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 Again My Life雜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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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檔期在韓國收視表現優異的韓劇《Again My Life》，故事背景（以下是第一集劇情，只是這齣戲的一些基本設定，但如果你怕被暴雷，可以考慮跳過）是講述男主角扮演檢察官，準備要辦政壇大鱷魔王（這邊的魔王是一般電動遊戲關卡把關者的那種用法，和奇幻劇的人設無關）國會議員，結果惹來魔王反擊連命都丟了，來勾魂的陰間使者意外地提出讓他的人生再走一次，條件是他得利用這次機會徹底消滅魔王國會議員。
用被架空的無力法律去守護法律的男主角

這樣的故事在戲劇小說漫畫中不算少見，但《Again My Life》的劇情，卻產生了一個非常值得大家思考和討論的問題，男主角和魔王誰是這齣劇中的秩序守護者？

有些人可能會問，男主角是檢察官、執法者，當然是秩序守護者，有什麼好懷疑的？但事實上在劇中，整個檢察署（也就是執法單位）的人，包括男主角的上司、同事，可是沒人支持他抓魔王、甚至還幫著魔王阻止男主角。甚至男主角的上司還用「那個村莊有自己的秩序、外人不要隨便插手」來說服男主角不要去搞魔王。

一個連秩序守衛都不去遵守的秩序，還算是秩序嗎？

我們或許可以這樣看，在《Again My Life》劇中的韓國雖然有國法，但真正的秩序卻是魔王打造出來的，劇中魔王努力去維護一個他認為對韓國國民最好的秩序，並且想辦法獲得足夠的實力去維持它。也因此當男主角上門挑戰他創造的秩序的時候，他的第一個反應是「你這種實力也敢來挑戰我」，對男主角的魯莽行為只能白眼以對。

也就是說，在魔王眼中，所謂的國法在缺乏具有實際力量的勢力守護下，只是一堆虛文，而韓國的真正秩序，是他一手打造出來的。在這樣的視角之下，他才是秩序守護者，而男主角不但是秩序破壞者，還是一個懶惰不認真的秩序破壞者，男主角挑戰他憑藉的居然是被他架空的國法，而且完全沒去了解被架空的國法根本缺乏力量支撐男主角打倒自己的行動。

男主角「重獲人生」，終於了解「實力」的重要性，從「學賺錢」開始累積自己打倒魔王的真正力量，整齣戲的劇情才正式的展開。
政治運作需要「實力」提供動能

雖然只是一齣戲，但這個設定對於政治運作的描述可是寫實到了極點，「徒法不足以自行」這句話出自儒家大師孟軻的語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書面上的法律並不會自己
就執行起來。雖然在自詡為法治國家的台灣，我們都這樣相信、教科書也都這樣教導，政府的政治運作都是基於各種法律，政府的各種權力都是法律所授予。

但事實上我們都知道，大部分政治運作背後都充斥著各種權力遊戲，搞政治的人必須具有力量才能推動自己的政治理想。甚至連喜好玩弄漂亮字眼例如「仁政」的儒家大師孟軻，都很清楚「徒法不足以自行」，強調要推行仁政，治術和仁心一樣重要。

比起歷朝歷代缺乏現實感、又沒有「付出」觀念的知青文青，認為上天理所當然應該給他們一個（他們認為的）完美秩序，得不到就怨天尤人、感嘆社會黑暗容不下自己這種清流。《Again My Life》的男主角重獲新生後，並沒有抱怨應該保護他的法律為什麼害他喪命，開始積極學賺錢累積實力（後面應該還有在其他層面的努力，筆者還沒看到後面的劇情），從正面去挑戰他認為不對的魔王，實在非常的具有「正能量」。

從2018年的《Life》、2019年的《金牌救援》、今年的《社內相親》和《Again My Life》，韓劇的編劇們面對「不平事」，總會從另一個面向去觀察這些「不公不義」為何存在。

以《Life》為例，這部劇的故事背景是一家醫院被大型企業併購，男主角是代表企業方來整頓醫院的專業經理人。這部戲不完全站在醫師的立場去指控企業，把醫師當成救苦救難的無私聖人、企業是壓榨吸血的渾蛋。相反地，《Life》透過男主角扮演企業人的視角，點出了醫院本身也有一堆問題，而醫師也是有情有欲的一般人，會犯錯、會掩飾自己的錯誤，還會拉幫結派彼此掩護。

男主角扮演的企業人，單身一人進入一個已經有嚴重向下慣性的組織，想方設法的要帶入一些改變（姑且不論觀眾對這些改變有什麼價值判斷），和近年幾部美國醫療劇，如《
New Amsterdam》、《The Resident》最大的不同，就是前述兩部美劇只單純把這樣的角色當成「惡棍」，但《life》對這個角色賦予了人性，劇情中不時暗示他也有他的人性關懷，他也有難以忍受的道德誤差，或許他不是被什麼神聖使命驅動，但起碼並未將他的行動貶低為「單純為惡」。

不是他是壞人才變我的敵人，而是我的敵人必須是壞人

《Again My Life》的主題是政治，恐怕比起醫院題材的《life》更難做到不把主角的敵人妖魔化，更難不把劇中對立的兩股勢力描述成正邪對決。不過《Again My Life》起碼在筆者看到的地方，魔王除了一開始為了要擺平男主角的「造反」，使出取人性命的手段無法無天了一番，但卻很少描寫到魔王架空國法實行自己的規則，對國家和民眾造成怎樣的實質損害（其實要大作文章渲染魔王的惡並不難），而且連對魔王的人格都很少做出「他是壞蛋」的描寫（甚至有一段劇情是，魔王痛失親人，在哀傷一陣後，告訴身邊的手下，明天還是得繼續為民眾服務，來凸顯他做的事情並非為了滿足私欲）。

在政治這個領域，別說是戲劇了，真實世界妖魔化對手的作為比比皆是，如果你到政治的公共論壇去看網友的發言，你一定會以為台灣是個阿鼻地獄，怎麼這麼多居高位的人淨做些畜生不如的事情，而且心腸歹毒連撒旦看到都會嚇一跳。因為我們從小看《無敵鐵金剛》正邪大戰長大的政治粉們，非得讓對方穿上「邪惡的總合」的人設，讓自己是「正義的一方」不可。

而《Again My Life》不去製造魔王有很多「惡念」（所以做壞事），姑且不論編劇有什麼弦外之音想講，但起碼跟真實社會是更貼近的，因為社會上人會互相敵對很少真的是什麼正義和邪惡誓不兩立這種小說裡才有的情節，更多的紛爭只是一言不合，甚至是雞毛蒜皮微不足道的事情，等槓上了才開始「蒐集」對方的罪證和非打倒對方不可的理由。

再舉一個《Again My Life》中不用刻板印象的誅心論去描寫某個腳色作為的例子。近年首爾的房價大漲，讓不少韓國人跟台灣人一樣，開始討厭甚是痛恨房地產的相關業者。而《Again My Life》男主角重獲新生踏上累積實力之路的第一關──賺錢，找上的就是房
地產，而成為他賺錢師傅的法拍屋達人，曾經這樣對他說：

有時好意反而會毒害自己，雖然幫助人是好事，但如果沒幫好，對方可會為了生存下去而扯住你的頭髮不放；要是那留下傷口、穿透了你的心、讓血液一點一點流逝，那你將不再是人，你會無感他人的苦楚、對他人淚水感到厭煩，到時候你就會成為惡魔、禽獸。

我想有資助過親朋好友的人，一定對上面這段話非常有感覺，比起把弱者當成善、強者當成惡，宣稱自己永遠站在雞蛋的一方那種一點都不符合現實的「正義白癡思考法」，理解這世界往往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惡之處」的現實，往往才更能讓我們想清楚怎麼樣做才能真正幫到別人。

「徒善不足以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我們都不是無欲無求、愛心善意無上限，都有自己的弱點和「有限」，不能讓「存善心就能做好事」那種正義白癡思考法給迷惑了，幫人要有實力有方法，打倒邪惡，當然要有更多的實力和方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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