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藍眼症:夜班保安
(「藍眼症」系列每篇皆為獨立故事,但它們同時也和「末日紀念館」主宇宙中的其
他故事有所聯繫。此前的「藍眼症」為第一系列,你可以從開頭的引言發現差異。)
"黑暗的勢力往往只說出部分真相...藉由真實的瑣事贏得我們信任..."
節錄自莎士比亞《馬克白》
歐文沮喪地關上置物櫃的門、重重地嘆了口氣,然後將一封信塞進上衣口袋裡面。
那是催繳貸款的通知,代表著掌控著金融體系的銀行惡魔即將揮下的鐮刀再次朝自己
逼近。每個月都是這樣,被沉重的債務追著跑、彷彿永遠沒有停歇的一天。全球疫情
過後經濟的情況遲遲沒有起色、工作越來越難找了,但是歐文的最低還款金額和每月
的水電帳單卻絲毫未減。
這份工作算是半年來最振奮人心的消息。
當初應聘時人事主管就明顯地對歐文很滿意、幾乎是當下就邀請他來工作了,晚上他
就收到正式錄取的電子郵件。
雖然單位給出的薪資不錯,但是拿到薪水還是需要一段時間。他盤算著領到薪水之前
,自己應該還可以請求銀行寬限一週。
正思考時,他已經來到值班室了。
「嗨,小子,你是第一次上夜班吧?」
說話的是個挺著啤酒肚、光頭的五十多歲中年男子,此時正從口袋掏出一包駱駝牌香
菸。
他叫博納德、是歐文工作上的前輩,已經在這個位子上待了半輩子的時間。
雖然他為人熱情、對後輩很好,可是歐文腦海中總是會浮現出那幅畫面:
自己和博納德一樣、開始步入晚年卻仍孤身一人,每天下班回家就是窩在破舊的沙發
中,配著披薩和啤酒看電視;存款增加得很緩慢,說不定還逐漸減少或是被債務追著
跑。
這讓他感到恐懼與焦慮。
博納德交代了夜班工作的注意事項,然後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可以的啦,這裡夜班很涼、還能拿到不錯的工資喔!」
歐文的責任區是連在一起的三個鐵皮倉庫,裡面存放有各式各樣的物品;除了他今天
不會遇到的貨運司機外,半夜不會有任何人進出這裡。
博納德言簡意賅地說明了工作內容:回報任何異常的狀況。
凌晨一點三十分,歐文展開他的第一次夜間巡邏。
空蕩的庫房無聲無息,只有他皮鞋的敲擊聲迴盪著。
凌晨兩點三分,歐文終於拿出手機玩遊戲,因為枯坐在值班室真的非常無趣。
他甚至不小心睡著一小段時間。
凌晨三點三十分,第二次巡邏。
歐文踏著輕快的腳步,一邊滑著社群媒體,但是他繞到第二個倉庫時卻似乎瞥見了動
靜。
那本該毫無生氣的黑暗陰影中,似乎有某種東西在蠢動。
「哈嘍?誰在哪裡?」
隨著光圈劃破黑影,那裡沒有任何異常。
但是在安心感湧上的同時,歐文卻又在視野邊緣的暗處發現什麼物體。
他再次讓手電筒照過去,但是那裡還是沒有任何異常。
一小段輕柔的哼唱從黑暗中傳來。歐文覺得這個曲調異常的熟悉,但是一時之間卻想
不起來。
「貝爾小熊,藏在某處。
(Bear Bear, hiding somewhere.)
給我個擁抱,讓我好起來。」
(Give me a hug, make me feel better.)
隨著那個聲音唱出了歌詞,歐文渾身的血液瞬間凍結。
他知道這首歌,因為那是自己的作品、為了他童年時最愛的玩偶。
小歐文給這隻絨毛娃娃取名叫「貝爾」、和「熊」是同樣的發音,雖然長大後發現那
個玩具並不像熊。它就是大人從二手市集買來的舊東西,用來安撫因為忙碌而無法陪
伴的孩子。
那時的歐文沒有太多嗜好,唯二能帶給他滿足的就是各種文字謎題和小熊貝爾。
「貝爾小熊,藏在某處。」
(Bear Bear, hiding somewhere.)
一人成為勝利者,其他的則是輸家。」
(One becomes the winner, the others are loser.)
至此歐文意識到事情不太對勁。
布偶貝爾在母親去世的那場車禍中已經損壞,據說現場散落著它體內的棉花、一塊斷
裂的殘骸將這個小東西劃成兩半。
歐文不曾回憶起那個場景。
醫生說他受到的創傷太深、所以把這段經驗壓抑到內心的最深處。
父親說那個玩偶替兒子逃脫了死劫,一定是上天派來使者。不過歐文始終沒搞清楚,
為什麼命運選擇帶走自己的母親、一個為家庭任勞任怨的女人。
而這個玩偶此刻回來了,還哼唱著他童年時編的歌曲。
「嗨,歐文,很久不見了。還記得我嗎?」
聲音在倉庫中迴盪著。
歐文用手電筒再次掃視四周,但是依舊什麼也沒有發現。
「博納德,是你嗎?這一點也不好笑!」
那個聲音發出小孩的笑聲:
「你不記得小時候陪伴你的好朋友嗎?我好難過啊,歐文。」
「無論你是誰、什麼東西,再胡鬧我就要報警了!」
「歐文,你知道嗎?我有一種感覺,你覺得自己人生從那場意外後之後就完全失控了
。每況愈下、越來越糟,就算你非常努力也還是無法改變。你覺得自己在永無止盡的
波濤中力挽狂瀾,你對此很沮喪、很絕望、很疲憊。」
「我才…並沒有,我沒有這麼覺得…」
「是嗎?你不覺得意外奪走了你最愛的母親、留下一個毫無責任感的父親;它將你的
內心掏空,讓你再也感受不到滿足,現在那裡只剩下一片空虛。命運從你生命中奪走
這麼多,眼下你還被債務追著跑,你不氣憤嗎?」
「我…」
歐文當然很氣憤。
童年遭遇的事故不只傷害了他的身體,更重要的是永遠改變了它。
成年後他逐漸發現,自己的內心在靈魂層面上彷彿被撕開了一道巨大的裂口。
這道傷痕非但沒有隨時間癒合,反而在不斷地提醒自己曾經發生的一切。
心理師說他是典型的創傷後反應,但是什麼樣的創傷才會從根本上改變一個人的命運
呢?
「對的,歐文。你很氣憤,因為命運和身邊的人對你不公、他們沒有好好地安撫你的
傷口。但是你也非常沮喪,因為即便如此,你什麼也做不了。」
他說對了。
「你…你究竟是什麼東西?」
對方沒有回答,只是又哼唱起剛才的曲調。
「貝爾小熊,藏在某處…一人成為勝利者,其他的則是輸家。」
在短暫且戲劇性的停頓後,那個聲音再度開口:「你想成為贏家嗎,歐文?」
當下的第一個念頭是報警。
以及博納德在交班時說的工作總結:這份工作非常輕鬆,就是「回報任何異常的狀況
」。
歐文記得自己還問過什麼是「異常的狀況」。
而博納德則是眯起眼睛、拍拍啤酒肚,用一臉神秘的笑容說:
「任何你覺得不太對的。小子,這不是拍電影,你只是個夜班保全。」
眼下就是一個非常詭異的狀況。他應該趕快離開這裡,回到值班室裡面記錄下來。
可是這個聲音、無論他是什麼,都準確地說出了許多自己深處的想法,彷彿能夠完全
地看穿他一般。如果真的有辦法改變一切呢?
不需要被沈重的債務追著跑、擁有一個更完整的人生,也許在內心上也更滿足。
他可能會有更好的工作、能順利讀完大學、找到一個好情人,也許這是一個機會。
這是命運欠自己的。
被剝奪了那麼多年後,這是他應得的。
「沒錯,歐文,這確實是。」
對方此時像是刻意強調一般,又再次發聲。
歐文終於答應要把握這個機會。於是那隻和記憶中一模一樣的小熊玩偶從暗影中走出
,而剛才和他對話的聲音就來自布偶體內。
這位「貝爾」告訴他遊戲規則:
總共有三個謎題、題目就像童年時他常和母親玩的一樣,每個謎題有兩次回答機會。
如果說出了答案,那麼在遊戲結束後、歐文就會擁有一次改寫人生的「機會」。
如果全部答對,他就能改變過去三個生命中的重大轉折。
「一時之間講這些很難接受吧,我就先送你一個小小的獎品吧。價值十萬美金的鑽石
,或者十五萬的國家不記名債券?」
歐文毫不猶豫選了鑽石
小熊伸出包著絨布、塞滿棉花的小手,指向歐文左手邊的貨架。一個箱子中放著六隻
不同樣式的絨毛玩偶,每隻體內都有一些初步切割的原鑽。
歐文無法判斷它們的價值,但是貝爾小熊說全部賣出的話絕對超過十萬。
他認為這應該不假,因為歐文這輩子只在電影中看見這麼多寶貝。
然後遊戲開始了。
第一個問題:
我比山更高、但是比星辰們更低;仰望時所見皆是,我卻看不到你。我是什麼東西?
歐文在第一題就碰到困難,不過他決定賭一把、於是用掉了一次機會。
他運氣很好,答案確實是「天空」。
對方停頓了一下,然後又發出笑聲、似乎很享受這個遊戲。
「很好,回答的不錯,歐文。」
小熊的布製雙臂發出沉悶的拍手聲。
第二個問題:
我可以是你最強烈的恐懼、最害怕的事物,也能是你最甜美的記憶、最不可言喻的體
驗。我彷彿真實存在,卻又轉瞬即逝。你只能恰巧與我相遇、無法主動追求我的蹤影
,因為我總在你的意念之外。
歐文還是對這題沒有把握,但是他有一次機會。
「是幻想嗎?」
布偶發出稚嫩的笑聲,柔軟的身體輕輕抖動。
「答錯了,歐文。你還剩下一次機會,好好想想。」
他又思考了一下,然後猜到了答案是「夢」。
來到最後一題。
「它是虛無、是匱乏,也是甘泉、佳餚。死則為王者獻祭,生則棄之如敝屣。它的價
值難以言喻、無以倫比,但也如燭火的倒影、轉瞬即逝。也許它正在眼前,但是你無
法看見。」
歐文在最後一題中思考得特別久。
腦海中總是有某個詞彙呼之欲出,卻在具體成形前潰散。
同一時間,貝爾小熊還在催促著他:
「快回答吧,歐文。嘀嗒、嘀嗒,時間可是不等人的。」
「愛情!是愛情對吧?」
在碰上如此詭異的情況後,歐文已經不太信任眼睛看見的了。但是在說出答案的瞬間
,他覺得自己瞥到小熊玩偶那雙漆黑的塑膠假眼中、迸發出一陣藍色的光芒。
「噢,親愛的歐文,我知道你特別期待這一題的答案。不過很可惜的,你沒有答對喔
。呵呵,還剩下一次機會,努力思考吧。」
「這題很困難。」
「你知道的,生命總是如此。」
小熊蠻不在乎地聳聳肩,但是那可愛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變化、完全只有語氣和肢體
來表達他的情緒。
「大家生活都不好過,但是我們總覺得自己是最糟的那一個。『沒錯吧』,歐文?」
那幾個字,小熊說得特別重。
「最後、最後一次了,如果你還想成為贏家、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我不知道...」
「嘀嗒,歐文,快想想!」
「等一下,我已經在努力了。」
「嘀嗒,歐文寶貝(Onney),快阿!」
歐文想起過去前女友總是會在他們做愛時催促,那個語調簡直如出一輒。
「不要一直催我...」
「快阿,歐文,快想想。」
「我...」
「快!」
「快!」
「快啊!」
貝爾小熊說了三聲,讓歐文已經不穩定的情緒繃緊到了極限,但是同一時間彷彿這種
極端的方式也迫使那個答案從意識的深處浮出水面。像是被壓入水中的冰塊,終於又
浮上來一樣。
這次他終於抓住了那個詞彙。
「答案是犧牲!犧牲的死亡有很高的價值,但是活著就沒有。答案是犧牲,對吧?」
「喔,狗屎老天鵝阿(Holy mother fucker shit),你竟然想得出這個答案。」
歐文有一點得意,他腦海中已經開始充滿了許多美好生活的畫面。
在有一個新的開始之前,他需要把這些鑽石賣掉。也許在不同店家小批的賣掉、或者
慢慢脫手,但是絕對要避免引人注意。
他可能要繼續工作,不然同事會懷疑他做了什麼。
然後...
「錯了,歐文,大錯特錯。」
小熊的聲音打斷了他。
「什麼?不可能!」
「喔,不,這次你真的沒答對,抱歉了親愛的。」
「我的答案符合題目!」
「恩...也許是吧,不過它不是真正的答案。」
「該死的不然還有什麼答案?」
貝爾小熊此刻看起來似乎變大了一點。
他漆黑的塑膠假眼緊緊地盯著歐文,那之中似乎有某種光影閃過。
「是你啊,歐文。」
「什...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這題的答案就是你,歐文.亨德蘭。」
在貝爾小熊說出這段話的同時,歐文發現自己的雙腳無法動彈、某種無形的力量將它
們固定在地上。空氣在轉瞬之間變得寒冷刺骨,也凝重得彷彿有形一般,就像小時候
第一次潛到池塘底下的感覺。
「你對我做了什麼?!」
玩偶朝他走近,形體變得愈發巨大。布偶身後的黑影開始傳來細碎的呢喃,其中還依
稀能看到某種扭動的物體。
「我沒有做什麼,只是負責找到你而已,歐文。」
貝爾小熊用他的塑膠假眼和歐文對視,距離近到他的視野中再也沒能看到其他東西、
僅能感受到絨布上的毛輕撫著他的臉頰。
歐文無法動彈、被強烈的恐懼所淹沒,他想要放聲大叫,卻更加驚駭地發現自己張
大的嘴中沒有傳出任何聲音。
「我們找你很久了。但是沒關係,這份長久的等待很值得。」
帶有光澤的黑色塑膠中映照出歐文驚駭的臉,接著是某種懾人的壓迫感和藍色的火
焰。
「藍眼之王在呼喚你,歐文.亨德蘭。」
「......」
「回應牠的召喚吧!讓我們擁有一個更美好的世界。再也沒有紛爭、沒有隔閡,萬
物都臣服於牠之下、從此平等。」
「阿...」
歐文艱難地發出喉音,但是那更像是垂死的嗚咽。
「來吧,和我一起複誦、迎接偉大的藍眼之王。」
歐文無法發出聲音,即便他極力地嘗試。
小熊開口念著:「世界初始之時並無人類,」
在意識消失之前,歐文聽見自己的聲音顫抖地說著:
「想必終焉之日亦然。」
*****
嗨,媽佛板。
寫這篇故事前,正好和友人談起了歌劇「杜蘭朵」。
友人於是說,那何不把之前廢棄不用的文章和歌劇結合呢?
感覺會是個非常有趣的點子。
於是歐文和小熊貝爾的故事就誕生了。
記得我寫故事的過程沒花太多時間,反而是為了編出那首兒歌而費盡心思。
可能就像督導說的,有時任何人都會像個案們一樣,卡在某個點打轉。
如果歐文接受自己的命運、選擇不玩遊戲的話,
可能超自然力量也無法蠱惑他了吧。
我們下週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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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推!
推推☺
推
推
ㄊㄨㄟㄉ
推,這種打別人弱點的方法彷彿詐騙集團(?
Thanks
推~
推
總覺得國外的這種「謎語」,出題者的優勢非常大。
推
好厲害,強推
很有畫面性、好有故事張力,推一個
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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