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酒鬼與小綿羊（一）

：「嗨，小K，別來無恙？」

Messenger跳出了已經五年沒更新的對話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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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小楠，
高中時跟我最臭味相投的朋友，
小K這綽號就是他私下幫我取的，
雖然我不怎麼喜歡，
但畢竟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就喜歡上他了，
能在他口中有個和其他人不同的綽號，
也足以讓我雀躍到習慣。

還記得在畢業典禮前，
我將小楠單獨約到禮堂外一隅，
不知道是因為要各奔東西造成的離別作祟，
還是
驪歌初鳴大家各自緬懷陪伴而相擁的催化，
我帶著一束由玫瑰、滿天星和木棉湊合在一起的花束送給了他。

：「真特別的花束，竟然有玫瑰花，謝謝你囉。」

小楠拽起了花束開心地看向我，
他清秀帶著微笑的臉龐在絢爛的光影下顯得格外迷人。

『我今天一定得告訴他我的心意！』
我內心如熱鍋上的螞蟻不斷在躁動，
卻只能害羞地將目光注視在地板吞吞吐吐著，

「我…小楠…我…我想說…痾…」

：「還好嗎，你看起來很不舒服，發燒了嗎？」他就這樣將手放在了我的額頭上。

『ㄚㄚㄚ，要不行了，不要再碰觸我了啊！』
我內心無數頭小鹿亂撞發出了哀號聲，
但是想到待會休息時間就要結束，
再延宕下去，可能就沒合適的時機了，
我，一鼓作氣，抱著視死如歸的決心。

「我…我喜歡你，小楠。」
我低下頭看著他的鞋子，
只為了逃避自己去看他的反應。

他的鞋子從轉學進來時就是這一雙，
每次大家揶揄他時，
他總會說是因為這雙鞋很耐穿，
加上他是個好主人，
因此穿了那麼久都還能像新鞋一樣，
然而只有我知道原因不僅僅這麼簡單，
因為這雙鞋是從小就缺乏父母陪伴的他，
考上好學校後，
第一次被母親鼓勵說出我們以你為傲，
而難得全家出去旅遊完，買回來的獎勵，
因此，你捨不得弄髒、換掉它。

也許你從小就是這麼需要陪伴吧，
我才能這麼迅速地踏入你的世界。
細數這兩年我們的互動，
畢旅酒醉後那令人難以忘懷的吻，
隔天你全都不記得所帶給我的失落，
以及每次爭吵過後，
卻只會讓我們越來越親近彼此的默契，
我，喜歡你，不論你在意與否，
我都想大聲告訴你，

我喜歡你，小楠。

沉默些許地我，抬頭看向小楠，
雖然他沒有我想像中的錯愕，
但從他表情中還是可以解讀出，
他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沒關係，什麼都不用回應。」

雖然早就預想過無數次這種結果，
但要強裝灑脫真的不容易。

「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喜歡你這件事情而已，如果造成你的麻煩，對不起，原諒我的任性，希望我們…還能是…」

『還能是朋友。』
支支吾吾地我果然還是不夠堅強，
一瞬間釋放累積的情感雖然如釋重負，
但同時，長期相信的那一丁點希望，
也終究被現實所泯滅，
徒留我在原地哽咽。

：「那當然，我們是一輩子的好麻吉，你放心。」

小楠拿著手搭在我的肩上，

：「謝謝你喜歡我。」
他望向了努力抑制住淚水的我

：「我一直都不太清楚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的感覺，我現在也沒辦法回應你對我的感覺。」

他用手抹了抹我的眼角

：「但是我希望你能一直快樂下去，如果有什麼事情是你希望我能做的，我會盡力陪你去完成，不論發生什麼事情，我們是一輩子的好兄弟。」

他柔和地將有點泛淚的我擁進他溫暖的懷中。

「啊～愛情就像木棉道，季節過去就謝了～
愛情就像那木棉道，蟬聲綿綿斷不了～」

『幹，結束了，我長達兩年的暗戀』
我在小楠的擁抱中肆意地哭了起來，

這兩年各種怦然心動的小劇場，
在民唱社學弟妹吟唱第二校歌的陪伴下
終於在這一天閉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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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見了，小楠，還不錯啊，大五延畢的人生很悠閒。」
這樣打應該不會顯得很尷尬吧，
我喃喃自語著。

：「是不是前幾年過得跟高中一樣悠閒才會延畢，哈哈。」

「才不是xD」
這樣回是不是很句點啊？我納悶著，
看來應該還是要趕快切入正題才行。
「是說我們已經很久沒聊天了，你怎麼會突然找我？」

：「什麼時候有空，約出來見個面吧。」

等等這種起手式不會是大家都熟悉的那種吧…？算了還是直說好了。

「拍謝，如果是直銷、保險、入教之類的，我可能都沒有空喔。」

：「那如果我說，我想你了，你見不見？」

「別，這種話別亂說，你是想讓我爽約嗎？」

我心裡想著
拜託，別再打破我好不容易維持的平靜了。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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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我們上一次的見面，
因為彼此的大學在不同縣市，
就趁著某次連假請他規劃了一個
兩天一夜的美食之都之旅，
讓我參訪他的大學生活環境。

記得那天，他帶著我到處跑，
從牛肉湯、土魠魚羹、樹屋、
海港、圖書館逛到夜市，
在這古色古香的城市中，
他騎著他150c.c.的歐豆賣一路狂飆，
因為車速而害怕的我，
被他拽起手來環抱著他，
雖然明明在偶像劇中已經看到習慣的場景，卻還是能讓我隱隱心動。

相對論曾提過：當自己速度越快時，時間的流逝會比周遭靜止的觀察者還慢。

我想愛因斯坦應該幫我解釋了為什麼跟他兜風的時間是這麼漫長而美好。
(當然他的車速跟光速還差得很遠哈哈，只能靠理科腦來胡言亂語xD)

最後一站，我們到他的校園裡面，
坐在椅子上休息聊天，
這時，他新認識的大學朋友走了過來，

「嘿，小楠，今天到處跑喔，下午在波哥看到你，晚上又在夜市遇到，阿他是？」
他朋友將手指向了我。

：「高中好麻吉啦，特地下來參觀順便看看我。」

「齁，今晚是不是要？」
他雙手十指緊扣並用手掌拍擊了幾下，
發出啪啪啪的聲音，
「一起撿撿肥皂啊。哈哈哈」

：「北七喔，滿腦一堆淫穢思想。」

「那槓麻兩個大男人坐摩托車還抱在一起。哈哈哈」

：「那是因為騎太快怕他重心不穩才叫他抱的，又不像你跟阿凱整天基情四射。」

「哈哈哈，鬧你的啦，別亂說，我知道你不是臭甲甲啦，要不然小雯學姊就要哭死了。」他用著欠扁的語氣提到了一個令我很好奇的人，又迅速轉向了我說道
「拍謝啦，剛剛開玩笑的，很高興認識你，祝你玩得愉快，我先去把七辣了」

『X的，一點都不想認識你』
我心裡默默幹譙著。
雖然想當作沒事，
但還是脫口而出問了他小雯學姊是誰，
一問之下，
才知道原來有個很照顧他的學姐，
大至課業上，小至生活上，
都很體貼地幫助他，
讓整個系上開始傳出他們兩個的謠言。
我淡然地聽完小楠說的話，
若無其事地轉移了話題，
因為我不想再去思考，
畢竟我只是他的朋友，
這兩天我只要忘卻所有煩憂，
好好和他玩樂即可，
剩下的事情我不想再去煩悶了。

然而煩惱的種子非常堅韌，一旦被種下了，
即便不照顧、不去意念還是會越發茁壯。

在離別前的傍晚，
在便利商店小憩的我，
喪失了偽裝良久保持的理性。

「你怎麼沒和我分享過小雯學姊的事情？」

：「因為我和學姊也沒什麼，而且我也怕你會在意。」

「身為朋友有什麼好在意的，哈哈」
我裝作若無其事地說著。

霎那間，他似乎察覺出我的異樣，
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頭。
：「你看，你明明就很在意吧，你那個表情，我看的出來。」

我就像賭氣的小孩，極力地否認著，
然而他就像成熟的大人般游刃有餘地哄我，
直到我脫下了最後的偽裝，
想起昨天他朋友揶揄同性戀的事情，
不知是出於自卑還是愚蠢，我問了他。

「你會覺得喜歡你的我，很噁心嗎？」

：「你在說什麼東西啊？我什麼時候這樣說過了？」

「就是和你基情四射，像你朋友口中所說的臭甲甲一樣令人作嘔」

：「那是他自己愚蠢亂說的，我可從來不覺得喜歡上同性有什麼不對。」

「可是基情四射就是你說的啊，難道這樣很好笑嗎？」

就像是急著要將人定罪，
而開始狗急跳牆的人，
我開始曲解他各種其實沒那個意思的行為，
只為了將他定讞，
來讓我自己的無理取鬧變得合理。

：「對不起，如果我這樣說，會讓你覺得不好受，我收回，但是可以請你不要這樣子了嗎？」

「我又哪樣子了？」

：「不斷貶低自己、妄自菲薄，像刺蝟一樣，傷害了身邊的人，也傷害了自己。」

就這麼一語中的，
他的話深深地撥開了我的心，
我覺得自己就赤裸裸地站在他面前，
從告白無果後就開始築起的防衛，
頓時間全被強硬地卸下。

他搭起我的肩，用堅定的目光看著我
：「你是一個很好的人，小K。」

「對，我是一個很棒的人。」

為了要快速築起防備，
免得自己再次站在小楠這股暖陽面前灼傷，
我開始口無遮攔了起來。

「我能夠清楚地認知自己的心意，我能夠勇敢地跟你表白，我能夠堅強地面對一切事情，不像你。」

『拜託不要喔，不要再說了，你不是這樣想的，停！』
心裡被靜音的理智不斷提醒著我，
然而我還是選擇無視了。

「你總是帶給人痛苦，用溫暖的行為讓人陷入卻又不給個乾脆俐落的解脫，因為你從小就不懂愛，就像你從小就缺乏勇氣大聲地跟父母渴求關懷一樣。」

『毀了，你這個白癡。』
當我說完時才恢復的理智告訴我，
一切都太遲了。

小楠微微顫抖地看向我
：「這就是你一直一來沒有說出口的事情嗎？」

他眼角閃爍著淚光，
卻又努力地想維持平靜，
但眼淚終究是有重量的，
隨著地心引力一滴滴地掉落。

還帶著一絲氣焰的我，
彷彿打了勝仗般地回答他：
「對不起，但我沒有說錯一絲一毫。」

：「好，我知道了」
他抹去了眼角的淚水開始回到摩托車旁戴起了安全帽。

：「客運上車地點就在那個路口，很抱歉讓你這麼難受。」

：「那我先走了。」

他沒有回頭望向我，就這樣揚長而去。

他話語中的鼻音，
讓留在原地的我逐漸恢復了所有的理智，
也深深地陷入了懊悔。

這段爭吵的勝負，
只讓我贏了我自己，
卻輸了你。

從那天起，
我們兩人擁著相同的默契，
不再有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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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拾起這段塵封的回憶，
雖然尷尬也或許回不了從前，
但我還是想要與你好好和解。

「那就這周六晚上吧，地點再告訴你。」

很快的就到了見面那晚，
我們用著略顯生疏的氣氛開啟了對話，
從彼此的寒暄中，
才知道他剛畢業後，
就考到了一份穩定的工作，
也在這幾年間交往過幾個對象，
雖然都分手了，
不像我學業上表現得很不務正業，
感情又苦守空閨好幾年，
相較之下顯得一事無成(淚目

但我始終還是無法開口提起，
那晚我們夕陽下的訣別。
這時忽然想起了曹操曾用短歌行勸戒世人：
「何以解憂，惟有杜康！」
(雖然現在想想，好像不是這樣解釋的(汗))

「吃完飯後要不要去小酌一下啊？」
我忽然起興致地問了他。

他有點詫異地說：「喔，可以啊，不過先說好，我喝不多喔。」

「OK的，小酌而已，不醉不醉。」
我如釋重負地開始想，
待會該如何和他好好提那晚的口無遮攔，
在我這個千杯不醉的酒豪面前，
喝酒彷彿只是助興，
而他畢旅才一口vodka，
就能成為酣睡小綿羊，
倘若和解過程尷尬就多乾他幾杯，
讓他斷片就好，
小楠就這樣看著我心生詭計地竊笑著。

就這樣來到了居酒屋裡，
在酒精的催化下，
他已然微醺，
我率先開了頭。

「小楠，對不起，我之前對你說了這麼過分的話。」

他彷彿若有所思地看向了我
：「你是說我從小就缺乏愛的事情嗎？」

『天啊，他怎麼好像還很清醒。』
我內心惶恐著。

「等一下喔。」
我再幫他倒了杯燒酎並遞給他，
「為你順利考上好工作，乾杯」

我與他乾杯並一口喝盡，
他也在我的吆喝下一口乾下去，
不知道又岔開話題過了多久，
直到他開始眼神朦朧、話語含糊，
我才又回到了正題。

「那天我說得太重了，抱歉。」

他抬頭望向了我。

「你沒有帶給我痛苦，是我自己把這一切怪罪給你，對不起。」

只見他憨憨地笑著，
含糊地終於吐出了幾個句子
：「沒關係，我了解，我來找你，因為，重要，你。」

沒想到，
他一說完就直接給我睡倒在椅子上，
叫不醒的那種。
避免造成其他人的麻煩，
我只好先收拾好我們的行囊，
並把餐桌整理乾淨後結了帳，
把他搭在我肩上上了計程車，
聽著他劇烈的酒酣聲，
我搖了搖頭讓司機載我們回到我的租屋處。

回到家後，我把他扶到了床上，
稍微整理了一下並洗個澡，
出來後看見他一直咳嗽，
我拿了小垃圾桶衝了過去，
只怕我明天要因為沾滿嘔吐物而重洗床單。
幸好，他只有些微乾嘔，並沒有真的履行。

我望向了他熟睡的臉龐，
過了五年臉還是一樣稚嫩清秀，
彷彿時間沒有在他身上流逝。

回憶就這樣閃爍到畢旅那晚，
同樣也是我在這個角度照顧著醉醺醺的他，
同樣的情境，但卻是不同的我們了。

忽然間，他喉嚨發出了聲音，
我拿起了垃圾桶坐在床前待命著，
只見他清了清喉嚨，
便從正躺往我這邊側睡了過來，
一把把我擁入懷中。

留下我放倒在地上的垃圾桶
和我一路上不斷回味著的那句話

「因為，重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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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前一篇隔了兩年，
所以接續的故事我就重新開始寫，
標題就隨便依他們給我的印象隨便命xD
想了解比較冗長的從前可以搜尋，
「OK繃男孩」看看。

希望這段朋友帶來的Ving故事，
可以讓這多事的2020，
帶來一些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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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nt from JPTT on my Realme RMX1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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