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眠月(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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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時光並不總是愜意。
車程勞頓，父母在臥房小憩，薇薇也返回了住處。
我在房間裡拿著手機來回踱步，舉棋不定。

「叮—」

彷彿救命之音，螢幕終於亮起，我手忙腳亂地滑開。

「用戶獨家權益通知，立即續約升級不限速吃到飽！詳細請點……」見是電信公司的推銷
簡訊，我氣到把手機往床上一扔。

造化就是無數的弄人。

死心打了新鑰匙後，舊的那把必然安然無恙地出現在面前(並抱以無聲的譏笑)。
人生何其大，何處不相逢，遂跟(年年相見)的補習班同窗拱手相約再也不考了，誰考誰傻子，同窗卻迎面走來，在自己前面的位置坐定。

先喜歡上的女孩，最後成了哥哥的女朋友。
這該死的莫非定律。

「叮—」

「吵死了！」我對手機惱羞成怒，但不過三秒，我還是趴到床上，極不爭氣。

這次是真的收到了回信。
不打招呼，沒得商量，簡單扼要到近乎粗暴。

「你過來。」

這什麼啊？
想過了可能斷然拒絕，可能漫天喊價，可能滔滔不絕，可能得淨身沐浴，
從來沒想過是這四個字，我忍俊不禁，笑了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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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中時，總說考上好高中就行了；高中時，總說考上好大學就行了。
都是謊言啊。
人生的苦痛不會在那時候就結束，只會從那時候變本加厲地開始。
好比現在，心心念念的回信是收到了，但之後呢？我得過去哪裡才行呢？
這是堪比人生的困難問題。
前後不過片刻，我又在房間裡拿著手機來回踱步。

「叮—」，提示音突如其來。

簡短的附上了地址跟一句「帶上你哥哥的東西。」。
命運固然無常，但也有偶有仁慈，我推開門，走進哥哥的房間。

房裡井然有序，獎盃、獎狀、書籍、運動器材，所有東西都擺放得整整齊齊。
只是有一種久未住人，空氣凝滯的塵味。

早就搬離家裡的哥哥，只有周末偶爾回來探望爸媽，
衣櫃裡空蕩蕩的，想隨便拿一件衣物都沒有辦法。
我環顧四周，掂量著要放進背包的東西。

信裡寫的地址有點距離。
我揹起包包，在餐桌上留下「辦事情」的字條後，便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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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預定的時間還早上些許，我抵達了信裡寫的地址。
水泥矮牆蜿蜒，在巷子的最底處圈成院落，
牆後，是一幢兩層樓高的透天厝。

透天厝的外觀灰撲撲的，看起來頗具屋齡，
二樓大片的窗戶落地，陽台向外推出，一棵小樹昂然挺立，
這樣的格局，應該是拆除了老屋常見的遮雨棚跟鐵欄杆，略做過一番整修。
一個青銅色的小鐸掛在門檐下，小鐸底下又再懸著幾片長型的碎玉。
是一個樣式特別的風鈴。
赭色的木門緊閉，在燈紅酒綠的城市裡，自成一方古樸與靜謐。

就是這裡了。
正打算按門鈴通報，卻發現—

這裡沒有門鈴。

當讚嘆命運仁慈，下一秒祂就會過來搧一個火辣的巴掌，告訴你，不，我不是。

「叮—」拿出手機查看，沒有信件、沒有訊息，不是我的手機。

「叮——叮——」聲音細如冰滴，碎如絮語。

「叮——叮——叮——叮—」此刻並無風起，我也沒有在踱步。

「叮——叮——叮——叮——叮——叮——」

我仰頭上望，只見玉片晶瑩，相互敲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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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的夢想是當一隻天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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