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山海本一家(五)林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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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網友的鼓勵,原本寫一寫實在有點黑暗,寫不下去,工作也忙,就暫時擱置了,但沒想到一時性起PO了小短篇<前世今生>才知道原來有讀者在等待,於是還是默默地將烏枝宇宙寫了一寫,至少告一段落了。
從一開始徵文的創作,到現在變成了三萬四千多字的長篇,真是奇妙。
由於時間的推進,已經重新潤過前面的作品,並正式命名山海本一家,可以搜尋山海本一家去看前面的故事。
當然是建議從頭看了,修正了許多細節,那時實驗性的寫作也重新修正了,在閱讀上面或是腳色辨識上都更新了許多。
總之重看吧,保證一氣呵成。
後面還有一篇,已經寫完了,潤飾後會貼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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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佳吃完小青削好的梨子後還是感到很疲勞,沒跟小青講兩句話又昏昏沉沉的睡著了,小青換了與她相襯的白藍旗袍,離開房間,帶上了門。
思佳醒來找水喝時已經傍晚。
寺院似乎,不太平靜?
遠處的隱隱約約傳出各種…混亂而激烈的聲音?
「碰!」小青衝進門來。
「拿起你的包包,出事了!」小青雪白的臉上竟有一絲血跡。
「妳的臉??發生甚麼事了??」思佳一時反應不過來,小青也錯愕了一下,還有時間管這個?但畢竟是女孩子家,還是伸手抹了抹思佳指的臉頰。
一個僧人出現在小青身後,雙手各持戒刀就往小青背後插下來!
小青頭也不回一抬手「碰!」的好大一聲,僧人直接被打得人仰馬翻, 看起來是暈了過去。
思佳回過神來趕快拿起包包,小青先從包包中拿出手機,兩女一前一後,思佳跟著小青往大堂奔去。
「我需要角木,現在就要!要最快速度的,聽懂嗎?最快的!」小青對著手機喊。
小套房裡,一名男子正在熟睡,半裸的上身上刻畫著複雜至極的深紅刺青,桌上的電腦還在兀自撥放著某個遊戲實況主的直播。
「碰!」大門砰的一聲被打開,衝進兩個保鑣外型的彪形大漢。
「??!!」熟睡的男子在疑惑中直接被架走。
「三小…又來…你們有沒有禮貌……欸幹至少給我穿個上衣吧靠杯喔…」空空的房間裡,
聲音漸遠,只聽到遊戲實況主還在跟觀眾互動。
小青與思佳花了不少時間才抵達大堂,一路上盡是已經陷入瘋狂狀態的僧人,攔路的制服,躺在地上的也沒時間救了,雖說都用最快的速度進行著,但也花了不少時間。
大堂上,這佛門清淨地已經跟清淨一點關係都沒有了,一看之下跟地獄沒啥兩樣。
鮮血,到處都是鮮血,潑灑在各種法器、佛像、蒲團上。
還沒陷入瘋狂的僧人只能無助的禪坐在那邊,就好像用身體抵擋水壩洩洪般,用著最後的理智還在唸咒,無助的唸著。
而另思佳小不解的是,竟然也有許多穿著一般衣服的人們混雜在其中,各自瘋狂,各自鎮定。
已經陷入瘋狂的僧人用各種東西開始殘虐周遭的人們,有的用法器、有的用手。
看似遊客一般穿著平常的平常人,正在用各種方式制服、封印這些發狂的僧人。
看到這情況,小青也不禁感到噁心,快失控了,就差那麼一點了。
蒲團首席,那裡癱倒著一個老和尚,隔壁則是一個中年男子持著結界正在盡力護著老和尚,與其他要攻擊老和尚的瘋和尚相抗衡。
小青左鑽又鑽,思佳緊跟其後,兩人直接穿過結界來到蒲團首席旁。
「果蘊和尚!」小青呼喚著倒在地上的老和尚,老和尚沒有回應,只是緊緊皺眉,袈裟下流出深紅的血。
「思佳!我要包包!」小青對著思佳喊。
思佳趕緊把整個包包遞了過去。
小青迅速地移除果蘊和尚的上衣,自包包中拿出捲軸將果蘊和尚自腰致腋下包覆,此時思佳也熟練地打開包包中的瓶裝水,遞給了小青。
小青把水仔細的澆在捲軸上,捲軸開始收縮。
一直眉頭緊皺的果蘊和尚開口了。
「謝謝菩薩。」果蘊和尚說。
「別說話。」小青回答。
「尹菩薩......」果蘊和尚臉色難看,說不完後面的話。
「妳需要規格外的東西......」果蘊和尚努力的把話說完,臉色慘白。
「我知道了,你先別說話了,已經在路上了,現在只能等了。」
首席蒲團前,就是放著脊椎骨的木箱,木箱中深紅的血液不斷滲出,滴流了整個硃砂墊。
小青將手機丟給思佳,同時手上開始面對木箱飛速結印。
「思佳,打給通話紀錄最後一個,問他還要多久。」思佳照做。
小青右手劍指,直接指向木箱。
「他們說他們在上面,但降落要一點時間。」思佳不理解但轉述了。
「叫他把角木直接丟下來!」小青眉頭越來越皺,思佳不理解但依然轉述了。
電話那頭短暫的沉默,小青劍指天花板。
碰!!垮啦垮啦!天花板隨即開了個洞!接著有個東西穿破屋頂直接掉入大堂!隨著小青劍指墜落在木箱與小青中間。
丟下來的竟是個人!
思佳嚇了一跳,更讓思佳覺得弔詭的是,這個人好像只有昏迷而已,看起來,沒怎麼受傷?看起來…大汗淋漓?
這個被稱之為角木的男人穿著一條運動褲,上身佈滿複雜的深紅刺青,他趴在地上,眉頭緊皺,佈滿著深紅刺青的身體開始冒煙。
蒸氣慢慢的凝聚,開始像是有意識的一般以木箱為中心盤旋著。
被稱之為角木的男人無意識地站了起來。
那團蒸氣頭部露出兩根長鬚,前端分出如同獸嘴的上下顎,一張巨口就往木箱撲去!
颼颼颼颼!巨大的蒸氣煙霧從大堂中心往外衝散。
瘋狂的僧人、唸經的僧人全部停止了動作,大堂上萬籟俱寂。
「啪咚!」角木男正面癱軟倒下。
所有人像是回神了一般,身上有傷的開始哀號,原本在唸經的和尚大口喘著氣,剛剛陷入瘋狂的和尚們紛紛倒地抽蓄。
這一切,好像剛剛的毛骨悚然從不存在一樣,令人感到背脊發涼。
剛剛護著果蘊和尚的中年男子鬆了口氣,轉身跟小青點了點頭,查看其他同伴的傷勢去了。
「小青,他們是誰啊?」思佳好奇的發問。
「整個大廳亂成這樣,你就只關心這個嗎?」小青白眼。
思佳聳聳肩,確實。
「這樣跟你說明比較快,他們是善良的非人類。」小青低頭看著果蘊和尚的傷勢,同時回答。
躺著的果蘊和尚突然臉色一變,雙眼睜大,困難的指著大門。
「尹菩薩!外堂!有東西來了!」果蘊和尚簡短的吐出這幾個詞。
小青一驚,大堂上的眾人一驚,思佳也一驚!
殺氣撲天而來。
思佳第一次如此清楚的感受到對方的憤怒,她很明確的感受到…
會死。
眾人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
一雙高跟鞋不快不慢的踏入。
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是個約莫三十歲的女子,打扮的,就像是個剛下班的上班族,踩著不高也不低的高跟鞋。
女子沒什麼表情,但大堂的眾人完全可以理解到正在放出無盡憤怒的就是她。
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
女子掠過眾人,直接走到被稱之為角木的男子旁邊蹲下查看男子,男子尚在昏迷中。
好似眾人皆為無物。
「你就是尹青?」女子轉頭問小青。
小青冷汗直流,只敢點點頭。
「好大的膽子。」口氣平淡,小青寒毛直豎。
女子又看看旁邊的木箱,好似了解了什麼。
「那也難怪。」女子自言自語。
「我相公,我帶走了。」女子背起被稱之為角木的男人。
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
不疾不徐的來,不疾不徐地消失在夜色中。
大堂眾人知道撿了條命,他們深知剛剛那場瘋狂,也許逃還逃得掉,面對那個女子,卻如刀口已擦破喉嚨。
大口喘氣。
混亂,一片混亂。
大堂上包紮的包紮,崩潰的崩潰,有人哭著、有人無聲掉著眼淚、有人低聲唸佛。
「尹菩薩,是時候告訴我們更多資訊了。」果蘊和尚臉色慘白,小和尚為果蘊和尚拿了個墊子做靠背,果蘊和尚歪歪斜斜地靠在墊子上,看著不遠處的血紅硃砂墊,與那安靜的木箱。
小青猶豫了一下,示意思佳坐下,兩女在果蘊和尚旁邊曲腿而坐。
「既然兩位都身在其中,那我也有向兩位解釋的義務。
「我想,有些背景需要跟兩位先稍作說明。
「術族在交接家主的過程中,會用多種方式去評估繼承者,最後會有兩名繼承者被賦予名號,繼承家主的會賦予『禪』的名號,在競爭中落敗的會賦予『單』的名號,以尹家為例,家主被稱為『尹禪』,繼承戰落敗者就稱為『尹單』,不同術族冠予不同姓氏。
「一般來說,『單』會被命令離開家族,其實是為了術傳承的保險,若家族發生什麼災變,至少最優秀的兩人不會被放在同一個籃子裡。
「但因繼承戰的競爭、各種心理的因素,『單』常常變成不受控的、亦正亦邪的存在,與家族反目的『單』不計其數又是其他話了。」
小青停頓了一下,果蘊和尚顯然已經知道這段,看來這段是解釋給思佳聽的。
「尹家是富有歷史的堪輿世家,當然也參與了許多歷史事件。
「這塊土地經過了不少悲慘的事件,其中一個時期,是清朝割讓台灣後,至日本接收的那段期間。
「清朝晚期,割讓台灣後,來接收的日軍原本以為可以輕易地接收,畢竟在割讓後有段撤離期,讓台灣人選擇要不要搬家至福建生活。
「日軍沒料到的是,其實有能力舉家搬遷的只有有錢的家族而已,大部分的人都還是留在這裡。
「等到他們接收台灣時,遭受到了頑強的抵抗。
「這個時期日軍殺紅了眼,遇到村子就直接燒殺擄掠。
「史學家估計的死亡總數約在四十萬左右。
「是一段輕描淡寫,卻慘絕人寰的時期。
「接下來,要說的是先代『尹單』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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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尹單前要先提提林家。
林家先人自清朝攻台後,就舉家搬遷至台灣,在這塊土地深耕已久。
最早的祖先來,約莫也是百多年前的事了。
林家乘著時代潮流而來,隨著幾代的發展,已經成了一個富裕的大族。
可以說林家在台灣這塊土地上,開花結果了。
甲午戰爭打輸後,清朝政府與日本簽訂了馬關條約,自那時起,台灣就在風雨飄搖的邊緣。
林家地大祖產多,捨不得舉家搬遷,家族會議上各大支系爭論不休,最後要走的走,要留的留。
林朝樑年輕時跟鐘家二女兒鐘蘭看對眼,是那個年代少有的自由戀愛,那時女兒林棠剛出生,初為人父,不敢讓女兒涉險搬遷。
殊不知接二連三的發生了各種政治事件,台灣民主國的建立與消亡,各地反對日本接收的強烈反抗。
最終就導致了日軍接收台灣時的強硬政策,說強硬政策可能是好聽的了,講直白點就是各種大屠殺。
「反正都要殺死她們了,不如先強姦她們。」那時在日軍中,最流行的是這句話。
「第一次很可怕,久了就習慣了。」兵長總這樣告訴新兵。
那個時代就是這樣,人非人的時代。
那天天氣不錯,強褓中的林棠哇哇地哭,林朝樑被壓在自家地上,看著正值年華的妻子鐘蘭被蹂躪。
林朝樑悲憤欲絕,對天發誓,要用最惡毒的方式復仇。
日本兵蹂躪完鐘蘭,洩了慾,一刀斬下就身首分離。
壓制林朝樑的日本兵放開林朝樑,林朝樑一手抱著妻子的身軀,一手抱著妻子的頭。
林朝樑對天發毒誓。
小兵正要給林朝樑一個痛快,就被從後面伸出的中國劍捅了個窟窿。
接下來一道灰影閃入,劍影在大宅飛舞,在場日本兵全變成了肉塊。
救了林朝樑的是一個風水師。
那個風水師叫做尹譁。
尹譁,就是那個時代的尹單。
林朝樑自被尹譁所救後,痛哭了一場,然後他的人生再也沒流過一滴眼淚,林朝樑的心在那天已經死了,接下來的人生,林朝樑要全部用來復仇。
尹譁看著日本兵屠戮,心情激憤,誓要為被屠戮蹂躪的同胞們復仇,而林朝樑也與日本兵有著血海深仇,兩人不謀而合。
尹譁帶著林朝樑與林棠躲避了戰禍,他們知道日本兵接收台灣勢不可擋,最後兩人潛伏了起來,開了個小貿易行,轉入了地下的工作。
一十七年後,林棠已經亭亭玉立,成為了一個青春正好的漂亮姑娘。
林棠對於父親與尹譁大伯的地下工作毫無所知,只知道自家是個小康的貿易商行。
林朝樑的復仇計畫接連失敗,日本接收台灣後情勢趨於穩定,雖有零星抗日行動,對於懸殊的軍事力量卻都宣告失敗,林朝樑陰鬱不得解,心病慢慢走火入魔,為人變得越來越
怪。
在林朝樑的有意安排下,林棠在總督府附近的高級茶店學習茶道,林朝樑打算用近水樓台的方式獲得更多的情報。
就是在學習茶道時,林棠認識了明石元次。
明石元次那時也十七歲,正值青春叛逆與身世的鬱悶中,而林棠的溫柔與美麗化解了明石的鬱悶,很快,思慕對方的兩人就墜入了情網之中。
那是林朝樑始料未及的事。
林棠知道父親痛恨日本人,自己卻沒有繼承這份情感,對於帥氣的明石又無法放下,兩人只好偷偷的交往。
先發現這件事情的是尹譁,他只是默默觀察著,什麼也沒講。
那日天氣不錯,尹譁回到貿易行時已滿地鮮血,四肢被斬去的林棠只剩一口氣,已陷入瘋狂狀態的林朝樑正把胎兒從自己女兒肚子中挖出來,用著瘋癲的語調向尹譁訴說著事情的始末。
「鐘蘭的骨肉不能再沾日本人的種。」林朝樑挖出胎兒後說。
現場實在太過震撼,尹譁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尹譁有一計,卻因太惡、太毒,始終不忍進行,事情卻自然推演到了自己的計策中。
林朝樑弄死胎兒後,一刀橫去,將女兒的頭顱一分為二。
手刃完女兒,劍刃上鮮血淋漓,林朝樑倒轉劍鋒將自己自腹腔一路向上,開膛剖肚,最後劍鋒自下顎插入,終結了自己。
尹譁呆坐在那,伴著滿屋的血腥味,儘管自己以見多識廣,至今依然沒有看過這麼噁心的場面。
他回憶起林朝樑的一生,他不怪林朝樑,他只怪日本軍閥的野心,沒有那些野心,這一切都不用發生。
尹譁掉著淚,翻過了林棠的屍身,剖出了林棠的脊椎骨。
他要下陣,下最毒的,下最毒的陣。
「生於極陰日之女,虐戮由其至親,剖其骨,置極陰之地,以極惡之物封孕百年。」
人算不如天算,日本的野心在過度擴張中失敗,戰敗後日本投降,民國政府接收台灣。
那時的尹譁已垂垂老矣,看盡了山河易主的尹譁,人生只剩對林棠的虧欠,他挨著最後一口氣回到了尹家,說了事情的始末,與自己所下駭人大陣,大笑了三聲,笑出了世間的悲淒,笑完也就此氣絕。
只留給尹家後輩,一個委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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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尹家的歷史,小青清澈的眼睛中,也透著陰鬱。
「其實你們可能不知道,山也是會生老病死的。
「只是經過的時間非常的長,長到超出我們的感知而已。
「其中有些山,在一些機緣具足的情況下,會形成天然寶地,孕育稀世之物。
「我們所去到的海底洞穴,其實是已經死去的山。
「在祂腐朽前,尹單找到了祂。
「我們潛水去到的那個洞穴,插著武士刀那裡,上尖下尖,是山的子宮。
「洞口,用武士刀、布、麻繩結成結界。
「那武士刀,是日軍那時用來屠戮的武士刀,布,是用來接生被日軍侵犯的婦女所生下孩子的接生布,麻繩,是吊死日軍時用的吊死繩。
「這三個,是惡的循環。
「最後,浸於極陰之水,供於魔佛,孕百年。
「距尹單下陣已近百年,已快成陣了,我們也相當的焦急。
「直到遇見妳。
「生於極陰日的妳,卻帶有後天正氣。
「後天正氣,保護你去到極惡邪之地,而不受影響。
「思佳,很抱歉,沒有先跟妳說明清楚,就讓妳參與到這個事件中。
「但是思佳,若不是妳,林棠是出不來的。」
語畢,三人均沈默許久。
「那個蜘蛛人面像呢?」思佳一個雞皮疙瘩。
「這麼說吧,若沒有尹家的人一起同行,它不只會吊在那裡而已。」小青講完,思佳馬上後悔問這問題,思佳感到一陣噁心。
突如其來的一整串說明,讓思佳需要一些時間消化。
「小青,那個明石好耳熟。」思佳想了想說。
「好像有個台灣總督叫做明石?」思佳努力搜索近代史的記憶。
「咦?有嗎?」小青露出疑惑的表情。
「應該沒錯,而且他……好像葬在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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