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 馬卡 殺人是件嚴肅的事 簡評

殺人是件嚴肅的事，但與無辜受害者何干？

這是本布局巧妙，帶有點同名作中作味道的社會派懸疑推理小說。作者下了很大的一盤棋，書中登場人物二十餘位，有婚姻家庭的激盪、新聞媒體的衝撞、同性異性的放蕩、受害家屬的徬徨、刑警探案的迷惘、而至於兇手的敢做敢當，反諷出法律鞭長莫及的失望。案件牽連甚廣遍及台灣各地，對於鑑識科技的豆知識、犯人側寫的分析報告、與檢警系統互相信賴的同時卻甩鍋皆有著墨，尤其政論節目的言詞、示威標語的口號、永遠外洩的資訊，是三不五時可見的社會現象，身為台灣人無不心有戚戚焉。資訊有時過於龐大，在字裡行間偶爾可見作者人名錯字及代入的失誤，導致受害者老婆變成刑警老婆的張冠李戴，還以為是伏筆一時困惑，整體而言瑕不掩瑜。除了左批嫌疑犯的精神脫罪、右鞭民眾的社群輿論暴力，更顯得案件撲朔迷離，惡的終究是人心，才導致無辜受害者接連出現。

案件起始於無頭女童命案，身首異處非第一現場，勾勒起數年前內湖小燈泡遭砍的王景玉事件。現場被目擊到有個被嚇到半死不活的登山客，還有個智力缺陷的人出沒，不知是隨機殺人還是有預謀針對特定被害者犯案。多項證據指出智障青年涉案便進行逮捕羈押，雖然後續因罪證不足（嚴格來說應是被排除）而釋放，沒有演變成韓國日本甚至台灣早期的誣陷智障兒事件，但民粹豈能三言兩語道盡？基於某人棒打落水狗、節目推波助瀾、百姓千夫所指，風向壓不住越燒越烈的栽贓，憾事接二連三的發生，本案件體現出如何把人類醜陋發揮到極限的能力，讓制度系統失靈、讓彼此對立仇視，與蝙蝠俠中的小丑唯恐天下不亂有異曲同工之妙。附帶一提的是，依據刑事訴訟法27條及31條，偵查中及羈押審查中，被害或犯罪嫌疑人因精神障礙或心智缺陷無法為完全之陳述，得隨時選用辯護人並適用強制辯護，否則會因程序違法而被撤銷、證據能力不予採納，到頭來通通作白工（王迎先條款）。陳姓警官在人事壓力下小則假借公務貪小便宜、大則侵門踏戶非法蒐證，更別說劇中威逼恐嚇證人及案件關係人，像是掌握了部分事實就拿翹一樣，完全忘了（或故意不提）沒在告知權益及身分下，未具結的證詞根本沒有證據能力，何來撒謊欺騙之說（對比刑事訴訟法第95條「你所說的一切將成為呈堂證供」及米蘭達警告），為人所詬病之威權執法及便宜行事陋習，導致遇害及遭陷家屬的不信任感，這與後續發生的悲劇絕對難辭其咎。尺度拿捏過與不及是種功夫，更是門學問，台南雙警遭近距離奪槍刀弒殉職甚囂塵上，除了要先口頭制止、施用辣椒水、執交通勤務不給攜槍、警械使用條例躺立院未動已久，凸顯用槍時機的綁手綁腳；就算合法合理但民事責任卻不理這些，今日公祭明日忘記，隨機應變永遠是最前線的決定，而不是在機場舉牌及壓制犯嫌時未依規定著防彈背心的署長會關注的事。

戀童是性癖的一種、同性戀或許也是，本作融合的不僅是智障及精障的殺人問題，也很自然的將前面兩種人格塑造成嫌疑犯，人前可能是溫文儒雅的書生，對某事有異常的執著興趣，但暗地裡是否有不為人知的過去？雖然遭誘導是部分事實，但關係證人各懷鬼胎不據實以告，很符合心中都有些許見不得人的小秘密，更添加人物立體感與親近感。不時有FBI查到有工程師分享幼童性愛照片影音、知名藝人及消防員死狀可疑陳屍在汽車旅館的新聞報導，到底是倖存者偏差導致的觀感不佳，還是這些人就是社會不定時炸彈的犯罪預備軍呢？

案件發展過程的確驚心動魄，因為無法鎖定兇手的性別、動機、特徵與關聯，難以靠蛛絲馬跡推敲迎來曙光。每逢有所消息，都是錯誤的死胡同，調查方向也往復奔波曠日廢時。厲害之處在於「作者」在書中不定時的打破第四面牆與讀者對話也是伏筆之一，驚悚的新證據陸續現蹤亦是兇手刻意為之，不是挑釁與復仇，而是有更深切的自我認知與意涵在內，但是對於影武者的替身沒有足夠使其擔當背負殺人罪的利誘或促因，後續也僅用偽證罪解決，算是一樁愛到卡慘死的案例嗎？（姑且不論砍頭其實相當不容易、凶器也沒交代周全，僅靠影武者自白的「類」破案不怕重演誤陷另名無辜者前車之鑑嗎？）看下來會覺得這世道貴圈真亂，顏值好送上門的飢不擇食，元配採用生米煮成熟飯的伎倆逼婚，而小三以死相逼出世的女兒反而成了活祭品，局外人同情無辜女童的遭遇，就像看到出車禍的都是孝子一般，殊不知諸多人有恨她的理由；外祖父母認為製造家庭糾紛、親生長女嫉妒偏心、元配心境五味雜陳，對照後天因素智障的一家人相處模式，付出在彼此身上的關愛剛好形成強烈反差，雙方結果歸宿也令人唏噓，這些都是兇手操盤蠱惑人心所帶來的影響，只為滿足自己的私慾。

兇手的動機可能是人格特質的一種展現，要說文明通病也好、精神異常也罷，講難聽點的，就是套用阿德勒心理學的自我催眠及感覺良好而已，結果反倒是附加的。日本連續殺人犯出書大賣25萬本爽撈四千萬日圓版稅，成功製造話題聲浪與經濟收入，或許就是兇手黔驢技窮後孤注一擲效尤的範本吧，也添加了個人情感投射，美其名希望激勵痛失愛女的父親創造曠世巨著，扭曲至極的愛恨交織，充其量只不過是得不到就毀了你一切的恐怖情人而已。

通篇讀下來，我想為無辜丟命的斷頭女童及另名往生者抱不平，看著貓咪、唱歌跳舞、不明就裡忽然就被兇手給殺了！既然計劃周詳殺人是件嚴肅的事，但到頭來干她/他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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