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出差
「放心羅總,我議價能力你又不是不知道。好,先這樣。」從吃完晚餐回飯店後就一直坐在小圓桌前忙著明天的議價。原料價格、進口關稅、再到同行報價、運費我都一一確認,只為明天議價時站在資訊對等的關係下,不被對方牽著鼻子。
晚間八點多,眼睛酸澀的我闔上筆電也關掉小圓桌的罩燈。接著大字形躺在床上,喔耶!飯店就是不一樣啊~
忙了一下午,我疲憊地抓了幾件乾淨衣褲準備進浴室。
「啪!」圓桌上的罩燈亮了,我很有耐性地將它關上。正當我換好拖鞋準備進浴室,罩燈再次亮了起來。我先是愣了幾秒後故作鎮定走進浴室。浴室裡整齊的備品、乾溼分離的衛浴環境、還附大澡缸和溫泉粉,如果剛剛罩燈沒被打開,或許這裡真的無懈可擊。
「果然在飯店洗澡都覺得特別乾淨。」我坐進浴缸,聞著溫泉粉的香氣、看著浴室內的蒸汽、聽著節目的談話。等等......電視節目?我沒開電視啊!
「所以,他就在租屋處將她分屍了!」名嘴在靈異節目上談論懸案駭人的細節,聽到這裡我頭皮開始麻了。
「靠腰.....」我害怕地爬了起來裹了一條浴巾。
「身體還沒擦乾啊,但待在浴室又覺得不自在。」我抓著浴室門把猶豫著要不要繼續把澡洗完,但轉念一想或許我打擾了人家也說不定?擔心走出浴室會看到不該看到的東西,所以我只好默默坐回浴缸,沒多久電視自動關了起來。換好衣服後我才拉開門走出
浴室。
「幹!」我靠近小圓桌,不可置信地看著地板上的東西。地毯上不只有面紙盒、桌燈、筆電,連飯店提供的馬克杯也碎了一地,經過時地毯還滲出水。
碰到水的電腦已經無望了,看來明天商談該取消了。想到明天要無功而返,面對比鬼
恐怖的羅總,我終於忍無可忍,對著空氣大罵:「夠了沒!你沒事我明天有事!!搞成這樣你有比較開心嗎!?給我適可而止!!」罵完還能感覺到自己的喘息聲。我簡單收拾一下,接著自己一人走到飯店的空中花園。打算抽根菸冷靜一下,明天再跟羅總請罪。
半夜聽到悉窸窣窣的聲響,我趕緊起身打開床頭燈。一個黑影站在圓桌前,翻著我的東西。
「你...你幹什麼!!」我壓抑著恐懼大喊。黑影聽到我的聲音轉過頭來。黑漆漆看不出是男是女,只見他緩緩靠近,身體時不時會抽動一下。
當他進入燈光的範圍我才明白。因為全身焦黑所以在黑暗中看不清楚。他停止前進,全身焦黑的他不停哭著、不停哭著。大概是高溫的關係,他的眼皮似乎已經燒壞,兩顆無法闔上的眼珠就像是瞪著我,眼淚順著碳化的臉頰不斷地滴落。
好奇心漸漸壓過了恐懼感,我疑惑看著他。他秀出我日記裡的一張塗鴉。那張塗鴉是小寶在拔管前一週畫的,後來病情惡化,因為不忍心小寶繼續受苦,我哭著簽下拔管同意書。
「離婚又怎樣!我的孫子生死輪得到你作決定嗎!」婆婆聽到小寶拔管,特地北上到我上班的公司咆嘯,當時我也很不客氣地吼了回去,事後也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太過自私。
大概是讀過我的日記了,黑影的哭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我的眼淚也開始不爭氣地往下掉。我崩潰到沒有心思顧及燒焦味、屍臭味就抱住了他。他的哭聲也不曾停止,彷彿能感受到我當時的委屈、自責與喪子之痛。我以為只要將心力投入工作就能轉移注意力,卻沒想到表面的堅強如此不堪一擊,不知過了多久哭累的我終於入睡了。
當晚我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夢中我將棉被緊緊塞入門縫。想從窗戶逃生火勢不斷擴大,灼熱感讓我絕望地坐在廁所,一邊哭一邊撫摸腹部,口中不斷重複:「媽媽對不起你
......媽媽對不起你......」
「不要!!」我尖叫驚醒,才發現已經八點了。陳老闆早上已經有未接來電一通。我沒心思想夢境只能趕緊回撥。
「我昨晚想了一下,上次合作的案子已經幫我們打開知名度了。為了雙方長久的合作,這次價格就依照貴公司的期望吧!」還沒等我開口延期,陳老闆就先提議。
「確定不再當面討論嗎?」我好奇。
「要當面談也不是不行啦,不過你難得和小朋友出差來這裡,要是我還要占用媽媽的時間,媽媽就沒空陪小孩了。」聽到陳老闆這麼說,我趕緊抬起頭察看周遭。
「馬...麻...」那個焦黑的母親抱著被毛巾包裹的嬰兒,嬰兒口中不斷說著馬麻。注意到我的視線,她對我點頭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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