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蟄伏 - 7 - 冰宮
你是否有深藏在內心的故事,那些故事無論任何人都無法碰觸,即使是眷屬、伴侶你都不會提起的故事。它永遠埋藏在那邊,度過永無止境的牢獄之災,而判它無期徒刑的人是你。
那個被瘋狂女子砍下一隻手的可憐女孩。
那個正在西北醫院的761號房的驚恐女孩。
那個女孩──凡。
我說的並非是那一個對我咄咄相逼的紙條女孩,而是真真切切活在世上的可愛女孩。因此『凡』這個字對我來說,意義重大,無可取代。當這位紙條女孩第一次寫紙條給我時,我會如此大驚小怪的原因就是如此。她怎麼能用這個名字,怎麼能用這個被我埋葬數次的名字?
人的眼淚有分很多種,如果眼淚可以去做化學研究,或許可以在下一個世代的化學儀器分辨出喜極而泣的眼淚,或是強烈憂傷的眼淚有何差異。第一次跟她相見的時候是在咖啡館,當時爸爸已經跟媽媽離婚了三年,我們四個人坐在咖啡館的角落,一旁的落地窗為我們增添光彩,爸爸說著幽默的笑話,大概是新媽媽才會聽懂的笑話,我當時以為只要女生喜歡這個男生,無論他說了什麼不精彩的話題,女生仍然會咯咯笑。
最後長大發現這只是女人無私的讓步,女人成全了男人的成就感,但她們偽裝得完美無缺,有時那就像是雙方的心機角力。男人的可悲就在於往往他對這個世界瞭解得太少,很多故事不是他所想像的樣子,因此每一步都落在女人的後頭,缺乏細膩、缺乏計畫、缺乏執行力,又充滿著頑石的固執大男人主義,這是兩個世代之間最容易產生的男人產物。他們價值觀住著無法取代的老舊物品,包括自己,因此你要能改變他,基本上就只能逼死他才可以。
我的老爸,像是這兩個世代的完美產物,他雖擁有著一切,內心卻住著一個貧窮的固執老人,充滿著無止盡的獨自細語。婚姻與離婚是他的例行公事,就像是行事曆上的任何代辦事項一樣,隨時可以解決它,隨時可以勾上『我完成了!』的註記符號。
我跟凡的誕生,是那些上百個例子中算錯懷孕期又可以說服老爸的結晶。我想這種話題,這世上能夠與我會心一笑的大概只有她了。當時的陽光我記得很清楚,大概是我左臉後方時二十五度照過來,打在她紅暈的臉頰上,她正嘀咕著自己不想吃甜點。
我人生前面十七個年頭,都在另外一個世界度過。遇上了她們,彷彿改變了我。凡的可愛像是溫柔的徐風一樣,不會是令人絕對的驚艷,但是會讓你細細回憶﹔而月,那名過份年輕的媽媽如果不說年齡,你不會相信她是凡的媽媽,她的髮妝總是在一種微妙的比對中徘徊,多了一點如流鶯,少了一點又如青澀的學生。
老爸繼續說一些難聽的笑話,喝著自己喝不懂的單品咖啡,假裝著高尚、假裝著品格,內心想著『老子就是有錢』。而我正欣賞著她們,『月』用著最大微笑偽裝著這個話題我很有興趣,而『凡』只是在抱怨自己的甜點,她有自己的世界。
我都知道大人之間的遊戲都盤旋在一些與人生最遠的地方,但是等到自己需要它時,就會放下自己所有一切的東西,放下自己的自尊、靈魂、身體,只為了求全。
金錢遊戲,
一場沒有終點的遊戲。
我看得出月的眼底閃爍,
她忠於這種遊戲。
我們四個人關係,最美的時刻就是在那間咖啡館吧?喝著咖啡,彼此在上演「我們是家人」戲碼。男人想著怎麼趕快佔有面前這位女人,他幻想著大圓床上的每個細節;而女人正想著怎麼快點被這豬頭揩油,她幻想著簽上離婚協議書上可能領的贍養費。
雖然彼此想法不同,
但在某個角度而言,
卻是相同的看法。
一個不用讓婚姻變成累贅的男人,
最後把自己的兒子也養成同一種個性。
我,就是不想負責。
我,就是個卑鄙小人。
我將所有過錯都推給那個男人,
二十幾年來這個論點從未被推翻過。
她們很快地住進我們家的豪宅,實際上就是一棟冷得要死的冰宮。我跟管家一起帶她們四處參觀,實際上我只是想要多陪陪凡,讓她拉近跟我這個哥哥之間的距離。我曾經對凡有過幻想,那是當月還沒找上我的時候,很快地,我逼自己得放下這種幻想,因為我不配擁有。
我並非是一個外放的男孩,至少對當時的十七歲青少年來說是如此。我就是那種「問了才會回答」的標準個性,但或許整棟冰宮只有我跟管家的關係,我變得開朗,開始注意自己身上行頭的細節。我甚至請了管家帶我一起去挑了襯衫、褲子、外套、鞋。我只是想要做好一個優秀嚮導的角色,冰宮的每個位置我都記在腦海裡,因此我會利用大量幽默的吐槽老爸,來證明一個有錢卻從不用心的傢伙,只會做出一個又一個昂貴又悲慘的不實際產物。
如同這冰宮。
『希望你們不要太介意,有任何問題可以詢問我。』
不知不覺變成我的口頭禪。
我那膚淺又幼稚的幽默卻引來了另外一隻蝴蝶,
讓我意想不到的蝴蝶。
某一晚,她出現了,當她出現在我的書房。
並且穿著幾乎能看到內衣的雪紡衣料時,
我跟我的下面都猜到今晚不必再跟我的螢幕大戰。
她是完美的情場高手,我只能那麼說。
那不是用一些修飾法,而是直述句。
她所扮演出來的樣子,是大多數男性無法招架的完美組合,
唯一不完美之處,會讓你懷疑自己,
懷疑自己是否是「自己」。
外表雖然是異性之間最直覺的接收器,
但是眼神與肢體語言才是這場遊戲的贏家,
首先妳的言語不能失去矜持,那會使得雙方就好像只是帶著金錢交易的口吻在做事,過於誇大的演技只會招來某種程度上的尷尬,相對的,少了太多語句會讓男性擔心自己的話題是不是很無趣,妳會讓他不停地切換話題,等到了雙方真的聊開了,妳還需要額外的時間引導前戲,那只會浪費彼此的時間。再來,妳的表情要在害羞與隨性的灑脫之間找到一個平衡值,妳會讓他感受到處於一種很放鬆的狀態說話,男性是那種處於放鬆狀態說笑話能夠能力加倍的動物,他們危機意識會讓自己變成一個中年人、老人、頑固又無聊的人。
她就是如此,她沒多說太多,她的扮演我很清楚,她會提起令你最有成就感的話題。當你說得口沫橫飛的時候發出咯咯笑的笑聲,其實她沒有在仔細聽,她只等你吹噓完自己有多瞭解之後,配合你,讓你感受自己被尊重。她開始坐在你的膝上,慢慢地靠近你,輕輕地在你耳邊呼氣。
她說了一句:『你爸今晚不在。』
而我說我當然知道。
一個十七年都沒談過戀愛的傢伙,一個窩在冰宮豪宅內的宅男,怎麼能抵抗一個情場高手。她輕輕地揉著我的眼睛,幫我把眼鏡摘下,我禮貌性地回應這是不可以的事情,但是男人這種生物是很好掌握的,我們的腦袋就只是裝在一堆愛情動作片細節的動物。輕輕一撥,就會引發出災難的動物;輕輕一個挑釁的吻就會改變自己人生的動物。
她向我索吻,我的回敬顯得生澀又害羞。我說『對不起』,她說『沒關係』,然後將我推在絨布床包上,當時是冬天,而我卻熱得感覺像是在夏威夷一樣,她的舌頭慢慢地將我品嚐乾淨,從頭到腳,細緻又細膩,她是我人生的第一個纏綿的人,也是最懷念的。
所有的技術似乎都到了顛峰,
她適度又假裝的嬌嗔,是她完美的武器。
她的細節如今回想起來,還是最為優越的專家。我真的只能用專家對此稱呼,即使從我大學畢業之後度過了無數夜晚的放蕩不羈之後,每當夜深人靜我想起這段過去的時候,仍然使我會心一笑。
人生中有時最美好的部份,往往是青春,
因為青春總是有許多令人惋惜的事情,
那份情感,加深了我們對那段時間的認可。
但這樣的回憶並非如此,
我很清楚,
那是一種病態的美好。
有笑容最可愛的少女跟你談情說愛,
有技術最卓越的專家為你分擔需求。
月從沒跟我提起任何事情,關於她的。有時我反而變成她的洩慾工具,她會是完事之後比你還快抽事後煙的女人,我並沒有過問她跟凡的過去,因為問了就等於這段關係的結束。月並非是要在我身上獲得什麼答案,我看出她眼底的需求,她只是要放鬆,她只是要一場不用扯到任何事情的性愛。什麼事都沒有,沒有別人、家人、朋友、價值觀,就只是肉體上的交合,彼此在那魚水之歡之中將自己的重擔卸除。
之後,我避免自己對於凡有任何遐想。因為我看得出來月視為凡是這世界上最重要的事物。她的照顧似乎把所有過往的爸爸那一份也一同加入了,我可以感受到那種過於黏滯的愛,如同早餐綿密的歐姆蛋。
可惜的是,凡就像是太陽蛋的女孩一樣,
她的世界無法容下過於混濁與混合的事物,
她們之間的互動有時並非像是母女,
而像是情人。
月像是一個完美男朋友,而凡要的卻是一個粗獷的男人。
我陪在她們身邊,透過七百多天的日子細細體會,
無論是性或者愛都是。
雖然凡被我私自地稱為「初戀女友」,但我們從沒認真開始過,因為我是個自私的剽竊者。我只是做了所有月的反射而已,就像是一面鏡子一樣。我利用了月的完美性格,偽裝成一個完全相反的男性,一個陽光、不拘小節,帶她探險的男孩。
人的莫名其妙總是如此誕生,為反而反的故事總會在生活周遭任何細節中產生。有時你並非注意,你只是認為那是你的喜好,但你的下意識已經為你寫好答案,潛意識已經提前做好決議。
兩年後,她們結束了冰宮生活,為此換來一輩子足夠生活的贍養費。那天早上我為她們打包行李,為她們掛上我的祝福,我寫了兩張卡片給她們,慶祝她們脫離苦海跟再也不必為此下海。
那天我們只是遠遠地欣賞彼此。或許是要說的太多,全部卡在我的喉嚨裡。接著我幫她們把行李放在管家的車上,他會載她們去車站。最後跟凡道別時,我們甚至連手都沒有牽過,但跟她一起的回憶卻時常從我腦海裡迸出,無條件的。
她們離開冰宮的時候,我腦海一直播放著一首音樂。那是凡最常彈的舒伯特的──第三號
降G大調即興曲,也是月抽事後煙最喜歡的背景音樂。彷彿在那些美麗的憂傷之後,又要重新踏上旅途的感覺,好像又要再一次無視著什麼,然後堅強地戴上面具。那份面具應該是要自己相信『女兒也愛她』的面具。
但我知道真相並不是,
因此當這首即興曲播出時,
我的淚腺就會全面崩盤。
上了大學之後,
這份回憶變成另外一種獨家記憶與珍藏。
就像是在心底珍藏的故事,很病態卻很美。
然而?
那個紙條女孩,
那個假的『凡』,
竟然瞭解這一切。
因為真的『凡』,
我開始相信林猜的才是對的。
除了我自己之外,
我想不到有誰能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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