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塔位大作戰09

09.

　　守在男人家門前已經兩個多小時，好不容易才等到他回來的林維新一看見男人的身影，就迎了上去。

　　「你是不是很驚訝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男人的臉上起初確實浮現出驚訝的神色，可沒多久卻像是釋然了一般，主動打開了鐵門，讓出一條路。

　　「進去說吧。」

　　林維新沒有料到男人竟然是這麼平靜的態度，他有些不安的看了一眼漂浮在身旁的王伯，卻發現他自從兒子出現後就表現的很沉默，總是低垂著頭，彷彿籠罩著一層烏雲。

　　跟著男人進到家裡，他發現男人的家中十分簡單，客廳沙發是木頭做的，上面光溜溜的一片什麼都沒有，放眼望去除了日常生活所需的用品與傢俱，幾乎看不到什麼多餘的擺飾。

　　不得不說因為東西很少，一眼望去家中的情況堪稱整潔，卻不免有種單調、空虛的感覺。

　　他環顧了一遍後，在男人的示意下有些拘束的坐到了那張木沙發上。

　　「你看到我爸了，對嗎？」男人說。

　　林維新點頭。

　　「這裡也是他告訴你的？」男人又說。

　　他再度點頭，並且補充，「我來這裡找你，也是為了王伯入塔的事情。」

　　沒料到此話一出，面前的男人立刻拉高了音量罵：，「死老頭，死了還這麼麻煩。」

　　林維新預想過很多情況，卻沒有料到兒子會是這種反應，震驚之餘不免再一次看向王伯。

　　不過後者依舊維持著進來時的模樣，既不說話，也不抬頭。

　　雖然他早就覺得會把父親骨灰丟包的人大概不會太正常，兩人間的關係可能也有點問題，但是真的碰見這個狀況，他還是有些不知所措。

　　「你不要這麼生氣啦，是我拜託王伯帶我來這裡的，他本來都不願意出賣你，是因為這次真的需要你幫忙，他才跟我說你家在這裡的。」

　　沒料到他的話沒有令男人停下憤怒的咆嘯，反而加劇了他的怒火。

　　「就是他問題多，整天想要入塔。明明骨灰燒一燒丟海裡就可以了，他就是想要找我麻煩。」

　　林維新其實也不太理解王伯堅持要入塔的理由，不過他側眼餘光依稀看見了在男人的怒吼下，王伯的頭垂得更低了。

　　他再度緩和氣氛的說：「你爸有這個心願，你就想辦法幫他完成，就好了嘛。」

　　然而男人依然罵道：「你懂什麼？他從小就規定我這不准買，那不能花錢。連我結婚，他都要嫌棄我鋪張浪費。那他的葬禮憑什麼就可以花這麼多錢？」

　　林維新總算是聽出了蹊蹺，所以這個兒子只願花那樣的錢安葬自己的父親，歸根究柢是跟王伯學的嗎？

　　他再度忍不住看了王伯一眼，這一次也許是話題實在不容得他再沉默，由那垂得低低的頭飄出了聲音。

　　「因果輪迴啦。我小時的環境不好，成家後就一直想省錢，沒想到省得太過分了，沒有注意到孩子對我充滿了怨言……」

　　雖然林維新不是很了解他們具體是什麼情況，不過他還是盡量委婉的將王伯的意思轉述給了兒子。

　　「你爸他也很後悔啦，他好像也覺得當初不該這樣對你。」

　　不過很顯然，這種陳年的家務事並不是外人三兩句話就可以解決的。王伯的兒子自然也並不領情。

　　「說的好聽，如果他真的後悔，為什麼一句道歉都沒有？就只會說要入塔！」

　　林維新再度看了一眼王伯，期盼他再說出些什麼解釋讓自己轉達。不過這次王伯卻沒有再解釋，恢復了原本低下頭的模樣，拒絕與他眼神交流。

　　無奈之下，他只能自己想辦法接話，「你不要這麼生氣啦。我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想入塔，不過我這邊開發出一個優惠方案，不需要花這麼多錢啦。」

　　聽到優惠方案，兒子這才彷彿從憤怒之中甦醒般，正視著他說：「什麼優惠方案，我跟你說，他的葬禮費用我不會再多出一毛，就是五千塊。」

　　林維新雖然很想吐槽他五千塊辦葬禮也太摳門了，但是話到嘴邊卻還是忍住了，只是頻頻陪笑著點頭。

　　「我知道，這個方案沒有要你補繳任何費用，就是你先前支付的那五千塊就可以了。」

　　王伯的兒子雖然很摳門卻並不傻，而且在找到林維新之前也問過不少禮儀公司，自然是從來沒有一家的塔位費用是只要五千的。這不禁令他有些起疑，口氣不善的問：「是什麼優惠，我怎麼從來沒聽過？」

　　眼見談話終於從王伯的家務事中脫離，林維新立刻抓緊機會推銷起自己最新的方案。

　　經過一番解釋後，王伯的兒子立刻就理解到事情原委，林維新也趁機向他提出再簽一份正式合約的要求。

　　「雖然你保證這個合約簽了我不用多付錢，但是你萬一騙我怎麼辦？合約可不能亂簽。」

　　林維新簡直要被他氣死，他才是這個事件裡唯一不相干的受害者吧？現在他都絞盡腦汁幫他們解決問題了，有問題的人竟然還這樣挑三揀四的？

　　他清了清喉嚨，換上一副比較嚴肅的語氣，「王先生，我是在幫你們處理問題耶，這些事情原本跟我根本沒有關係，現在有這個方案可以讓王伯入塔，你也省麻煩，我也有業績，你配合一下我們就結束了，好嗎？」

　　王伯的兒子畢竟比林維新的年紀要大得多，很快就抓到這場交易中確保自己的辦法。

　　「要我再簽一份合約也可以，你必須也寫一份證明給我，保證我需要支付的就是五千元，並且錢你已經收了。」

　　林維新雖然對他的態度有些不爽，但是秉持著早一秒解決這個問題，他就早一秒回歸正常生活的宗旨，他還是現場擬了一張字條，用來保證自己的所言不虛。

　　王伯的兒子拿到了字條，很快的重新簽屬合約，這次林維新遵循財哥告訴他的步驟，仔細的核對了合約內容、金額、以及簽約人身分。

　　王克己這三個字從身分證上躍入他的視野。這一瞬間，他突然有些理解為什麼王伯的兒子會這麼討厭他，連葬禮錢都不願意多花。

　　他忍不住又看了眼飄在一旁的王伯。這時他也正好抬起頭來，兩人視線交會時，他明顯的感覺到王伯的臉上出現了一抹羞赧，連一向陰森的鬼臉，似乎都微微泛紅。

　　「名字很有王伯的特色喔。」檢查完所有資料確認無誤後，林維新不忘調侃的這麼說。

　　果不其然面前男人的面孔立刻黑了一半，他收起那份屬於他的合約副本，口氣不佳的說：「事情辦完，你可以離開了吧？」

　　林維新聳聳肩，拿起資料就往大門走，「那再見了喔，王先生。」

　　屋內的人僅是哼了一聲，算是表達了他的回應。不過林維新才走到門前，就聽見漂浮在身邊，一直很安靜的王伯十分小聲的開口。

　　「我以前做錯了很多事，希望他能原諒我……也希望……他可以來看我。如果還有機
會……可以見見他。」

　　他清楚的聽見了這句話，掙扎了幾秒，決定將話語轉述給王克己。

　　「王伯說，他對你很抱歉，希望你能原諒他，有空可以去看看他……」他仔細看了對
方一眼，然後才有些猶豫的說：「我覺得王伯應該是很想你，希望能之後再見到你，才堅持要把骨灰入塔的吧……雖然這只是我的猜想……」

　　林維新說完，不等對方回應就走出了大門，並且一路上都不曾回頭，也不曾跟王伯對上目光。

　　一直到他們來到一處無人的街道上，林維新才開口說：「不好意思，我剛剛直接把我的想法說出來了。」

　　「應該是我要謝謝你。你幫了我這麼多，又這麼認真處理這些事情……」王伯停頓了
一會兒，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你真的是一個很好的業務。」

　　他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沒有啦。」

　　這還是林維新從事業務生涯後，第一次被誇獎。雖然誇獎他的對象不是一個人，不過在這一刻，那些都不重要了。

　　「走吧，我們去公司把這些合約交上。馬上就可以入塔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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