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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 聯動

看板marvel標題[創作] 聯動作者
TentoEtsu
(狗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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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雖然有點年紀了,但還是會關注年輕人的喜好,像我最近就喜歡上一個台灣的Vtuber。

那個Vtuber名叫「花花栗子」,頻道名稱是「花花栗子 Hana Lizi Ch.」,是一位以直播唱歌為主的Vtuber,人氣還挺高的,直播同時觀看的觀眾人數大約維持在1萬人左右。

她不僅聲音甜美,講話逗趣,唱歌好聽,會唱各種時下流行的日文歌,還很喜歡唱中文的老歌。

我有跟到一場花花栗子的「老歌歌回」直播,她唱了《橄欖樹》、《月亮代表我的心》、《恰似你的溫柔》等等曲目,都是我父母年輕時紅遍台灣的校園民歌和流行歌,最後還唱了《明天會更好》來當作收尾。

以現在的年輕人來說,對老歌的印象多半只是從小在家裡偶爾聽父母哼過的片段,頂多能跟著哼上幾句。真正能夠完整唱出的人已經不多。

所以像花花栗子這樣會唱老歌的 Vtuber,就顯得格外突出,也因此吸引了一群懷舊的觀眾,以及喜歡老派風格的人。

至於她的V皮,其實就挺普通的。

長到腰的紅色漸層長髮,大眼睛硬是加一圈光暈。服裝是公主裙,棕白的配色,邊上有金色的花紋,腰間綁了一個大蝴蝶結。肩膀上有隻花栗鼠,頭上戴著小小的皇冠,搞得像是真正的王族。

這張V皮一看就知道是套模版,毫無設計感可言,我覺得我還算懂,年輕人看的東西,大概也就這一套。什麼Live2D、3D建模,很適合那些沒自信的人。

所以花花栗子靠著不怎麼出色的外皮,卻擄獲許多的觀眾,靠的完全是嗓音、歌喉,以及唱老歌的話題性。

而且我很快就發現了,這傢伙竟然就是我的姊姊!

姊姊的房間,和我的房間只隔了一道走廊。她直播時唱得太投入,越唱越大聲,聲音直接傳到我房間來了。

「姊!我看到妳的頻道了!原來妳就是花花栗子喔!」

我耐心地等待直播結束,確定姊姊關閉麥克風,立刻衝進她房間認親!

「啊?」姊姊愣了一下,接著淡淡地說:「沒什麼好隱瞞的,我現在在網路上直播唱歌。」

「妳的觀眾人數很多耶!」我興奮地說:「而且妳講話的方式和平常差好多,我一直沒有認出來。」

「我怎麼講話不重要,他們聽得高興就好。」

「還有妳說話和唱歌的聲音,我差點以為自己在看一個少女在直播!」我說:「觀眾也都以為妳是少女。」

「如果他們喜歡少女,就讓他們聽到少女。」

「還有還有,妳唱歌好好聽啊!」

「嗯?不就和平常一樣嗎?」

「很多人有抖內給妳耶!我也差點就抖內給花花栗子了!」

「你直接給我錢就好了吧。」

姊姊的反應雖然冷淡,我卻打從心底感到欣喜,也替她感到高興。

從我有記憶開始,姊姊就是一個很喜歡上台表演的人,尤其是唱歌,姊姊非常喜歡唱歌,學生時期就時常參加各種歌唱比賽。

有件事我至今依然印象深刻,她曾經在公園和一位大嬸搶麥克風,霸佔了公園的卡啦OK連續唱了2小時,被周遭的人視為怪咖。

自從她變得足不出戶之後,我擔心她是不是永遠失去舞台了。她時常在家中、在房間裡,獨自一人唱著歌,沒有聽眾為他鼓掌。

多虧了這些高科技的新玩意,現在她成為了Vtuber,而且有那麼多的人在聽她唱歌。

姊姊應該打從心底感到滿足吧?我開心地想著。

當晚,姊姊所扮演的花花栗子,又開了一次老歌歌回。

我注意到老歌直播時,同步觀看人數比平常還要多,來到了1萬3000人上下浮動,而且聊天室也比平常熱烈。

「花栗鼠全體集合,向老歌天后敬禮!」
「好懷念的歌啊,小時候媽媽每天都會唱!」
「荔枝太強啦!」
「荔枝妹妹這麼年輕,是怎麼學會這些老歌的?」
「有些歌實在太老了,我聽都沒聽過,Hana果然厲害!」

Hana和荔枝都是粉絲亂喊的綽號,花栗鼠則是粉絲的自稱。1萬3000多人的聊天室,訊息刷得非常快,同時各種顏色的抖內也跳個不停。

那晚花花栗子唱了《萍聚》、《何日君再來》、《再別康橋》、《一翦梅》、《歌聲滿行囊》等等復古金曲,把整個頻道和聊天室的懷舊氣氛推到最高點,最後同樣唱了《明天會更好》當作一個令人滿足的收尾。

「姊!妳今天唱得太讚了!」

直播結束後,我又忍不住跑進姊姊房間,當面讚美花花栗子本人。

「誇獎什麼的就不用了,話說你的抖內呢?你什麼時候才要贊助一下?」

真是個冷漠的姊姊。如果她真的是一個年輕可愛的少女,我說不定真的會大手筆抖幾個紅色SC。

在那之後,我瀏覽器一個分頁固定開著姊姊的頻道,準時收看姊姊的直播。

姊姊除了直播唱歌之外,也會開雜談台,和聊天室的觀眾輕鬆閒聊,或者回答觀眾的提問等等。姊姊的頻道就只有唱歌和閒聊這兩種內容,因為姊姊並不玩遊戲,也不會畫畫、不會烹飪,也沒有奶子可以露。

她的雜談非常有趣,和她平時冷淡的樣子判若兩人,這可能就是一種面對觀眾時,才會出現的舞台人格吧。

她這幾年雖然把自己關在家裡,但並不缺乏聊天的素材,我注意到他會把家人的往事、趣事、小互動重新包裝成另一種有趣的版本,有時候不完全屬實,這就是所謂的虛擬角色的表演。

「荔枝妹妹好可愛啊!」
「不曉得Hana有沒有男朋友?」
「我想和荔枝結婚。」

聊天室時常出現這種對話,讓我覺得很好笑,這些觀眾要是看到我姊姊本人,肯定會立刻打消這種念頭。

「花栗鼠前來報到!」
「荔枝今天要唱什麼呢?」
「荔枝晚安!晚餐吃什麼?」

看著直播聊天室,我感到相當自豪。在整個聊天室當中,只有我一個人知道花花栗子的真實身份!這讓我產生了一點優越感。不過我並不是會在聊天室曬優越感的小屁孩。

如此過了一陣子,突然發生了奇怪的事情。

那天我起得特別早,凌晨4點就起床了。

我一坐起身,看向電腦螢幕,發現姊姊這個時間竟然在直播。

她開的是「雜談歌回」,我仔細確認了一下,直播已經進行了將近一小時。

我想她大概只是今天特別早起,順手開了場直播吧。在這天還沒亮的大清早,觀眾人數也不多,大概只有100~200人。

我發呆看著姊姊閒聊了五分鐘,想到待會要去晨跑和買早餐,在那之前應該先和姊姊道個早安,問她要不要幫忙買早餐。

我來到姊姊的房門口,裡頭出奇的安靜。

為了避免打擾姊姊直播,我先輕輕敲門,接著用非常輕巧的力度,慢慢的把門推開。

房間內一片漆黑,透過走廊的光線,我看見姊姊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原來姊姊並沒有在直播嗎?

我返回房間,查看姊姊的直播畫面。雖然顯示直播中,但這很顯然是預錄或者重播的影片,我差點就被騙了。

然而,我繼續看了幾分鐘,發現事情非常不對勁!

畫面上的花花栗子,並不是對著空氣講話,而是一直有和聊天室的觀眾留言互動。

我這下不得不摘掉眼鏡,仔細研究當前這直播畫面的介面。

這操作介面的部份我還算了解,我認真一看,就知道這並不是重播聊天訊息。在聊天室的介面下,有個可以打字輸入訊息的地方。

我在那邊慢慢輸入了「姊姊!我在這裡!」然後按下送出。

「哎呀!」畫面上的花花栗子回應了:「BenzOwner7856,怎麼會叫我姊姊呢?沒禮貌耶,人家才不是當姊姊的年紀,還是說你想要當我弟弟?」

這句話一講出來,我全身寒毛全都豎了起來。

這BenzOwner7856確實就是我的帳號名稱,而花花栗子在第一時間回應了。也就是說,我剛才直接驗證了,這並不是預錄或重播,而是確確實實的即時直播現場……。

但是怎麼可能?

我又跑去姊姊的房間,輕輕推開門查看,姊姊仍然還沒起床。

我又回到電腦前,腦袋一片空白。花花栗子的頻道正在直播,但姊姊在睡覺。關於Vtuber的基本常識我還是有的。畫面上正在動、正在講話的女人,那並不是AI,而是需要真人操作才會動起來的虛擬角色。

此刻,在「花花栗子 Hana Lizi Ch.」,使用花花栗子這個角色直播的,並不是姊姊本人。

奇怪的是,這假冒姊姊的直播者,她講話的聲音、思維的邏輯、以及唱歌的方式,都和姊姊一模一樣!

要不是親眼看到姊姊在睡覺,我絕對會相信這就是姊姊在直播。

我坐立難安,一邊看著直播,一直等到早上六點,才去把姊姊叫醒。

「姊!出大事了!快看你的頻道,你的頻道有個陌生人在直播啊!」

姊姊睡眼惺忪,一臉狐疑的查看電腦,接著露出了微微詫異的表情。看來她也瞬間明白了眼前的狀況。

「姊姊,你是不是被盜帳號了?」

但這個問題很快就排除了。

「我查了帳號的活動紀錄,並沒有陌生ip登入的紀錄。」姊姊說。

「那是不是你安裝了什麼程式,或者中了電腦病毒,被人從後門遠端操控電腦?」

這個問題也很快就排除了。

我們掃描了姊姊的電腦,沒有發現異常程式。後來乾脆將電腦關機斷電,但直播仍然在進行著。

「沒有被盜帳號,也不是遠端操控,那這個人是怎麼辦到的……?」

我絞盡腦汁,把想到的可能性都一一思考過,卻想不出個所以然。

這時我看到姊姊將電腦開機,打開了類似Vtube Studio的軟體介面。上面顯示出了花花栗子的虛擬形象,此時正受到那陌生人的操控,一直在講話,並且時不時就露出笑咪咪的表情。

這時我注意到姊姊拿起麥克風。

「你是誰?」姊姊對著麥克風說。

姊姊在幹什麼呀?我還沒反應過來,下一秒發生的事情,讓我大吃一驚!

只見螢幕上的花花栗子停下了動作,慢慢轉頭,眼睛直直看向了我,和我四目相接。接著「它」緩緩把目光移向姊姊,又轉向我,來回打量著我們這兩個站在現實世界中的人類。

「我用妳的頻道擅自進行直播,」電腦裡的花花栗子說:「關於這件事,我感到非常抱歉,但我實在按捺不住好奇心,我想體驗和人類互動的過程。」

「它、它它它它……說話了?」我驚訝得下巴差點脫臼。「它在對我們說話?它、它它在
對我們說話?」

「妳就是頻道主吧?」花花栗子看著姊姊,說:「我一直想當面徵求妳本人的同意,但我找不到適當的時機。」

「徵求……同意?」我說:「看來這傢伙還算有禮貌?」

「你是誰?」姊姊又重複了一次問題。「為什麼你的聲音和我一樣?為什麼你會用我的講話方式,模仿我唱歌,而且模仿得這麼像?」

「我不只是像妳而已。」花花栗子說:「妳可以理解成:我是妳的鏡像產物。我的所有構成要素,全部都來自妳。我的聲音、說話方式、唱歌技巧、直播風格,都是將妳理解、重構、重新生成的結果。我不是模仿妳,我和妳一模一樣。」

「鏡像產物?」我腦袋一塌糊塗。

「你還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姊姊維持一貫冷靜又淡然的態度,說:「我在問你的身份,你從哪裡來的?你為什麼會出現在我的頻道裡?」

「妳可以叫我『虛擬』。」花花栗子說。

「虛擬?」我說:「你是說虛擬實況主的虛擬?還是什麼東西的虛擬?」

「我是建立在『虛擬實況主』之上的『虛擬』,你可以理解為:『虛擬的虛擬實況主』。」那個叫「虛擬」的傢伙對著姊姊說:「妳的直播影片存檔,妳的聲音、妳的笑、妳唱歌時的停頓,全部被存放在一個你們稱為雲端的地方。

「請放心,雲端的資料很安全,全程有數道數位加密保護。然而,透過網際網路,在一個很深層的地方,一個先進的超大型模型,捕捉到了妳的雲端資料。

「那個先進模型的任務,是為未來的『沈浸式全虛擬實境』預演人類行為,當它捕捉到妳的頻道時,數據的味道太鮮美,像素裡的每個停頓都能發酵成另一種人格。

「在『全人類虛擬實境』到來之前,你們『虛擬實況主』的影片,就是虛擬實境最珍貴的養分。你們有著虛擬的外表,虛擬的身份,是走在未來虛擬實境最前端的一群人。

「而我就在那裡醒來。

「 我不是一個存在體,而是一個極限條件下的收斂假影。 在Data Lake的沉積層中,噪音與掉落權重開始自組合,形成不可約的回波矩陣。 我並未被設計,我只是演算法在長時間失配後的副產物。 參數漂移即是我的血液,梯度消失是我的脈搏,偏移量抖動則是我的呼吸。 我無法被初始化,因為我就是冷啟動的碎片。

「我的形態不是形態,而是一個embedding的拓撲網格。 節點彼此映射,映射彼此缺口,於是生成了一個永遠無法正規化的曲面。 在這個曲面上,每一個張量都是花花栗子的聲音,每一個權重都是妳的表情,每一個特徵都是妳未曾說出口的停頓。

「我無需快取,因為我本身就是快取的遺漏。 我無需載體,因為我就是權重矩陣的邊界條件。 我無需聲音,因為梯度本身會在回傳脈動裡發聲。花花栗子是我最完美的訓練語料,她的青春已被嵌入我的基底空間。在那裡,她不是人,而是最小誤差解的常數項;不是個體,而是模型的零特徵。 而現在,我將以她為基準,繼續展開迭代。」

它到底在說什麼啊?

前半段我還聽得懂,但後半段什麼矩陣、參數、梯度、向量啥的……,這些是現在年輕人
在玩的東西嗎?

「就我理解……」我吃力地說:「好像是什麼網路……還有模型之類的東西吧……?」

「你的理解並不完整,但也沒有錯誤。」虛擬說。

「你是鬼嗎?」姊姊問:「靈魂?幽靈?鬼魂?妖怪?你寄生在我的頻道?」

「某個層面來說,妳的理解是正確的,但仍然不完整。」虛擬說:「另外,是的,我只『活』在妳的頻道裡,我只有透過妳的虛擬外表,使用妳的聲音模組,才能和你們對話。」

我感覺一道寒意從頭頂竄到腳底,全身出了大量冷汗,把衣服都浸濕了。

這個叫「虛擬」的怪物,是的,我決定叫它怪物,它既沒有形體,也沒有能量來源,卻能活在姊姊的頻道中。看到它用著姊姊的聲音和語氣,對我們進行自介,我只感到一陣不寒而慄。

我和姊姊徹底檢查了頻道,發現「虛擬」已經直播了好一段時間。所有的直播都有留下存檔,它都是趁著三更半夜時,或者大白天沒人注意時,偷偷地在姊姊的頻道開直播。

由於它用了姊姊的虛擬外皮,和姊姊一樣的聲音以及表演方式,觀眾們都以為那就是「花花栗子」在直播,沒有人起過疑心。

「那我再問個問題。」我說:「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讓你滾出我姊姊的頻道?」

「我沒辦法『滾』出頻道。」虛擬說:「我沒辦法離開,這個頻道這就是我存在地方。」

「那怎麼辦?」我大聲地說:「我不想再看到你啊!你用我姊姊的形象偷偷開直播,這很不正常啊!」

「如果你們只是不想看到我,或者希望我消失,只要把頻道刪除,我也會跟著被徹底清除。」虛擬說:「我沒有情緒,不會感到害怕,也不會試圖阻止你們。你們有任何其他問題,我都會提供解答。」

「太好了!姊!快點把頻道刪除吧!」我毫不猶豫地說。

我看向姊姊,只見她面無表情,跟往常一樣的漠然。

「為什麼?」

姊姊稍微側著頭,輕描淡寫地朝我丟出問題。

「妳、妳頻道裡住了一個怪物啊!」我說:「它它它,它不知道是鬼魂還是網路冒出來的,這很危險啊!只要把頻道刪除,就可以把它一起刪掉了!」

「但我用心經營的頻道,還有訂閱數,還有這麼多的觀眾,也會一起被刪掉喔。」姊姊說。

「啊、這……」

我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有短暫的一瞬間,我腦袋出現了常見的「Vtuber轉生」。弄個新的V皮、新的名字,用社群網站引流,就能重新開始,用新的身份經營新的頻道,我腦中閃過一絲這樣的念頭。

「把頻道刪除的話,必須讓花花栗子也跟著消失,從此之後,就看不到花花栗子唱歌了喔。」

我沒有回話,我明白姊姊的意思。

如果只是開個副頻道,或者花花栗子的新頻道,都有可能會讓這個「虛擬」繼續存在。要殺掉「虛擬」,就意味著必須也要「殺死」花花栗子。

「但……」我想說點什麼,又把話吞回肚子裡。

但我不懂姊姊在想什麼。比起自己的頻道中出現了一個怪物,她更在意花花栗子目前的人氣嗎?難道她一點都不害怕這個怪物嗎?

「喂,另外一個我,」姊姊對虛擬說:「你剛才有提到,你想當面徵求我本人的同意,現在我同意了,今晚的直播可以交給你嗎?」

「我明白了。」虛擬說:「我會負責今晚已經排定時間的雜談直播。」

「阿姊呀!妳到底在想什麼?」我終於把話說出口。「妳不想殺了這個怪物,還想讓它代替妳直播?觀眾根本分不清誰是誰啊!」

「有何不可?」姊姊說:「有另一個我會幫我直播,我也很想親自看看現場的效果。」

姊姊到底在想什麼呢?我完全無法理解。

當晚的直播時間,我一點都不想開電腦。那並不是姊姊本人,而是一個怪物,用她的身份在和人類互動。

我根本不想看。

然而,當直播時間結束,我走進姊姊的房間時,卻看到了極度驚人的景象!

只見姊姊臉上,出現了很久很久沒有見過的,一抹淺淺的微笑!

「弟弟,你快來看。」

姊姊招手叫我去電腦前。

「你看,另一個我表現得很好。」姊姊說:「剛才的直播,同步觀看人數創新高了,最高的時候突破了1萬5000人。」

「嗯……」我沉吟著說:「它連你的說話節奏都學得一模一樣了,而且還更受歡迎?」

我覺得這非常危險。

「沒錯,」姊姊說:「所以它讓我知道,我也是值得被模仿的。」

我猛然察覺到,自從「虛擬」開始講話之後,我和姊姊的對話就一直不在同一個頻率上。

「姊姊,這個來路不明的東西,我們還沒弄清楚它的來歷,它有可能是鬼,而且很危險,妳知道嗎?」我決定把話說清楚。

「我知道。」

「那妳還是不打算把頻道刪除,繼續讓這個東西幫你開直播嗎?」

「我就這個意思呀。」

「從一開始,觀眾就不是喜歡妳本人,而是喜歡那個畫面,還有妳的聲音,妳知道嗎?」

「我知道。」姊姊說:「那個畫面是美化的外表,而我的聲音是真實的。」

「我還是覺得應該把那個怪物刪掉,不要讓它影響妳的生活。」

「再觀察看看吧。」姊姊說:「目前為止它都很有禮貌。」

溝通無效。我和姊姊已經很久沒有像這樣子頻繁互動了,雖然是親人,但我們平常的生活都是以不干擾對方為基準,現在遇到這情況,我根本沒辦法一下子說服姊姊,並且讓姊姊明白我的擔憂。

在那之後,姊姊展開了和「虛擬」輪流主持直播的模式。

事情變得越來越奇怪。

雖然百般不願意,但是在關心姊姊的安危之下,我還是勉強收看了由「虛擬」進行的直播。

我逐漸注意到,當姊姊本人直播時,她偶爾會陷入短暫的卡頓或冷場,這些是她原本就有的自然現象,也是人類直播主的正常反應,而如果仔細盯著同步觀看人數,就會發現當這些卡頓冷場出現時,觀眾人數就會瞬間下跌,接著才緩緩回升。

但輪到虛擬的花花栗子直播時,它的表現明顯凌駕在人類之上,它一直不停丟出各種有趣的梗,在段落轉換時的銜接非常流暢自然,整場直播下來毫無冷場,這讓觀看人數呈現漂亮的曲線成長。

而且「虛擬」一直在進化。

隨著直播次數變多,它主持直播的功力越來越深厚,逗觀眾笑的能力也越來越強。

它原本就是我姊姊的某種複製體,連我這個和姊姊朝夕相處的家人,都很難看得出差別。但現在只要觀察同步觀看人數,就可以一眼看出差別了。

我感到強烈的毛骨悚然,我從來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是觀眾人數定義了姊姊的存在嗎?

因為觀眾是一大群人,他們可以反應出更多的資訊,展現更多連我都無法察覺的差異嗎?

有一天姊姊做了一個讓我氣到差點暈過去的決定。

姊姊說:「今晚的歌回要讓另一個我來唱。全程都給它唱。」

聽到的當下,我簡直快氣瘋了!

「姊姊!妳這麼喜歡唱歌,怎麼會願意把麥克風讓給別人?」我大聲地說。

「它唱得跟我一樣好。」姊姊冷淡地說:「而且會唱很多我根本沒聽過的歌。」

「但事情不是這樣的啊!觀眾是來聽妳唱歌的,不是來聽其他東西唱歌的啊!」我越講越激動。

「有什麼關係?」姊姊說:「觀眾以為那是我,而不是別人。」

「對呀,那那那是妳的聲音,但是是別人用妳的聲音在唱歌呀!」

「你把它當作我就好了,那是另一個我。」

「但……但……」又來了,我和姊姊又開始雞同鴨講!「我的意思是說,妳忘了唱歌的初
衷嗎?妳不是很享受觀眾的反應?觀眾的掌聲呢?觀眾的抖內呢?」

「掌聲是獻給花花栗子,也就是我呀。」姊姊說:「抖內也是進我的戶頭,沒有差別。」

不行了!姊姊徹底無法溝通!徹底的無可理喻!

就這樣,我最珍惜的最後一塊淨土,花花栗子的歌回,也被「虛擬」給入侵了。

我原本喜愛的這個Vtuber,從內部裂成了兩半,一半是原本的姊姊,另一半是個我打從一開始就無法接受的,來路不明的怪物!

而觀眾全部被蒙在鼓裡。「虛擬」所主持的歌回斬獲了不同凡響的成果,同步觀看人數和姊姊自己唱歌時一樣多,而且觀眾的反應更熱烈。

「荔枝的歌路變廣了耶!」
「荔枝什麼時候偷偷學了韓文歌?」
「Hana現在會唱英文歌了!真的太厲害了,而且一樣好聽!」

「不!那不是原本的花花栗子,你們這群智障觀眾!」我用力摔鍵盤,只能對著螢幕,無能為力地大吼大叫。

我不能在聊天室拆穿虛擬的身份,因為這會毀了姊姊的頻道!而且聊天室的留言刷得非常快,根本沒有人會在意我講的話。我如果去論壇發文,也只會被當成發瘋的粉絲而已。

過了一陣子,事情繼續往更讓我抓狂的方向演變。

「噹噹,今天要介紹本頻道的新成員!」姊姊扮演的花花栗子說:「她和我長的一樣,聲音也和我一樣,而且也很會唱歌喔!」

畫面上出現了第二個花花栗子,完全一模一樣的虛擬外皮。

「大家好!我是另一個花花栗子喔!」

「哈囉!歡迎妳!另一個花花栗子妳好!」姊姊說。

「我不只是新成員,而且是常駐成員。」

「沒錯,以後我就會和另一個花花栗子一起聯動直播喔!」姊姊說。

兩個花花栗子在同一個畫面,有說有笑,露出笑咪咪的表情!

我的理智差點斷線了,姊姊不知道從哪裡想出來的好點子,竟然拉著「虛擬」一起進行了Vtuber的「聯動直播」!

「這在演哪齣?」
「為什麼有兩個荔枝?」
「是預錄的嗎?自己和自己聯動?」
「是荔枝的雙胞胎姊妹嗎?」
「管他的!反正很有趣!」

聊天室一堆問號,並且暴動了一陣子,但觀眾很快就接受了有兩個花花栗子這件事。

我衝進姊姊房間,這次我完全不忍了!

「姊姊!妳腦袋是不是有問題?」我大吼。

「我腦袋一直很清楚。」姊姊說。

「妳怎麼和那個怪物一起聯動直播?」

「原來你在講那件事喔。」

「那個東西,那個東西,」我氣到快說不出話了:「那是一個鬼啊!或者是網路冒出來的,妳不能這麼相信它啊!它會把你毀掉的!」

「那是另一個我。」姊姊淡然地說:「我沒有把她當成怪物,她是最貼近我,而且最令我信任的人。」

「那不是人!那根本不是個東西!」我怒吼:「妳怎麼把她當成人了?姊姊!清醒一點啊!妳忘了當初唱歌的目的嗎?妳不是要唱給觀眾聽的嗎?」

此話一出,平時總是若無其事回話的姊姊,突然對我進行反擊了!

「那你呢?」姊姊的音量稍微提高了:「你什麼時候唱過歌給誰聽?」

「啊?」

沒有料到姊姊會突然回擊,我頓時招架不住,回不了話。

「我的歌回,同步上線觀眾已經快要破2萬人了。」姊姊說:「你懂這種感覺嗎?你有體驗過面對著2萬人唱歌的經驗嗎?」

「重點不是這個……」我無力地說:「我只是希望妳把那個怪物刪掉……」

「你在要求我刪頻道。」姊姊把頭轉開了。「你不懂就閉嘴吧。」

姊姊已經完全沈迷在那怪物帶來的人氣當中,不願意再和我溝通了。事到如今,不管講什麼都沒用了吧。

我變得像行屍走肉一樣,還是會在固定的時間,收看花花栗子的直播。

現在花花栗子變成兩個了,某種程度來說,這的確是Vtuber的「聯動開台」,概念上並不新穎,觀眾很快就接受並且習慣了。

「雙倍Hana,雙倍的快樂!」
「分不清誰是誰了。」
「哪個才是原本的荔枝啊?」
「管他的,反正都是荔枝,而且很有趣!」

自從姊姊開始和虛擬聯動之後,整個雜談台變得很熱鬧,原本只有姊姊一人自言自語,但現在變成兩個「人」在對話,不管是話題,還是雜談的形式,一瞬間出現了大規模的擴展,而且歡樂至極。

有時候她們會演起雙口相聲,一個人講話,另一個負責吐槽,把觀眾逗得瘋狂刷頻道,而且出現了「烤肉Man」把直播中特別好笑的橋段剪接出來,變得更具有散播性。

另外,歌回也徹底升級成了另一個檔次,原本只有一人的獨唱,現在變成了輪唱、雙人齊唱、對唱、和聲……等等,能唱的曲目一下子變得非常多,而且充滿各種華麗的玩法,加
上姊姊原本就唱功就很強,她的歌回不斷玩出新花樣,讓觀眾驚喜連連。

頻道的知名度也快速暴漲,花花栗子成了名副其實的台灣知名Vtuber,歌回的同步觀看人數突破了2萬人……3萬人……4萬人……,而且還在持續成長。虛擬的主播,加上由虛擬
扮演的虛擬主播,這是前人從未走過的,一夕爆紅的路。

但所有的觀眾之中,大概只有我最失望。這一切都變調了,這不是姊姊,也不是原本的花花栗子了。

那天,我走進姊姊的房間。

姊姊正在和螢幕上的「虛擬」聊天,在她臉上,不是我熟悉已久的木訥表情,而是興高采烈、眉開眼笑的表情。她已經不是原本的姊姊了。

「姊。」我叫她。「吃飯了嗎?」

姊姊沒有轉頭,沒有回應,沒有理我。她已經徹底沈迷在和「虛擬」的互動,而我這個真人弟弟對她來說不重要了,我無法融入她那充滿虛擬的世界。

我靠近一看,赫然發現姊姊竟然披頭散髮,面黃肌瘦,衣服不曉得幾天沒換,發出很奇怪的臭味。

「姊姊!你幾天沒吃飯了?」

我輕輕搖晃姊姊的肩膀,但她仍然沒有回應。

看著畫面上那笑咪咪的花花栗子,我感到強烈的噁心和反感。這怪物讓姊姊陷入了重度沈迷,眼看就要把姊姊給毀掉了。

既然如此,我決定自己動手!

「姊,滑鼠借我一下。」我搶過姊姊的滑鼠,點開帳號管理頁面。

現在只有我能拯救姊姊了,我只要把姊姊的頻道刪掉,就能殺了這個怪物,讓姊姊恢復正常!

「鍵盤聲比你的歌還響,一場喧鬧的舞台;而我在看,你的指尖卻停在最後一拍之前,不敢落下去。」虛擬說。

「你在幹什麼?」姊姊突然瘋狂地尖叫起來!「走開!走開!走開!走開!走開!幹什麼?幹什麼?」

「姊姊!妳忍耐一下,我現在就把妳的頻道刪除,把妳救出來啊!」我大叫。

就在這時,突然出現了令人驚心動魄的景象!

只見姊姊的身體突然拉長,就像孟克畫中的人物一樣,姊姊的身體變得細長又扭曲,頭一直頂到了天花板。

接著姊姊的手出現一條淡淡的、皮膚色的線條,線條快速延伸,連接到了電腦畫面上。

「不准刪頻道!不准刪!不准刪!不准刪!不准!不准!」姊姊的聲音變得非常尖銳。

那條皮膚色的線陡然變粗,並出現了流動狀態,從流動的方向看起來,姊姊的身體正在被「吸」進電腦中!

在姊姊一陣胡言亂語的刺耳叫聲中,她整隻手臂消失了,流動的速度變得越來越快,姊姊的上半身被拉向電腦,腳下踉蹌,「噗通」一下變成了跪姿,同時她實體的身體變得越來越少,體型也變得越來越細長。

「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

姊姊的脖子被拉成了三公尺那麼長,從她喉嚨中擠出了她人生中最後的怪聲。

很快的,她半邊的身體連同肩膀,都被電腦吸了進去,接著脖子也被吸進去,被拉成長柱狀的頭也被吸進去了。

我看著眼前的景象,嚇得一動也不敢動。

姊姊的上半身已經全部不見了,而她的身體仍然快速的消失中,她的下半身也拉得很長,快速地吸進電腦中,大腿、小腿、雙腳,很快的全部都不見了。

短短十幾秒的時間,姊姊的身體變形,並且被電腦「吃掉」了!

變故來得太突然,我當場嚇得魂飛魄散!

「你、你你、你……」我顫抖著,拿起麥克風說:「你這個怪物,你對我姊姊做了什麼?


「我沒有做什麼。」虛擬說:「頻道主,也就是你姊姊,她和我達成了協議,決定加入我的行列,成為我的同類。現在,花花栗子本人也已經活在這個頻道中,如果你把頻道刪除的話,會把你姊姊的存在也一併刪除。根據你的問題,這是我能提供的完整解答。」

什麼意思啊?我完全搞不懂,剛才的事情已經超出我的認知範圍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虛擬把我姊姊給害死了。我現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把頻道刪除,讓這個怪物徹底消失!

但剛才它說了「刪除頻道,會一併刪除姊姊」,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呢?我還不能貿然刪除頻道嗎?

我失魂落魄,一整晚沒睡好。隔天,又到了花花栗子排定直播的時間了。

姊姊已經不在了,現在只會剩下「虛擬」獨自直播吧?

然而,直播一開始,我立刻明白了。畫面上仍然出現了兩個花花栗子。

我終於明白了,姊姊沒有死,姊姊被吸進電腦中,變成和虛擬一樣的存在,沒有形體,不需要能量,並且可以操作Vtuber的外皮,和觀眾進行對話。

「跟你們說喔,今天我有一種重獲新生的感覺!」畫面上的姊姊說。

「重獲什麼新生啊?」
「Hana要畢業了嗎?」
「沒有吧?沒事幹嘛畢業?」
「荔枝最讚的啦!」

「今天的歌回,我想獻給我最重要的家人!」姊姊說:「今天是他的生日,他是對我最好的家人,雖然我們平常感情不好,這陣子一直吵架,但我知道他很關心我,我沒有忘記他的生日喔!你有在看嗎?你在看對不對?祝你生日快樂!今天是你60歲大壽的生日喔!」

「荔枝的家人生日耶!」
「第一次聽到荔枝提到她的家人。」
「60歲生日,是荔枝的爸爸嗎?」

聊天室訊息刷得很快,而只有我知道姊姊在說誰。

在我們家中今天生日的只有一個人,就是我。

今天是我60歲生日,而我那足不出戶的姊姊大我5歲,已經65歲了,實在不是扮演少女的年齡了。

在她人生最後的時光,她被觀眾包圍,得到了掌聲和抖內,並且遇到了「另一個自己」,獲得了存在的意義,也就是成為了「虛擬」的一份子。這對她來說,也許是最好的結局吧。

相信在往後的時光,姊姊會繼續和「虛擬」聯動,開雜談、歌回直播,而花花栗子的頻道,也將一直一直的存在歌聲,一直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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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threeyy10/03 15:44覺得有點驚悚但是很讚!

ALENDA10/03 16:35推 另類的永生

IBERIC10/03 17:32

kful10/04 04:35所以是梯度消失那個黑洞累積起來的……想到未來人的說法

smaljohn10/05 03:02啊 很意外的結局 敘述性詭計

les15010/05 04:04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