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行人地獄

YT影音版：https://www.youtube.com/watch?v=pJ47KFMDiBk&t=79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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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人地獄

我是盧凱，一名職業駕駛員。每天睡到自然醒，下午開始跑Uber，直到夜深回家，生活就這樣日復一日。我不喜歡被關在辦公室，或者過著被束縛的生活，這樣的自由奔波，其實是一種解脫。若論開車技術，我自認一流，判斷距離、加速過彎的時機，從來沒出過錯。

那天下午，下著濛濛細雨，在一個閃黃燈的路口準備左轉時，看到一對父母牽著小女孩過馬路。我知道要禮讓行人，但我有信心能順利通過。畢竟，那些事故，不都是因為駕駛粗心、距離感不好嗎？我習慣性踩下油門，將方向盤向左一打，眼看就要通過時，突然一個小女孩的身影出現在視野中，她微笑著...朝前全力奔跑。

砰！那聲巨響，鋼鐵碰撞肉體的沉重感，車子瞬間朝左側失控翻騰，撞上分隔島。意識模糊前，我透過餘光看到小女孩一動不動地倒臥在地。

完了...闖大禍了。

不知過了多久，醒來後，發現自己身處在灰濛濛的空間，四周瀰漫著陰冷的霧氣，空曠而死寂。遠處，一位身著長白袍、戴白色面具的人向我走來。他散發出一股難以抵擋的威壓，令人不寒而慄。

「我是路神。」他的聲音極為低沉。「你在陽間因為不禮讓行人，導致兩人死亡。依規定，你將在行人地獄接受一年懲罰。」說完，路神消失在濃霧中。

「 兩人死亡，所以小女孩走了嗎....第二個人...是我嗎？」我震驚的喃喃自語著。

我愣在原地，遠方卻傳來小小的腳步聲。抬頭看，是個滿臉鮮血的小女孩，穿著當時熟悉的衣著，艱難地朝我走來。我站在那裡，手心已經冷得發麻。

「叔叔...我找不到爸爸媽媽，我身體好痛...」她帶著絕望的哽咽，聲音中夾雜著痛楚。

那一瞬，內心彷彿被擊碎。是我的姪女——霏霏。她滿臉鮮紅，布滿恐懼的眼神刺痛
了我的心。自己從未想過，僅僅一刻的僥倖，竟奪走了家人的生命。愧疚感湧上心頭，我好想抱住她、安慰她，但話還沒說出口，眼前的場景驟變。我來到一條荒蕪的馬路中央，而我的雙腿像被釘住，無法動彈。

耳後突然傳來轟鳴聲，轉頭望去，一輛銀色轎車高速衝向自己，無情地毫不減速。砰！劇烈的衝擊帶來難以忍受的痛楚，我倒地不起，鮮血模糊了視線，意識在疼痛中漸漸遠去。

然而，剛剛的痛苦似乎才剛過去，我又站在了那條馬路上。下一秒，一輛貨車襲來。接著就是無限的地獄循環，從重機、聯結車、計程車、警車、救護車等，在這一年內，我在這條詛咒的道路上無數次被車輾過、撞擊，每一次都帶來剜心的疼痛，但即使已經痛徹心扉，依然無法逃脫這無盡的循環。這正是我的報應吧。

就在日復一日的絕望中，熟悉的白袍身影終於再度現身。路神看著我，語氣中帶點冷漠：「一年過去了，你是否感同身受那些無辜被撞死的生命了？」

我聲音微顫：「如果有機會重來，我絕不會再貪快...路神，我的姪女，她...還好嗎？」

「她在陰間四處徘徊，日日哭泣，盼著爸媽有天可以來接她。」路神的聲音冰冷如初，沒有絲毫波動。

「我...我該怎麼做才能彌補...？」我急切著想知道答案。

「有方法，但百年來從未有人撐過。」路神平靜地說。「每在行人地獄待10年，可以換得人間一秒。當時的狀況，你需要至少往回三秒才能避開她，換句話說，你必須再被懲罰30年。」

這是我造的孽，哥哥、嫂嫂和霏霏都是無辜的受害者， 我毫不猶豫地答應路神。

話音剛落，場景一變，無數車輛再次駛來，撕裂我的身體，帶來無盡的痛苦。我像個木偶般孤單地倒下又爬起，爬起再倒下，忍受著刺痛、恐懼和時間的磨耗。歲月在這裡無跡可尋，像無底的深淵。

這種無助使人無法分辨，究竟是10年還是20年過去了？還是其實才走完短短的一段？日復一日的疼痛與死亡，令人幾乎崩潰。好痛苦，真的好想放棄。

我張開眼睛，準備面對下一次死亡。 這次輪到聯結車了嗎...快來吧...。

然而當我再度張開眼睛時，自己竟坐進了車內，手握方向盤，而熟悉的路口就在眼前，這是車禍前的那一刻。我才意識到30年過去了，腎上腺素瞬間湧上，我緊緊握住方向盤，猛力將車頭向左打死，並全力踩下煞車——車身與霏霏以毫釐之差擦身而過，最終重重
地撞上分隔島。

我的腿疼得刺骨，意識再度逐漸消散，然而這一次，心中竟有一絲釋然。

再度醒來時，周圍不再是行人地獄的馬路，而是明亮的病房。我低頭望向自己的雙腿，它們早已被截去，或許是經歷了太多，這畫面已然無足輕重。

忽然，耳邊傳來熟悉的呼喚聲，我轉頭，發現霏霏淚眼汪汪地握著我的手。

「叔叔...對不起，都是我害的...嗚嗚...」

「傻孩子，不是你的錯。」我微笑著，輕輕拍著她的頭。

「叔叔沒事，霏霏平安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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