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最後一班公車

那天我搭最後一班公車
車上沒什麼人
除了司機之外
只有我
和最後一排的一個男人

車子開到半山腰的時候
外面下起了雨
很大
窗戶起霧
我伸手去擦了一下
結果看到窗外站著一個人
穿著黑色雨衣
頭低低的
站在路邊

我當下沒想太多
只是覺得
這種天氣怎麼還有人站在這裡

車子繼續往前
走過了兩分鐘
又看到一模一樣的人
站在路邊
我開始有點毛
那個人跟剛剛
長得一模一樣
雨衣顏色
連站的姿勢都沒變
只是臉好像抬起來一點
但看不清楚表情

我告訴自己
可能只是巧合
可是
接下來
每隔幾分鐘
我都看到那個人
出現在路邊
每次都站得很直
看起來像在等車
又不像等車

後來
車子到了山區的最後一站
司機回頭跟我說
終點到了
請下車

我愣了一下
因為按照路線
應該還有幾站才對

司機說
今天提早收班
你下車吧

我只好背起包包
走下車
結果
我走到車門的時候
往後座看了一眼
那個坐在最後一排的男人
已經不見了
而且
椅子上是濕的
好像剛才坐著的人
全身都是水

我站在車門口
心裡發毛
正想問司機怎麼回事
結果
他已經從駕駛座下來
站在我背後
他的聲音很低
他說
你剛剛看到誰坐在車上嗎

我不敢回頭
只是說
剛剛不是有個男人嗎

他沉默了一下
說
那個位置
沒有人坐過

我沒再多問
只是快步往回走
可是
路邊還是一樣
下著雨

我低著頭
走了一段路
才發現
旁邊有一雙腳
穿著濕掉的布鞋
跟我一起走

我假裝沒看到
加快腳步
但是
那雙腳
也加快

我跑起來
腳步聲
也跟著跑

到後來
我喘不過氣
跌坐在地上
我終於抬頭
看那雙腳
卻什麼也沒有
只有雨聲
和我自己的呼吸聲

我趕緊站起來
繼續走
結果
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畫面亮起來
是一張照片

照片上
是我自己
站在剛剛的車站旁邊
照片的角落
還有一隻手
正抓著我的肩膀

我回頭看
身後
什麼都沒有
但我覺得
肩膀上的重量
越來越重
好像有什麼東西
從背後
靠上來

我再也不敢停下來
只是不斷往前跑
直到天快亮
我才敢停下來

可是
回頭看
我發現
自己又站在那個
車站的位置

什麼都沒有變
只有一班剛到的公車
停在我面前
車門開著

司機笑了一下
說
終點站到了
你該下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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