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 宋海雄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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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海雄飛[上]

由於氣候變遷的關係，原本尚屬濕潤的撒哈拉逐漸荒漠化，在公元前2000年左右化為阻斷南北的萬里黃沙。直到公元4世紀駱駝的馴化完成，橫跨大漠的聯繫才重新建立。在西非的尼日河流域，多虧了尼日河定期氾濫(9月至2月)帶來適合耕種的沃壤與放牧的牧草地──穆斯林稱其為尼日河，就是將其比做埃及定期自行灌溉兩岸的尼羅河的緣故 ──
內陸沙漠中反有欣欣向榮之態，前後滋育了西非三大古國──迦納(Ghana)、馬利(Mali)
與宋海(Songhay)。殿後壓軸的宋海與前兩古國比較起來更為特殊：迦納與馬利的建立者分別講的是索尼奇(Soninke)語和馬林奇語(Malinke)，都是曼德(Mande)語族的分支。宋海人自然說宋海語，其來歷卻比較模糊，一般分類在另一語族尼羅－撒哈拉
(Nilo-Saharan)旗下。

宋海的起源傳說也反映其異質性──在撒哈拉逐漸成為撒哈拉的同時，宋海的先民一
邊與後來留在大漠中的柏柏爾(Berber)人通婚，一邊避開荒漠逐漸南遷。根據口頭傳說，宋海人當中有兩大分支，一是沿河捕魚、捕獵河馬、駕駛獨木舟的索爾科(Sorko)人，另一是種莊稼的佳比比(Gabibi)人；經過長年的紛爭，最終索爾科人勝出，建立並定居於丹迪(Dendi，這個詞是下游或南方的意思 )。柏柏人不僅聯姻，還武力擴張，一度攻佔宋海人聚居的丹迪，未被征服的宋海人則遷徙至庫嘉(Kukya)。公元10世紀左右，柏柏爾人的分支圖阿雷格(Tuareg)人又將庫嘉攻陷；因其統治者的頭銜為「扎」，遂稱其為扎王朝
(Za, Dia dynasty)。根據不同的文獻來源，定都庫嘉的扎王朝統治者可能包含索尼奇人、柏柏爾人、圖阿雷格人的血統，但最終全都融入了宋海人當中。

13世紀末，扎王朝被勢力如日中天的馬利帝國征服，納貢稱臣；1325年，馬利最偉大的統治者曼薩．穆薩(Mansa Musa)剛剛完成他那以豪奢著稱的聖地尋訪，從麥加打道回府的他經過宋海人的城市高峨(Gao)，便建起著名的大清真寺留作紀念。當時的高峨已是商旅必經的繁華都會。不過曼薩．穆薩很快便駕崩了，宋海則掀起獨立浪潮，推翻了臣服馬利的扎王朝，宣告高峨獨立，建立了宋尼王朝(Sunni, Sonni dynasty；Sunni就是重建或復辟[restored]的意思 )。雖然馬利的遠征軍一度直造高峨城下，但內部分崩離析的馬利此時還得面對北方遊牧民族的入侵，南方則被莫西(Mossi)人乘亂攻佔廷巴克圖
(Timbuktu)付之一炬，其實沒餘力收拾宋海。宋尼王朝則頗有進取心，不時出擊劫掠四周壯大聲勢。到了15世紀，形式完全翻轉，在位的宋尼馬達武(Sunni Madawu)甚至攻陷了馬利的首都尼阿尼，撤離時將臣服奴役於馬利的24支部落全打包打走。此後對馬利帝國的襲掠可謂無日無之。

1464年，宋尼馬達武之子繼位，史稱宋尼阿里貝(Sunni Ali Ber，即阿里大帝[Ali
the Great]之義)；他擺脫了之前一貫只搶劫襲掠的方針，開始正經地擴張領土。尼日河上駕駛獨木舟的宋海分支索爾科人被他組織起來，成為專為宋尼服務的人群，隨時為沿江上下提供一支獨木舟艦隊載運部隊與補給。部隊也初步常備化，與普通老百姓分離開來待在軍營裡。宋尼阿里貝不但征服領土，還對敵人施行殘酷打擊，據說他眼裡完全容不下在西邊與其作對的富蘭尼(Fulani)人，每見必殺，一個不留。打擊歸打擊，臣服的對手優點則一面學習吸收，一面將其人員納入宋海的征服大軍之中。在西方擊退富蘭尼人、南方鞏固與莫西人的邊界後，1468年，宋尼阿里貝揮師西向直指大城廷巴克圖，將其包圍。35年前(1433年)圖阿雷格人將該城攻陷後便一直盤據其中。

大漠中游牧的圖阿雷格人並不城居，而是讓城中的穆斯林商人代收稅款自治，城居穆斯林可保留三分之一稅款，只需上繳其餘便可。圖阿雷格人未必不想獨吞所有稅金，只是但凡他們覺得稅少收了，便喬裝為劫匪衝入城內燒殺擄掠，將準備上繳的稅金搜刮一空；廷巴克圖仍然被迫重新湊齊應付的稅款，這樣每年的稅都可以收兩次。卻是廷巴克圖的穆斯林先受不了年年剝兩次皮，暗中聯絡宋尼阿里貝祈求「解放」。宋海大軍齊集城下，兵不血刃便拿下廷巴克圖。宋尼阿里貝卻對城中穆斯林的忠誠頗有疑問，畢竟先前就是同一批人與圖阿雷格人合作在廷巴克圖分贓，鬧翻不過就是分贓不均的問題；宋尼阿里貝沒有分享權力的興趣，陷城之際便針對城內穆斯林大肆清洗屠殺──由於16世紀西非的知識人
即穆斯林、知識語言即阿拉伯語，現存文獻對宋尼阿里貝是各種口誅筆伐，繪聲繪影說道暴君會將嬰兒丟進臼碓中，強迫婦女將其搗成肉泥餵馬。幸運躲過一劫的穆斯林西逃至瓦剌塔(Walata)，宋尼阿里貝還不罷休，計畫挖一條運河通漕接上尼日河直通該城。

宋尼阿里貝對待穆斯林的態度頗可玩味。實際上他本人後來皈依了伊斯蘭，但穆斯林史料著重描述他目中無神的不敬不信，比如說照規矩一個穆斯林每天必然得定時朝麥加方向跪拜祈禱五次，宋尼阿里貝卻以一種實用簡約的態度每天攢齊五次祈禱的分量，趁著夜深人靜或直等到明天才一口氣連珠炮做完五次祈禱。伊斯蘭教傳入之前，宋海其實有獨一份兒的整體超自然世界觀。在撒哈拉沙漠以南的西非，人們相信造物主至高無上的存在；但既然祂至高無上，凡塵與其無關，人們的瑣屑需求祂是不答理的。日常人們打交道的超自然對象除了祖先，其實主要是各種山精水怪蛇妖樹靈等等，各路魑魅魍魎的共通處則在於其身上帶有的「撚魔」(Nyama)，「撚魔」既是精怪們的力量泉源，也可以被人們解放吸收──西非的鐵匠、獵人、皮匠與吟遊詩人據說就有這等法力，畢竟他們營生的關係，
如鐵匠得挖鑿山體砍伐樹木燒炭冶鐵，獵人、皮匠則必須宰殺動物，在超自然意義上便是侵犯各類精怪，得曉得保護自己的一套魔法；精怪被宰殺後的「撚魔」不可浪費，一套作法念咒後收集起來存放於羊角尖、蛇皮包或者附身木雕裡，納為己用。鐵匠、獵人、皮匠與吟遊詩人因此備受敬重，其內部則組成職業的祕密會社傳授工藝與魔法(兩者其實是同一回事)。

在馬上征戰的戰士也處於同樣世界觀之下。吟遊詩人傳唱的戰士冒險譚中不僅僅有真人單挑的橋段，更多時候戰士們挑戰的就是些牛鬼蛇神，將其擊敗後吸收「撚魔」，一直吸收一直贏，傳說中的立國之父往往就這樣成就霸業。宋尼阿里貝也不例外──據說他一
生身先士卒，未嘗敗績，但除了實戰確實厲害，同時代的更多人是相信他身上蓄滿的超自然力量 。宋尼阿里貝本人相不相信或許在其次，重要的是別人也信，但，穆斯林不信；宋尼阿里貝雖然可以討好穆斯林假意入教，但當然也不能隨便放棄西非傳統超自然信仰給他戴上的光環。

還未拿下廷巴克圖，宋尼阿里貝的目光早已轉向西南方的惹內(Jenne)；該城是南方地帶森林土產的集散地，象牙、可樂果、黃金等俏貨出口的門戶。肥得流油是一回事，但該城位於尼日河中的灘塗沙汀上，雨季期間就是一座孤島，雨季結束後周遭爛泥沼澤氾濫，遍布蚊蟲蛇虺，易守難攻，憑其地理位置據說曾抵擋過馬利帝國九十九次攻城；進取惹內堅城，可謂大膽。雖然有索爾科人的400艘獨木艦隊幫助封城，宋海大軍實際上未能完全將其鎖死，每逢尼日河水大漲就得移營，遇到旱季獨木舟艦隊則派不上用場。宋尼阿里貝雖然能將附近虎視眈眈的富蘭尼人屠戮殆盡，但面對堅城，只能坐等城中糧食消耗完畢。1473年，傳統上說這是在圍城戰進行到第七年的第七個月又七天後，惹內才開城投降。堅持抗戰的惹內卻並未遭遇廷巴克圖的厄運──宋尼阿里貝特別欣賞孤城抵抗大軍的勇氣
，約束麾下不得侵犯，所有守城人眾完全饒恕。

而南方莫西人的外患尚未根除，宋尼阿里貝放棄了直通瓦剌塔開挖運河的計畫(儘管其他灌溉渠道挖了不少)，專心南向。終於，1483年莫西人的主力大肆劫掠瓦剌塔，滿載而歸行至惹內附近，被宋尼阿里貝逮個正著，一戰將其擊破，從此莫西人再也不足為患。不過這也是他最後的戰績。1492年，一次意外中宋尼阿里貝跌下馬背，墜河淹死，在穆斯林的慶幸聲中結束了他半生戎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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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2023年八旗出版的"女性的世界史" 2003年桂冠出版的"天涯若比鄰：全球化 下的世界經濟導論" 2002年中央通訊社出版的"世界年鑑" 1991年劉渭平的"小藜光閣隨筆" 1969年的立法院公報 1962年非洲及拉丁美洲資料中心出版的 "蛻變中的法語西非國家"、"認識尼日" 以上這些繁中出版品都譯為"宋海"。 另外如果去看現在外交部介紹尼日的網站 ，還是譯"宋海":

當然長期以來繁中窪地被傾倒簡中術語變成 簡中形狀已經見怪不怪，本人表示完全理解與尊 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