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山村夢魘 （原方舟徵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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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寫自已刪除的方舟徵文，原名《山村的月光》。情節如有雷同，純屬巧合，且和《山村奇譚》無關。

＊退出方舟徵文，是自覺有些地方需要修改，絕不是因為慘遭某狂粉同事照三餐荼毒的關係。對於當初曾經幫我推文的朋友們，真的很不好意思！

＊因在下身體不適，不能用眼過度，《山村奇譚》暫時停更一陣子，非常抱歉。

山村夢魘

「徹，新聞說強颱已經登陸了，我這裡風雨漸漸變大，村子裡還好嗎？」

風狂雨驟的深夜，小楓躲在陽台上講電話。雖是盛夏，斜斜打在身上的冰冷雨絲讓她禁不住輕顫。

夜空烏雲濃黑如染，狂降而下的暴雨就像潑墨一般。

「大雨一直下不停，但這個季節本來就多雨，習慣就好了……」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年輕的
聲音，聽得出來有些憂慮，卻故作輕鬆。

阿徹是她青梅竹馬的未婚夫。如果不是受到最近傳染病的疫情影響、婚期延後，他們早就已經結婚了。

「還好我們家地勢很高，應該不會淹水吧？你趕快睡覺，今天有點冷，要蓋好被子，記得關窗戶。」不知道為什麼，她隱隱有些不安，又依依不捨的叮囑了幾句：「如果有什麼狀況，要立刻打電話給我，我今晚不睡。後天放假，我就回家陪你了，等我喔。」

她回到房裡，將可怕的風雨聲關在落地窗外。

一起挑燈夜戰的同事們還在爭吵不休，一來一往的唇槍舌戰也像外頭風雨一樣狂暴。

「……妳到底在講什麼東西？我一點都聽不懂欸！講人話好不好？連最基本的對白都寫不
好，妳跟人家當什麼編劇啦！」阿猩比平常更勇猛的衝著麗美飆罵，大概是因為連續熬了好幾天沒睡，讓他的怒氣值直線上升。

麗美火氣也不小，一掌重重拍在桌子上，連筆電都跳了起來。「你這老是扯後腿的說我對白寫不好？老娘在當編劇的時候，你還在【媽媽十塊】啦！」

吵了一個多小時了，還沒吵完啊……

小楓無奈的望向編劇組組長，對方遞給她一個苦笑，帶著一貫的溫文和寬容。

看了看時間，半夜兩點多了。她決定不管他們了，先把自己的部分趕完，這樣後天才能如期回家鄉陪未婚夫。

逐漸增強的雨勢猛烈敲打著落地窗，此時山村的風雨一定更可怕吧？公婆去國外渡假了，不知道阿徹一個人在家怕不怕呢？真想立刻回去陪在他身邊……

早上九點多，奮鬥了一夜的編劇組終於向五臟廟投降，六個人難得意見相同，決定先到巷口吃個早餐再回來寫稿。

此時天空仍是黑壓壓的，但暴雨暫歇。一大堆斷裂的枝椏、從高處摔落的大小盆栽橫在路面積水中，舉步維艱。

不知道阿徹起床了沒有？昨晚風雨那麼大，不知道他睡得好不好？

小楓緊握著手機，想打電話給他，又怕擾他清夢，猶豫許久，終究把手機收進口袋。

晚一點再打好了。

早餐店的電視正在播放風災相關的即時速報－－

「……因連夜強降雨引發嚴重土石流，洪水挾帶大量泥沙沖進村莊……以下是直升機拍攝
到的畫面……國軍緊急出動……」

一踏進早餐店，小楓手上剛收好的雨傘不禁墜地。

她聽不懂電視上的主播或是記者在說些什麼，但她清楚看到直升機傳回來的畫面中那座巍峨山形，是她再熟悉不過的月光山！

她和阿徹一起長大的村子，就在那座山腳下！

而如今，山腳下只見山洪氾濫、泥流滾滾。

廟宇呢？房子呢？村民呢？阿徹呢？

她立刻拿出手機撥打阿徹的電話，完全不通。她重複打了好幾次，又不死心的改打其他熟人的電話，結果只是讓她更絕望。

小楓轉身就跑。

同事們連忙抓住她。

「妳要去哪裡？妳先不要慌……」

「也許他們事先已經撤離了……」

「一定沒事的，不要怕。」

「他們一定在安全的地方……」

彷彿沒聽到他們焦慮的安撫，她使盡力氣試圖掙脫眾人的箝制：「我要找阿徹！我要找阿徹！放開我！放開我！」

雨勢漸大，她帶著哭聲的嘶喊在蕭蕭風雨中更顯淒涼。

「我知道了，我帶妳去找他！」編劇組組長紅著眼眶，握緊了她的手臂。

通往山村的路完全被泥流覆蓋了，看不到原本的村道在哪裡。

他們不得已將車子停在距離村子很遠的地方，徒步跋涉。

由於土石流肆虐，嚴重改變了山村的地貌，但她認得山的形狀，只要朝著東南群山的方向，一定可以找到她和阿徹的家，一定可以找到阿徹……

她一路上緊握著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滲出的鮮血混在摻雜泥沙的雨水中，涔涔滴下。

從爛泥堆中穿刺而出的斷枝殘梗不時劃破她的手腳，甚至臉頰，她卻渾然不覺。

好不容易進到被土石掩埋的村落，他們在西南高地上的養雞場找到一大群嚇得魂不附體的倖存村民。

大約有三、四百人，有些她或許曾經認識，但此刻她誰也不認得了。

「阿徹呢？阿徹在哪裡？」她抓住人就問。

「那個年輕的乩童……那個年輕的乩童……」被她抓住的大嬸突然激動的雙手掩面，泣不
成聲。

「阿徹呢？阿徹在哪裡？」她又抓住另一個人。「告訴我阿徹在哪裡！」

「阿徹……阿徹他……」陌生男子難過得說不出話來。

一個好像是村長還是鄰長的壯碩中年人握著小楓的肩膀，「妳冷靜聽我說，阿徹三點多
的時候，跑來村裡敲大家的門，他說有災難要發生了，叫我們趕快幫忙叫醒親戚朋友逃命。那時候村子正下大雨，大家都不想出來淋雨，可是阿徹說，再不跑連活命的機會都沒有了，他還說，神明指示大家往南邊跑。我想村裡的神明很靈，阿徹也一向可靠，就幫著他把附近的村民叫醒集合……」

「阿徹呢？阿徹在哪裡？」小楓焦急的追問。她不想聽這些，她只想知道阿徹在哪裡？

「阿徹……阿徹叫我帶著村民快跑，他……」中年人忍了很久的眼淚終於潰堤，像洶湧的
洪水。「那山坳子裡還有一兩戶人家，因為電話打不通，阿徹說要去通知他們……」

「然後呢？阿徹呢？阿徹在哪裡？」她淌滿鮮血的手掌緊張的抓著中年人。

「……突然泥流沖刷下來，淹沒村子，阿徹就……就沒了……」

四周哭嚎的聲音、擤鼻涕的聲音有如雷鳴，她卻什麼也聽不見了。

小楓雙膝跪地，頓時癱倒在泥潦中。

阿徹死了。

可是找不到屍首。

有靈異體質的麗美為了槁木死灰般的小楓，每天在這個被土石流摧毀的山村來回穿梭，尋找阿徹的遺體。雖然她的靈力一向兩光不靠譜，但她很希望至少做些什麼來安慰好友。

她站在泥濘的大地上，閉上眼睛默禱，試圖感應四周浮游的靈體。

「阿徹……如果你在附近，就快點出現，讓我帶你回家。小楓自從你出事到現在都不吃飯
，你也不想看到她這麼難過吧！快點讓我帶你回家……」

她不斷重複默禱這段話，遠處巨石下方驀地靈燁爍爍－－雖然距離很遠，雖然她閉著雙眼，仍能清晰感受到那道白光的溫暖。

她張開眼睛，連忙奔跑到那顆從山上滾下來的巨石前方。

「阿徹，你在這裡對不對？我去叫人！」她轉身想找人來開挖。

「……請讓我留在這裡。」

一個平靜的、年輕的聲音汩汩流進她心底，像一陣暖流。

「為什麼？小楓很想你！」她不解。

「她等著收埋我的遺骨，一旦讓她如願，她活不下去的……」

麗美大吃一驚，突然想起前幾天和小楓的對話－－

「當初我不應該丟下阿徹，自己離開村子。」她望著月光山的方向，眼淚都快流乾了，不知道第幾次這樣自言自語。

麗美忍不住對她說：「別傻了！當初妳留在村子又能改變什麼！」

「我能陪他一起死。」小楓異常冷靜的說。

這時太陽很大，正午豔陽曝曬在身上，麗美卻毛骨悚然。

「原來是這樣……可是你曝屍荒野，沒有靈厝掩蔽，烈日鑠形，靈體會非常痛苦的。」麗
美覺得很不忍心。

「……沒有關係……讓我留在這裡就好。」

「可是……」麗美本想說些什麼，終究無聲的長嘆。

深夜，小楓坐在荒地的大石頭上，看著月光山。

森冷的山風陣陣，寒心徹骨，她懷裡那束盛開的彼岸花在風中振翅欲舞，有如一隻
隻染血的紅蝶。

彼岸花，花不見葉，葉不見花。

陰陽相隔，幽冥路遠，死生契闊，直至黃泉。

「徹，待我收埋你之後，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這次你一定要等我喔……」她溫柔的聲
音悠悠飄散，像一曲永恆的風歌。

年輕的幽靈默默站在她身後，陪她凝視著眼前這片灑在瘡痍大地上的寧靜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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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01.137.209.255 (臺灣)

呃……真是抱歉><

山村奇譚第二十一回《幽篁藏屍》，希望下個禮拜有機會可以先貼上來。 我小時候住過的村子，曾因長時間的大雨發生土石流，完全沒有預兆的泥流悄無聲息地淹 沒了民宅，非常可怕。住在山區真的要提高警覺、注意安全，特別是颱風季節。

感謝各位。

※ 編輯: a810219 (101.136.209.50 臺灣), 08/26/2020 00:36: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