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塔位大作戰02

02.

　　「你是新來的喔？」

　　對面坐著的男人臉上戴著墨鏡與口罩，仔細一看，才發現男人正誇張流著汗，斗大的水珠一顆顆的自頭頂沿著額角流下。

　　「沒有啦，我做一陣子了。」林維新敷衍的說，視線盯著面前的男人，明明冷氣這麼強，他還是一身汗，「你好像很熱喔？」

　　男人聽完連忙擦了擦額頭，「我剛剛運動完啦。」同時他也透過墨鏡打量著陳維新，「我之前有跟你們那個戴經理稍微講過我的要求……」

　　林維新並不知道他們到底說了什麼，不過他仍應答著，「我知道，他有跟我說過。但是你要不要看看我準備的資料，我也可以再跟你講解一下。」

　　「講解是不用啦。但是就是這個要求一定要先答應，其他的問題都好說。」

　　他立刻拍著胸脯保證，「沒有問題！之前你們說好的那些，我都會幫你辦妥的！」

　　聽到他這樣說，男人的身體似乎放鬆了下來，他微微的向後仰，靠到了座椅的靠背上。

　　「既然是這樣那就好說了，我們先把合約簽一簽。」他從一旁放著的提袋中拿出一份已經擬好的合約，一反剛才有些遲疑的態度，突然積極了起來。

　　林維新接過合約，不敢相信這次的客人竟然這麼容易就成交了！他內心無比的興奮，不斷感謝前輩給了自己這個機會，讓他終於有機會開張！他一定要好好服務這個客戶。

　　翻閱這份寫得密密麻麻的合約，上面約定的流程十分簡單，所有程序都減免了，唯一的條件就只有需要幫忙處理祖先的骨灰而已。

　　「這份合約很多東西都沒寫上去耶，像是入塔儀式什麼的，是不需要嗎？」

　　「對啦、對啦，這個我都跟你們戴經理討論過了，只剩下你們簽名蓋章了。」

　　林維新想既然財哥已經看過了，那應該沒什麼問題。秉持著積極樂觀的思維，他決定先把合約簽了，拿到這個客戶再說。

　　就在他簽完名字，完成合約手續後，雙方同時抬起頭來的視線瞬間交會。

　　男人將手邊的紙袋與五張千元大鈔，遞向林維新。

　　「那東西就交給你們了。」

　　他奇異的看著這個被他放到桌面上的東西與錢。

　　「什麼意思？」

　　「你們答應要收走的啊，剩下的錢我會再轉帳給你們。」

　　林維新看著那個紙袋，內心突然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他小心翼翼的將物品從裡頭拿出來。

　　那是一個鐵罐，罐身上還印著酷似貝多芬的紳士慈祥笑著，從透明的蓋子看進去，隱約能看見裡面放著許多白色粉末狀，卻又顆粒不均的東西。

　　林維新的臉瞬間就青了，連語氣也不自覺的顫抖起來，「這是什麼？應該不是麥片吧？」

　　對面的男人一臉理所當然的，「骨灰啊。你們不是要幫我處理？」

　　雖然他是賣塔位的，但是這輩子還沒有親眼看過骨灰。如今這個東西竟然就這樣突然的出現在面前，他一下也不知該怎麼辦，支支吾吾半天，林維新才終於說出一句話。

　　「我們沒有在現場點交骨灰的啦！」

　　雖然這好像不是他想表達的問題重點，但是他對自己這跨出一步的發言十分滿意。

　　男人皺著眉頭看他，隱約能從半透明的墨鏡鏡片裡看見他不耐的眼神，「你剛剛不是說都可以完成我的要求？這就是我的要求啊！」

　　林維新真的是萬萬想不到，他口中的「要求」竟然會是這樣的！雖然他不能說自己看過了許多客戶，但是這種簽約當天就直接面交骨灰的人他真的第一次遇到！

　　「是這樣說沒有錯……可是你現在就拿骨灰給我，都不用舉辦什麼儀式嗎？」

　　男人揮了揮手，「那些都隨便你們啦。重點是幫我把這個骨灰處理掉。」

　　「你連骨灰罈都沒有，要怎麼放進塔位啦？」

　　男人依然不是很在意的模樣，「你就照合約寫的，就幫我弄一弄。」

　　「不是，先生，這樣子我們真的沒有辦法收。」林維新將骨灰推回男人的方向，試圖擺脫這個麻煩的困境。

　　然而沒想到男人摘掉了太陽眼鏡，換上一副惡狠狠的盯著林維新。

　　「你現在是想反悔是不是？我們已經簽約了喔！小心我去法院告你們喔！」

　　林維新看著被男人從桌上拿起展示的合約，內容整合起來確實只有一條：處理骨灰。他頓時理解過來原來合約內容是這個意思，內心萬般懊悔卻已經來不及。

　　接下來他只能看著男子勝利般的朝他一笑，接著收起合約自座位上起身，邁步離開咖啡廳。

　　「年輕人，你不用害怕，骨灰而已嘛，你們天天在處理的，我還有事先走。」

　　男人離開後，他絕望的看向桌上那個裝著骨灰的鐵罐，罐身上印著的紳士依舊陽光明媚的朝著他微笑，笑得他心底發毛。

　　時間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做好了足夠的心理建設，將仍有些顫抖的手伸向鐵罐，嘴裡還不斷念著。

　　「南無阿彌陀佛，我只是一個業務，是你的家屬拜託我先保管你的，等到他匯款過來後我一定把你舒舒服服的請到塔位裡。」

　　身體碰到那個罐身的瞬間，一股不同於夏日炎熱氣溫的清涼瞬間竄過了他的全身，他感覺似乎有一隻冰涼的手正緩緩撫摸著自己的後頸，令他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

　　「不要鬧啊大哥，千萬求你了，小的我驚不起嚇啊！」

　　將骨灰放進紙袋拎回家的路上，他只能一直這麼重複著。即使在路人的目光中，林維新遠比他手中拿著的那罐骨灰可怕，他卻都顧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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