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詭誌-鬼片之家(2)

C先生買下的房子，是位於新德市郊區的一棟日式風格住宅，外觀看起來像是《蠟筆小新》裡野原一家那樣的兩層樓一戶建，很適合家庭居住。

為了迎接我跟夜貓子，C先生特地站在門口等我們，據他在電話裡的說法，他今天是特地跟公司請假留在家裡的。

C先生的本名姓莊，就第一眼印象來說，莊先生是個看起來相當能幹的企業主管，就算今天已經跟公司請假了，但他還是穿上乾淨的襯衫跟西裝褲來迎接我跟夜貓子。

「兩位好，不好意思讓你們跑這一趟。」莊先生將雙手放到在大腿上，對著我們彎下腰來。

「別這麼說，我們還要謝謝你特別委託我們調查這件事，讓我們詭誌重新開門後就有工作上門。」夜貓子馬上回禮。

走到莊先生面前後，我才發現莊先生的身高至少有一百八十公分高，身材相當標準，不像許多中年男子那樣有明顯的肚子。

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蘊藏在他眼神中的憂鬱氣息。

雖然能看出莊先生擁有一張年輕時十分英俊的臉龐，但他畢竟年過四十，歲月已經在他的臉上留下痕跡，不管以前的長相多有魅力，他的臉終究會被併入「中年男子」的大雜燴裡，不再具有特色。

但他從眼神中散發出的憂鬱氣息卻彌補了這一點，這股氣息像是會勾引、感染人一般，會讓人忍不住想靠近他、聽他說話。

我好像在網路上看過類似的觀察報告，據說只有少數中年男子擁有這種憂鬱的魅力，雖然那份觀察報告只是一個大叔控網友亂寫的，不過看來真的有人具有這種魅力。

莊先生接待我跟夜貓子到客廳裡坐，桌上已經準備好了茶點跟飲料，屋內並沒有看到其他人的身影，房子裡的環境聽起來非常安靜。

雙方客氣地坐下來後，我馬上問道：「莊先生，太太跟孩子們都不在家嗎？」

「啊，我讓妻子帶著孩子先回市區的娘家暫住了，」莊先生說：「雖然說家裡現在發生的事情還沒有直接傷害到他們，但畢竟女兒才剛出生，我跟妻子都擔心她會受到不好的影響，所以才做出這樣的決定，我就先留在這裡，等房子的事情解決後再把他們接回來。」

「雖然這裡發生不少怪事，但莊先生對這間房子真的很堅持呢。」我說。

「是呀，畢竟這裡是我花了很多心血買下來，準備讓孩子長大的地方。」

莊先生臉上露出欣慰的微笑，但他接著說出的話，卻讓我跟夜貓子都嚇了一跳。

「或許兩位在未來結婚之後，就能體會我的感受了。」莊先生說。

「啊？這個……莊先生、你怎麼突然說起這個？」我慌張到語氣都亂了，一旁的夜貓子也
是一副想說點什麼卻又說不出來的表情，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夜貓子這麼手足無措的樣子。

「我在寫信給貴社之前，有先去網路上查一些消息，第一個看到的就是兩位的資訊，兩位在恐怖小說界似乎是出名的奪命鴛鴦呢……啊，這是我看到網友幫你們取的外號，請見諒
。」

這是什麼奇怪的外號？我怎麼是第一次聽到？難道我的柯南體質已經變成合體技，跟夜貓子走在一起的話效果加倍是嗎？

「反正，等兩位結婚後應該就知道了，有了家庭後，所做的每個決定都有著身為父親的責任，不能輕易放棄也不能隨便反悔。」莊先生把話題拉回正軌，用一種認真到像是在求婚的語氣說道：「我既然選擇在這裡讓孩子們長大，那就要堅持到底，假如這棟房子真的有鬼怪作祟，那我也要盡全力跟對方對抗，讓我的孩子知道我會為了家庭而戰鬥，而不是逃跑。」

這麼形容可能有點奇怪，但莊先生憂鬱的魅力跟富有感情的聲音重疊在一起，讓我聽到都差點想嫁給他了。

「這些我們都瞭解了，」夜貓子似乎擔心莊先生等一下又會說出不得了的話來，便主動接下話權，說：「我們今天來就是為了協助你們家的，關於那部鬼片的錄影帶，能讓我們看看嗎？」

「喔，錄影帶我已經放到機器裡了，隨時可以播放，另外錄影帶的盒子在這裡。」

電視下方果然裝著一台黑色的錄放影機，莊先生接著也把錄影帶盒從桌子底下拿出來，錄放影機跟錄影帶……算起來，我大概有二十年沒看過這兩樣東西了。

「那可以先播放給我們看嗎？我們看完後會再來一起討論。」夜貓子提議道。

莊先生同意讓我們先看那部鬼片，不過這段時間他想回到自己房間，並不會留在客廳跟我們一起觀看，因為之前為了找出線索，他已經把這部鬼片看過好幾次了。

「就像周星馳的的電影那樣，我已經看到台詞都會背了。」莊先生青著一張臉苦笑著，為了家庭而逼自己反覆觀看這部鬼片，就算再怎麼喜歡鬼片的人也會受不了的。

最後莊先生打開錄放影機，上樓先回自己的房間休息，我跟夜貓子則聽到錄放影機傳出令人懷念的捲帶聲，螢幕閃爍一下後，電影便開始播放了。

這個時候，我突然想起了《七夜怪談》裡的場景，我跟夜貓子彷彿化身為片中的主角，準備觀看一部會把我們的人生帶往終點的終極鬼片。

片頭開始跑之後，我隨手拿起錄影帶的盒子查看，上面有著關於這部鬼片的詳細資料。

以前錄影帶仍流行的時候，在錄影帶店裡可以看到有許多人不斷「喀！喀！喀！」地把架上的錄影帶盒抽出來又放回去，為了就是要看劇情精不精采，因為在那個網路不發達的年代，可是沒辦法先對電影做功課的。

比起現在直接用線上串流平台看電影的趨勢，我還真有點懷念錄影帶店裡那不斷發出的「喀！喀！喀！」聲了。

鬼片的片名叫《淒屋》，是1990年出品的電影，盒子的正面雖然印著演員、導演、編劇跟電影公司的名字，但這些名字我卻一個都沒看過，畢竟三十年過去了，這些人應該都已經退出影視圈，電影公司想必也倒了吧。

就算是日本的鬼片市場，人家在1990年代初期也是走的很艱辛，直到《學校有鬼》、《七夜怪談》、《咒怨》等經典在1995年後逐一問世才慢慢找到市場定位，讓日系恐怖成為一種指標，而我們國內竟然有電影公司在1990年就勇闖鬼片市場，這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創舉了。

再看螢幕上，《淒屋》已經開始進入主要劇情，劇情主要都是在一間房子裡進行，雖然裝潢不同，但從格局跟屋外的畫面來看，可以百分百斷定電影就是在這間房子拍攝的，莊先生的推論並沒有錯。

故事是由一對恩愛的夫妻居住在這棟房子裡開始的，最後妻子因為身患絕症而將在房子裡嚥下最後一口氣，在斷氣前，妻子交代丈夫，她想陪他一起繼續住在這裡，因此要求丈夫不要把她火化，而是要把她的屍體切割、做好防腐風乾處理後再藏在屋內各處，牆壁裡、水塔裡、床底下、地板的夾層……不管是哪裡都可以。

妻子逝世後，丈夫也照妻子的吩咐辦了，他將妻子的屍體藏在家裡不會被人發現的地方。

丈夫這樣做之後，他真的看到了妻子，雖然只是無形的鬼魂，但妻子真的留在家裡了，他每天起床後就跟往常一樣，跟妻子的鬼魂互動、聊天，過得非常幸福。

直到有一天，丈夫到外地辦事的時候發生意外而去世，再也沒有回到這間房子來。

房子也被轉賣到了一戶人家的手中，至於藏在房子裡的妻子屍體，由於唯一知情的丈夫已經去世，後來的人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更不知道屍體藏在哪裡。

新的一家人搬進來後，留在家裡的妻子怨靈開始作祟，因為她不知道丈夫已經變成外面的孤魂野鬼，所以她仍在等待丈夫回來，這些莫名其妙搬進家裡的人，對她來說就跟仇人一樣。

就像《七夜怪談》裡的貞子一樣，這位留在屋裡的怨靈女鬼，就是《淒屋》的頭號女主角了。

妻子一一擾亂這家人的神智，甚至讓這家人的丈夫因為發瘋而殺光家人然後再自殺，這齣慘劇發生後，沒有人敢再搬進來，房子最後又變回空屋，剩下妻子的怨靈等著永遠不可能回家的丈夫。

這樣的恐怖片劇情在那個年代算是十分大膽創新的，而且感覺得出來導演有引用不少日本鬼片的元素，雖然當時還沒有各種炫目的特效，但導演還是靠著逼真的化妝跟恰到好處的音效製造出不少驚嚇情節，這部電影要是搬上現在的戲院，應該還是可以嚇到不少人。

樓上的莊先生好像已經算好了時間，電影進入片尾名單的時候，他剛好就從樓上走下來，一邊問：「結束了嗎？」

「你算的真好，剛好演完囉。」我跟夜貓子拿起桌上的飲料跟茶點開始享用。

在確認《淒屋》的內容前，我們是完全沒有心思吃這些東西的，現在電影看完了，我們兩個總算卸下壓在心頭上的包袱，能輕鬆一些了。

莊先生坐回他一開始的位置，緊張地交握著雙手，問道：「那麼……以兩位的專業立場來
看，有從這部電影中發現什麼嗎？」

我跟夜貓子互相看了一眼，夜貓子對我點點頭，示意我先開口，因為她手上的一塊餅乾還沒吃完。

「那個……如果要我先說出一個可能性的話。」我小心翼翼地說：「怪事發生的原因，會
不會是因為電影演的劇情就是在這裡發生的真實事件？也就是說，這棟房子曾經……」

「這不太可能，我查過各種報導，國內沒有發生過類似的案件，我還跑過好幾間房仲公司把這間房子的歷史資料全調出來，也沒發現可疑的地方。」面對我的假設，莊先生早已做好了準備。

「如果這裡真的發生過什麼事情，不可能一點紀錄都沒留下。」夜貓子用衛生紙拭去嘴邊的餅乾屑，說：「《淒屋》的故事如果不是從真實事件改編來的，那就是導演跟編劇自行發想出來的，每個故事的發想都有一個起源點，或許問題就出在那個點上。」

我們三人之後又討論了一段時間，雖然可能性不大，但我們仍保留《淒屋》的故事改編自真實事件的可能性。

一想到這棟房子的某處可能藏著屍體，我就開始覺得不太自在了，感覺在這棟房子裡視線看不到的黑暗死角中，隨時都藏著一張臉在注視著我。

夜貓子最後做出決定，決定兵分兩路來調查這件事。

我負責的部分比較辛苦，夜貓子讓我先回去準備行李再回來，這幾天我就住在這裡觀察狀況，看這間房子還會發生什麼怪事。

夜貓子的話，由於詭誌剛恢復運作，她還有許多業務要處理，所以關於《淒屋》的調查會由汪飆來進行，畢竟汪飆對媒體圈比較熟，運氣好的話或許可以找到《淒屋》的導演、編劇跟演員等相關人員的聯絡資料，到時我們再用「採訪國內鬼片先驅」之類的名目登門拜訪，看他們在《淒屋》的製作過程中是不是藏有什麼秘密。

在跟夜貓子一起離開時，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對莊先生問道：「莊先生，你的投稿裡有提到說…你在浴室閉眼睛洗頭髮的時候，曾經有一張人臉從黑暗中跑出來對吧？」

「喔，對啊，這種事情偶爾會發生。」

「《淒屋》裡面的女鬼在作祟的時候，也有這樣的情節，那你當時看到的是女主角的臉嗎？」

「因為是在閉眼睛的時候看到的，所以我也看不清楚，只感覺到有一張臉的輪廓。」莊先生比喻說：「就像是閉上眼睛後，突然有人用手掌遮住我們的眼睛，雖然看不到，但眼球還是能感覺到光線被手遮住了。」

「是這樣呀……」

我把這點記在腦裡，看來今天晚上在這裡洗澡時，可千萬不能閉上眼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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