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巷的鏡子不要照第二次

我家後巷有一條巷子，短短的，走路大概十秒鐘就能穿過去。兩旁是老透天厝，牆壁斑駁、地面濕滑，有股霉味，像是永遠曬不到太陽的地方。

我從小就被交代不要走那條巷子。爸媽說那邊容易滑倒，巷子盡頭有住戶會亂罵人。但其實，真正讓我避開的，是那種說不出的「陰」。

你知道嗎，有時經過那裡巷口，會覺得裡面比其他地方安靜太多。不是沒聲音，是安靜得不自然，像是整個聲音都被吸走了。偶爾風一吹進去，還會聽到牆壁有回音，像人在低語。

我一直都沒走過那條巷子——直到有一天晚上，我加班到很晚，騎車回家時輪胎爆了。

我不想繞遠路，只好硬著頭皮，推車穿過那條巷子。

一開始沒什麼。我低著頭看地板，小心不要滑倒。走到中間的時候，我聽見後面傳來腳步聲。

不是那種走得很快的聲音，而是——有人赤腳、慢慢踩在積水裡的聲音，「啪、啪、啪」
。

我沒回頭。

因為我聽到一個聲音，貼著我背後說：「你終於回來了。」

是個女孩的聲音，很近，呼吸聲都聽得到。

我當下腦袋一片空白，差點丟了車就跑。可是雙腳動不了，就像被壓住一樣。我鼓起勇氣往後一看，什麼都沒有。

但是我的機車後照鏡裡，有個穿紅衣的女孩，站在我身後，頭髮濕濕地貼著臉，一動也不動。

我拼命轉身，後面什麼都沒有。再看後照鏡，她還在。還笑了一下。

我那晚是一路把車推回家的，沒敢停下來。後來跟我媽提這件事，她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問我是不是走了後巷。

她說，那裡以前淹水，有個女孩跌倒溺死在積水裡，沒人發現。她的爸媽為了不讓別人說嘴，把她當作還活著，天天在房裡「叫她吃飯、幫她洗澡」。

直到有一天，那戶人家突然搬走了，房子也空著。

「她一直在找人陪她回家，」我媽說，「你要記得，後巷的鏡子，不要照第二次。」

我那時還不懂，直到隔一週，我洗完車，無意間用後照鏡照了自己。

鏡子裡的我，頭髮是濕的，嘴角還有一點積水往下滴。

但我那天，根本沒碰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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