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此味只應陽間有（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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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地府初登場

「跟我來，不會痛的。」

小白笑得像是要去吃宵夜一樣輕鬆，把一張泛黃的符紙貼在阿澤的手背上。剎那間，一股說不出的寒意竄上脊椎，空氣也像被抽走了氧氣般安靜下來。

「閉上眼，數到三就好。」

阿澤本來還想反駁，但冷意包圍得太快，連嘴唇都來不及張開。然後他就聽見自己心臟的跳動聲越來越遠，腳底像是踩空了什麼，整個人被拋進了一個無聲無息的黑洞。

他張開眼。

眼前是一條燈火通明、熱鬧卻完全陌生的街道。

招牌林立，有寫著「忘川理髮廳」「奈何橋豆花」「三生三世租書店」，也有賣花圈、紙紮車、紙紮iPhone的「冥品百貨」。整條街熱鬧得像台灣夜市，卻沒有一點人間的氣味。

「這就是陰間？」阿澤喃喃。

「不是整個陰間，這只是地府臨時夜市。每月初一十五，供那些未轉世的靈體消磨時間、解點嘴饞。你看，那邊還有算命的，不準不收錢。」小白指著街角，一位老鬼穿著清朝服飾，正替一名透明身影排八字。

這一切對阿澤來說太荒謬，也太真實。他想走，但腳卻不自覺地跟著小白穿過人潮，來到一個空空的攤位前。

「這裡給你，攤位免費，設備自備。」小白眨眼，「你能從陽間帶什麼來，就看你自己了。」

他話音剛落，阿澤眼前忽然浮現出自己料理店的廚房一角——鍋具、爐子、食材全都齊備
，就像原封不動地被移植了過來。

「這是……」

「你念念不忘的東西，這裡會幫你帶過來一些。」小白拍了拍他肩膀，「不過食材有限，賣完就收，別貪心，陰間不鼓勵囤貨。」

阿澤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穿上圍裙，點火、備料，像平常營業那樣開始動作。

第一位客人是個滿頭白髮的老奶奶，手裡拄著一根拐杖，腳步不穩地靠近。

「年輕人……你這有炒飯嗎？」

她的聲音沙啞又顫抖。

「有的。」阿澤微笑。

「能幫我加蛋，加一點蔥，還有……不要太油，我胃不好……其實也沒有胃了啦。」她自
嘲地笑了笑。

阿澤心一動，點了點頭，「我會煮成你喜歡的味道。」

他翻炒得比平常慢了一點，生怕壓過了鍋中那股熟悉的香氣。米飯噴香，蛋黃微焦，蔥花剛好略帶焦邊，一切就像他小時候阿嬤炒飯的那種味道。

端上時，老奶奶用力吸了一口氣，「這味道……太像了……跟我兒子做的，一模一樣。」

她的眼眶紅了，卻沒掉下淚來。因為她已經沒有眼淚了。

吃完，她靜靜站起來，鞠了一個深深的躬，然後說：「我可以走了。」

一道溫柔的白光在她腳下浮現，她慢慢地步入光中，沒有回頭。

阿澤站在原地，好一會兒說不出話。

「她在等這碗飯等很久了。」小白在他旁邊低聲說，「不是每個人都能在轉世前，吃上一口記憶中的味道。」

這句話像某種重量，壓進他的心裡。

接著，第二位、第三位客人陸續上門，有的喃喃自語、有的面無表情、有的哭著點餐。他們來自不同時代，有著各自未竟的心事與執念，而阿澤，只是用鍋鏟與火爐，一道道地接住這些故事。

到了深夜兩點，最後一位客人離去，阿澤放下鍋鏟，手臂因疲累而微微顫抖。

「我今天……到底做了什麼？」

「你只是讓一些人，在離開之前，記得自己是人。」

小白輕輕地說，然後從袖口掏出一小袋冥幣與幾張符紙放在他面前。

「工資。不多，但我們講究誠意。」

阿澤接過那些泛著微光的幣，苦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再來。」

「你會的。」小白笑得像個老友，「你已經在這裡煮過一次，那味道……陰間會記得的。
」

他再次貼上符紙，耳邊那熟悉的風鈴聲響起，眼前一陣模糊。

等阿澤再次睜眼，他又站回了自家料理店的廚房，天剛破曉。

窗外傳來第一班垃圾車的音樂聲，一切彷彿只是夢。

但他的圍裙口袋裡，還躺著那幾枚冰涼的冥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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