力，處理掉三名圓字輩僧人只不過是三掌的事，然而張三丰內力雖然極強，終有枯竭之時。少林寺有僧人數千，就算人人都是一掌解決，張三丰也要力盡而亡。

眼下張三丰的招式，分明是連一絲內力都不消耗，借力使力，讓圓音等人活活累死，如果任憑張三丰繼續黏上更多人，或許整個少林派當真會一敗塗地！

空性越想越懼：「這老道果然是想要一人挑了少林派！」

這時已有七名圓字輩、六名慧字輩僧人被黏上，眾人大力掙扎，卻絲毫掙脫不了張三丰
的黏力，張三丰每轉一圈，便似放出一條細絲，要纏在自己身上，只覺身體越來越重，
五斤、六斤、七斤…十斤、二十斤……
空智見狀再也按捺不住，明知不敵，仍一掌往張三丰擊了過去。
張三丰不避不讓，左掌與空智一對，頓時又把空智黏上了。

空性心想：「你雙掌都已用上，難道你其他部位也能黏住人不成？」便往張三丰的後心擊去。

少林派「見聞智性」四大神僧之中，空性生性純樸，全無治事之才，但他醉心武學，雖然排名最末，「龍爪手」上的造詣卻更勝空見。

空性這招「搶珠式」急攻而至，眼看張三丰已不及避開，不料張三丰的右掌只微微一動，右掌上黏著的一串少林僧竟如流星趕月般直往空性身上甩了過來。

空性應變奇速，著地打了個滾，才免於被黏上，還好張三丰並不追擊，但已嚇得空性冷汗淋漓。

空性躍起身道：「好老道，你這招式當真邪門的緊，究竟是什麼武功？」
張三丰微笑道：「這是貧道近年來創的一套拳術，叫作『太極拳』，自覺和一般武學頗有不同處，能得諸位少林高僧指教，貧道內心實在歡喜不盡。」

眾僧眼見空智、空性兩位神僧竟連張三丰的一招都接不住，都已大生怯意，包圍圈也是一步步的往後退縮。

然而張三丰此時雙掌已黏上二十餘名少林僧，整串僧人甩動起來宛如長達數丈的九節鞭。眾人身處少室山的半山腰，此處地形雖不算狹，但終究不如平地般開闊，隨著少林僧一個個被黏上，張三丰的「少林鞭」攻擊範圍越來越長，餘人要避開也是越來越難。

到了這時，空聞也已看出張三丰這「太極拳」乃是以慢打快、以靜制動的上乘武學，他之所以能黏上一個又一個人，乃是靠著一整串少林僧自身的抵抗之力，否則即便他神功蓋世，又如何能以一人之力黏上幾十名少林高僧，不停地高速甩動？

空聞心想：「如果下令眾僧停止抵抗，不用上絲毫內力，沒有外力可借，張三丰便不能如此輕而易舉黏上眾人，至少也能迫得他用上自己的內力。但我堂堂少林派，數千人奈何不了一名老道，竟要放棄抵抗，任其宰割，少林派今後還有何顏面自居為各派之首？
如果發射暗器，張三丰仍是甩動這一大串弟子來擋，徒然傷了自己人。
難道…難道少林派今日恐覆滅於此？」

想到此處，突見一名僧人從遠方急奔而來，正是圓真。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