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人中Case025_四倍數

如果可以精準預測死亡到真正死亡的時間，你會發現時間如同氣球被充氣那般，你不僅僅只是在等待爆炸的那一刻。你的害怕與勇敢像是一把刀刃撕裂著氣球的表面。那來自於內心深處的聲音不停傳出陣陣哀嚎，唯一抵抗這層感性的惆悵是來自於眼前人中試驗的場地。如果不說現在是人中試驗，倪花農有種身處隨時身首異處的感受。

她想起上次這種胃酸開始大量分泌的時刻，已經是另外一個慘烈無比的故事。張君凱帶來的消息使她平靜，當她確認賴良一並非蠢到死在鐮刀風扇上時，眼前只剩下周旋與達成任務兩個選項。

「怎麼了，你們害怕到不敢動？」白鎮宏不禁莞爾。
「我們是要通關的，不是來打架的。」張君凱知道倪花農臉色不太對勁。

「剛剛不是很嗆？」
「我賭你還沒找到出口，但我知道出口怎麼走。」張君凱回應。

「不。我知道。」白鎮宏不理會他的挑釁。
「你究竟是不能出去還是不想出去？」張君凱想佔著這個微小的上風。

「或許可以、或許不可以。」白鎮宏說話令人費解。
「那或許你跟我想得一樣。」張君凱瞭解眼前這個冷血的暴力男子似乎比想像中的更有腦筋。

主控室中，阿民與遊戲設計總監「王繼震」思考眼前的關卡進度。王繼震接管人中試驗場地設計總監多年，在他的帶領之下，人中試驗的場地趨向於動態化的關卡，更帶來視覺上的享受。阿民已經將Stage 4的秘密關鍵字秀在面板上，利用熱帶雨林之糖衣包裝只是為了隱藏那簡單的關鍵。與上一關迥異的規定，當團聚人數為四個人時，Stage 4的暗門才會隨機出現在地圖上。

「白鎮宏比我想像中得聰明。」王繼震輕輕地拉著自己衣領。
「湊齊四個人才會有機會找到門，這個規定非常難啊。」阿民看著OLED螢幕。

「實際上是在半徑五公尺內團聚四個人，才會開啟暗門。」王繼震解釋。
「如果是在暗門隨機發生的情況下，你預計第一組多快可以通關？」阿民陷入思考的泥沼中，原因是他還有很多問題必須解決，並且要盡快。

「至少還要一小時吧。以現階段的人來說，比較聰明的就是你眼前看到的『白鎮宏』與『張君凱』。」
「很好。我需要開一個緊急會議。」阿民要重要幹部前往會議室。

「所以我需要前往？」王繼震甩甩瀏海。
「是的。我需要釐清一些問題……專家已經到場了。」阿民匆促地下決定。他知道剛剛那
些突發事件讓他看見了未來不安的情景。

人中試驗主控室旁為一近三十坪的巨大會議室，簡約風格一直深受阿民喜愛，他敲了敲麥克風。參加出席的人員大多為紅翦會的人物，阿民利用短短的五分鐘讓重要幹部召集完畢，每個都是能影響整個人中試驗接下來走向的主管。

「這個緊急會議重心很簡單。」阿民秀出投影片。「遊戲設計機關意外地被人用能力所盜取。『張君凱』這位選手我需要重新調查他的來歷與背景。另外，剛剛我們的安管人員發現『恐致死』選手與『賴良一』選手近乎毫髮無聲地出現在東側森林區。這個密道幾乎是所有安管人員都不知道的。我覺得這一切似乎有個陰謀在，這會影響接下來的局勢判斷。」

「張君凱明明是我們小組下個月任務核心人物，但是他脫序的演出有可能會影響攻堅計畫。」周伯存舉手回應。
「你的提案沒有意義，他是我們攻堅的核心人物。失去了他，我們攻堅是不可能有任何勝算。」回應他的正是精神學分析師『正序傑』，眼帶酒紅色墨鏡、暗色皮衣掩飾了他健壯的身材，雖然大家表面上都沒說什麼，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墨鏡的另一端，是一雙鷹眼緊緊地攫住周伯存的雙眼。

「這次攻堅需要的『功能人』非常多，當你不能確保任何環節是百分之百的情況下，我覺得我們有必要向上級提報。」周伯存輕輕地用他的右手敲著桌子。
「提報什麼？」正序傑不以為意的回答。

「撤銷本屆的最大賠率法。」周伯存嚼了嚼舌根。
「周先生，你是在這裡駐場太久了嗎？」正序傑的青筋微爆。

「是啊，撤銷最大賠率法，今天那個恐致死就會死在路上了。我們還需要這個線頭去牽引阿迪他們。」阿民仔細推敲。
「這是一種雙面臥底的戲碼你們也清楚。不合理的點在於張君凱的行動與賴良一那不自然的下墜。你們該不會忘記了吧？另外阿民你也說了，恐致死與賴良一以非常奇怪的地點重回比賽場，根據我的經驗……賴良一擁有著我們內部人員所沒有的地圖資訊。」周伯存站
起身走向台前，面向遊戲總監王繼震。

「這裡不是你的場子。」正序傑毫不示弱地站起。
「賴良一擔任攻堅小組連續十年，那種程度的招數不可能是騙倒他的。難道你們都傻了嗎？賴良一肯定與張君凱有著一定的內線秘密。」周伯存用食指比著自己的腦袋，他的雙眼對著已經發狂的正序傑。

「需要我為你裝上腦袋嗎？杭大師的計畫已經運轉多年，我想不到任何一個理由促使他想阻止我們紅翦會。」正序傑慢慢地走向周伯存。
「你們火氣別太大……這裡是我場子。」阿民面對有點自動兩人不太高興。他的微怒很快
地收斂，因為他懂職場的遊戲規則。

「讓他們通關，跟最後我們查出真相來說並不衝突──」王繼震悄悄地舉了手：「賴良一
所走的密道實際上大多數的人都不知道。因此你們的懷疑是合理的，至少賴良一、張君凱這兩個人絕對有問題……不過……」王繼震撥了撥他的秀髮。臉色淡定地看著所有人。
「各位好像太低估我的遊戲設計了。」王繼震露出無奈的神情，不過自信很快地爬上他的臉龐：「我追求的是一種審判藝術，我非常在意所有參賽者的心理狀態。因此他們將會赤裸裸地躺在你們面前。」王繼震輕藐地笑。
「那你能解釋密道的事情嗎？」周伯存急促地問。

「無可奉告。」
「你媽的，講了一堆藝術，結果──」周伯存對王繼震比了中指。

「我真的不想管你們紅翦會的鳥事。」王繼震臉色開始發生變化：「我的目標很簡單，設計關卡與遊戲。」王繼震銳利的眼神抵達了周伯存的眼中。
「怪了，我的話有那麼難理解嗎？」周伯存大喊。

「我的意思很簡單，或許他們很快地都會消失在世界上。這樣又何必討論他們的內線交易？況且會有特殊的Stage來為你們解答心中的疑惑。」王繼震坦然貌。
「以往通關人數是由我們決定的。這樣的話，關於賴良一的處置──」阿民思考著眼前場
面膠著的狀態。

「既然以往都靠著最大賠率法做事，不然玩得更瘋狂一點。」王繼震靈機一動。
「你想怎麼做？」阿民看出王繼震眼中的狂野。

「賭盤開成通關人數。既然恐致死現在的身份撲朔迷離，加上你們對張君凱以及賴良一都有微詞……不如我們就好好玩一場。」王繼震自信地看著大家。
「我不知道上頭聽到這個計畫會有什麼感想？張君凱顯然就是要一張人中試驗證。我們在座負責這個專案的人就是要確保這件事的發生。」正序傑緩緩地說。

「你真的是聽不懂人話，現在就是張君凱有可能是雙面臥底，我們也必須仔細查證這件事。」周伯存已經解釋自己的想法到不耐煩的地步。
「我說過了，你們的質疑在關卡裡就可以解決。」王繼震雙手打開，誠懇地看著大家。「只要照著我的設定去走，你們就可以看見誰才是內鬼。」

「另外你們或許小看了Stage 4的威力。」王繼震用平板描繪出一些圖表。
「Stage 4總共有22個人。白鎮宏殺了三個、零意識殺了四個，因此剛好剩下15個人。
Stage 4的通關原則很簡單，通關人數必須是四的倍數。因此接下能通關的人只有12個。也就是至少有三個人會死在這裡。」

「我不懂你要說的意思？」周伯存比了類似『哈囉』的動作。
「意思就是多死一個人，就會多死三個人。」王繼震持續用兩隻手整理自己的髮型。

「不是四的倍數就得持續將人殺完。」正序傑思索了一下規則。
「有趣的點在於當大部分的人瞭解通關原則之後，可以阻止他人通關。」王繼震用手指轉著平板。

「大於四人的話，暗門不會開啟？」阿民想起王繼震剛剛所說的話。
「是的。範圍是五公尺內。簡單來說，有人會設法把四人擴充成五人或者六人。」

「因此困難點在於，你必須說服其他三個人，同心協力找出暗門。並且在暗門關閉之前，確保半徑五公尺內沒有第五人以上的存在。」王繼震的眼神變得深邃。
「你必須說服別人……無論是殺掉多餘的人或者是攪局的人……」阿民露出興奮的表情。

「說謊的技巧。」王繼震對此作了一個總結。「我想光是這一關就可以提供你們查詢想要的資料。這樣你們兩方都沒有意見吧？」王繼震看著周伯存與正序傑。兩人鴉雀無聲，他們收起了剛剛的盛氣。原因在於從客觀的角度來看，張君凱是否為雙面臥底無法以簡單的方式觀察出來。

「好吧。該上工了。」阿民看著螢幕，思索著接下來的發展。

巨型螢幕上的試驗人清單為：孔哥、張君凱、倪花農、賴良一、白鎮宏、零意識、流乃成河、甕師強、黎明輝、管精儀、許武達、李良甄、史姨芬金、徐妮可、潘見紅。

正當阿民準備離開會議室時，Stage 4中央樹林區東側，許武達、李良甄、管精儀三人走在藤蔓蔓延的土地上，他們三人似乎正在尋找下一位同伴。管精儀擁有著縝密的內線消息，也因此掌握了此關的發球局，他要趁所有人尚未瞭解通關條件之前快速通關。

三人等待著下一位盲從的羔羊。管精儀會設法解釋他所知道的一切，他也縝密地推敲遇到白鎮宏、零意識兩人時，要如何分開撤退。雨林中的潤濕感不僅逐漸浸濕管精儀的判斷力。

正當他的思緒停留在許多混亂的想法中，前方樹叢傳來聲響。

「有人。」李良甄提醒管精儀。

倏地，衝出一個偌大的黑影。那個黑影在天空緩緩下墜，眼睛直盯著管精儀的雙眼。並沒有直拳，並沒有任何敵意。只有一種熟悉感。管精儀忍耐住不讓自己發動能力，因為他知道眼前這種狀況對他來說是近乎九十分的結果。

「你妹的！」黑影墜落地面，衣服殘缺不堪。
「孔哥，是你！」管精儀知道眼前這名頭腦簡單的大漢會幫助他們前往下一關。

同一時間，幾公里外。白鎮宏神速衝向張君凱。
頃刻，兩道黑影從聚焦到失焦似乎不耗上一秒鐘。
白鎮宏微微抖落身上的樹葉，看著雙手中的傑作。
令他訝異的是雙手抓得不是他熟悉的內臟鮮血，
而是雨林中隨處可見的樹葉。

「有意思。」白鎮宏冷冷一笑。
「彼此彼此。」張君凱的汗不由自主地從臉龐劃過。

「我不想只是觀眾。」倪花農的雙手緊緊扣著腰際，沿著腰際看去，兩道直束單色光切過白鎮宏雙臂，巨大的光斑落在白鎮宏前胸。
「表演時間要來囉。」張君凱知道他的時間要快，眼前這名看似被束縛住的人，住著一頭比怪獸更兇狠的精神力。

而白鎮宏只是露出他難得一見的牙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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