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此味只應陽間有（12）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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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此味只應陽間有

最後一夜，夜市靜得出奇。

沒有吆喝聲，沒有喧鬧，連鍋鏟撞鍋的聲音都顯得格外清晰。

只剩一間攤子還亮著燈。

阿澤提早到了，攤子早早備妥，鍋鏟擺正、食材一一排開。他沒有寫菜單，因為他知道──今晚來的人，都不會問他有什麼菜。

他們不是來點菜的，而是來告別的。

第一位現身的，是曾在炒泡麵前落淚的少年。他坐下時，雙眼泛著微光，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今天想吃以前爸煮的那道──青椒炒肉絲，不辣。」

第二位，是那位曾說自己「胃不好」的阿嬤。她輕輕坐下，點了一碗白粥：「不要放鹽。家裡以前窮，就是這樣吃的。」

還有那位「等不到愛人」的女靈魂也出現了。這次她沒點菜，只是對著對面空椅子輕聲說：「你還記得我多煎那塊蛋，是為了你嗎？」

她們的身影略顯模糊，像是水氣映照出的倒影──不是本尊，但情感真實無比。

—

小白站在攤子邊，低聲對阿澤說：

「你是不是在想──他們都已經轉世了，怎麼還會出現？」

阿澤點點頭，沒有開口。

小白望著遠方輕聲說：

「那不是他們的靈魂，而是你煮出來的味道，把他們的記憶召喚了回來。」

「靈魂會轉世，但記憶不會消失。只要有人還記得，有些片段就會留下來──成為‘願影
’，成為‘記痕’，就像……一道菜的餘香。」

阿澤沒說話，只是一道道將菜炒起，一鍋一碗地端出去。這一晚，他沒有問「你為誰點的」，也沒有說「這是你愛吃的」，他只是煮，因為他知道──這些不是給某個靈魂吃的，
而是為那段記憶而做。

有人落淚，有人笑了，有人只是靜靜看著飯，沒有動筷。那不是吃，是最後一次「記得」。

—

吃完最後一口飯後，夜市慢慢暗了下來，熟客們的身影一一消散。

小白站在攤子前，望著那還有餘熱的鍋子，說：「今天你送走的，不只是他們，也是你自己。」

阿澤點點頭，緩緩收起餐具。他在灶邊貼上一張紙條：

「若有緣，再相逢。這一味，不只屬於陰間，也屬於人間。」

—

數日後，陽間某條寧靜的小巷內，一家無名料理店悄悄開張。

沒有招牌，門口只掛著一行字：「家常現炒，內用優先。」

最初來的都是附近居民，後來，出現了一個特別的客人──

一位年輕女子走了進來。
她穿著簡單，神情平靜卻帶著某種執著。她坐下，沒有看菜單，只說了一句：

「有蛋炒飯嗎？」

阿澤點點頭，煮了一碗再熟悉不過的家常炒飯，端到她面前。

她吃了一口，頓了一下，然後放慢了速度，一口一口地嚼。

「這味道……我好像在哪裡吃過。」

她低頭輕聲說：「我那時候昏倒在醫院，好像夢見一個地方，有個男人煮了一碗飯……我
吃了那碗，醒來後就活過來了。」

她抬起頭，認真地看著阿澤。

「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我好像……應該來這裡吃一次。」

阿澤沒回答，只是靜靜點頭，將鍋鏟洗淨放回原位。

—

有一晚，小白出現在門口。他沒進店，只隔著窗對阿澤笑了笑，說：

「這味道，我記得。」

然後轉身，消失在人群裡。

—

有些味道，只應陽間有。

但只要有人記得，有人願意煮，那一味，就會一直存在。

在餐桌上，在記憶裡，在你我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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