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短篇：差一步、嫉妒、羊奶、投稿

(1)差一步

這是從事業務工作的Y先生所經歷的故事。

Y先生在業務工作上可說是其中的佼佼者，但為了在公司保持領頭羊的位置，加上每個月越來越重的業績責任額，讓Y先生的失眠問題越來越嚴重，就算真的已經很累了，但躺在床上就是睡不著，閉上眼睛也只會看到不斷跳動的業績數字。

為了治療失眠問題，Y先生試過許多方法，最後開始嘗試入睡時在床邊時播放白噪音，總算有了不錯的效果。

白噪音指的是一種頻率固定的規律聲音，它就像一道牆，不只會自動屏蔽周遭的噪音，也會讓人感到內心平靜，通常以下雨、蟲鳴及海浪聲最有效果。

Y先生最後採用的白噪音是在一個Youtube頻道上找到的，那頻道有許多白噪音的錄製影片，經過Y先生一一測試過後，發現其中一個影片對他特別有效。

那是一個長達八小時的影片，剛好足夠一次睡眠的時間。影片內容是風不斷吹過草叢的沙沙聲，聽起來很舒服，之後Y先生總是在入睡前用手機將影片打開，在風聲的陪伴下入眠。

多虧了這個檔案，Y先生的失眠狀況終於獲得改善，不過聽這個白噪音入睡後，Y先生每天晚上都會夢到同一個夢。

Y先生是這麼形容那個夢的：「那是一條很偏僻的鄉間道路，旁邊除了草之外什麼都沒有，但是路面很寬，是足夠一輛車通過的寬度，夢裡的天空總是很灰暗，好像在那個世界永遠不會天亮似的，你有看過蛋堡的一首MV《史詩》嗎？就是那樣的感覺，只是夢中沒有一大群繞舌歌手，變成只有一個人站在路中間，我看不清楚那人的長相或性別，只能看到他穿著一身很寬鬆的長袍，然後頭髮也很長，從正前方跟肩膀上一直垂到腰際，一開始他還站得遠遠的，在路的頂端，但後來每夢到這個夢一次，他的距離就離我更近一點，感覺是慢慢在朝我靠近……要說害怕的話也還好，因為聽了那個音檔入睡後，我每天都睡得很熟
，早上起來總是神清氣爽的，一點作惡夢的感覺也沒有。」

再這樣繼續下去，夢中的那個怪人遲早會走到自己面前吧？不過Y先生對此毫不在意，只要有好的睡眠，不管夢到什麼都無所謂。

直到一件事情的發生，才改變了Y先生對此的看法。

那是Y先生參加公司舉辦的兩天一夜進修會當晚發生的事，Y先生跟一位年輕同事一起住雙人房，Y先生在入睡前先告知同事說自己有聽白噪音入睡的習慣，同事表示沒意見，Y先生於是在晚上十一點左右用手機放著白噪音就準備睡著了，年輕同事則是開著夜燈在玩手機，看來不會這麼早睡。

Y先生睡到一半時，他又夢到了那條道路，而那個詭異的人影這次看起來離他特別近，好像在焦急趕路，迫切地要接近Y先生。

就在對方離自己越來越近時，Y先生突然從夢裡醒來了，這是之前從未發生過的事情，自從習慣聽著這個白噪音入睡後，Y先生總是一覺睡到天亮，但這次竟是在半夜裡醒來。

醒來的Y先生注意到白噪音沒有在播放了，於是轉頭看向放手機的床頭櫃，發現年輕同事正拿著自己的手機，原來是他暫停了播放。

「你在幹嘛？」Y先生生氣地問。

「我才想問你呢，」同事一臉無辜地說：「每天晚上都聽這個聲音睡覺，你怎麼睡得著？」

「你在說什麼啊？」

「你自己聽聽看。」

同事把白噪音的影片往後回放，在影片播放到四小時中間的時候，那穩定的風吹聲出現了變化……有人的呢喃聲夾雜在其中，不，應該說是咒罵聲比較適合，那是有人懷抱著憎恨
卻不能讓對方知道，只能咬著牙齒低聲咒罵的聲音，雖然聽不清楚內容，但能明顯感覺到那股讓人膽顫的恨意，Y先生光聽一次就感受到這聲音的殺傷力，雖然不知道聲音究竟在咒罵誰，但對方似乎是想連聽到的人都一起傷害，咬牙的恨意穿破耳膜直達心底。

自己聽著入睡的白噪音中，竟然有這一段可怕的聲音嗎？Y先生開始思考起來時，就覺得自己身於險境，這段聲音顯然是有人惡意藏在白噪音裡的，而且還故意穿插在中間的部分，等播放到這裡的時候，多數人早就睡著了，根本不會發現這段聲音的存在，但耳朵還是會自動將這段聲音吸收進大腦、埋藏在潛意識裡。

這段時間所做的怪夢，難道是這聲音在作祟嗎？要不是另一位同事比較晚睡，自己可能根本不會發現這件事……

******

「這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情了，」故事說到最後，Y先生挺直腰感、精神飽滿地說：「那天晚上之後，我再也不去聽什麼白噪音了，後來我辭職換了一間公司，這間公司的薪資雖然比較少，但福利制度、跟主管間的相處都比上一間好，壓力沒這麼大，失眠的問題也很快改善了。」

我跟Y先生約在咖啡廳見面的時候，他的氣色很好，完全看不出曾為失眠所苦，我也為他開心，不過對於這個故事我仍有許多想探討的地方，於是問道：「關於那個錄製白噪音的Youtube頻道，能將連結提供給我嗎？」

「在決定跟你說這件事之前，我有特地回去找那個頻道，不過很可惜，頻道似乎是關閉了，一點痕跡也沒留下。」

「啊，真可惜。」我沮喪了一下，不過我還有另一件事想知道：「那個夢境……還有後續
嗎？」

Y先生突然露出不願回憶的尷尬表情，但他還是淺淺笑了一下，說：「現在沒有每天夢到了，但那條路偶爾還是會出現在我的夢境裡，那個怪人也站在路中間的位置……但他沒有
繼續朝我靠近，他只是站在那裡，雙眼透過髮絲一直在瞪我，我感覺得到他很想過來，但是沒辦法，只要我不再去聽那個白噪音，他就無法再靠近一步。」

Y先生突然收起笑容，直直地看著我說：「他的眼神中有那種不甘心跟憎恨融合在一起的感覺，你應該知道的吧？就是那種快要達成目的，卻只差一步的感覺……」

(2)嫉妒

F先生是個有健身習慣的時髦男性，就算隔著衣服，還是能看出他鍛鍊得均勻漂亮的身材，讓長著一副鮪魚肚的我十分羨慕。

「別看我現在這樣，我以前可是超胖的！」

F先生用雙手圍住腰部，比出一個碩大的圓形，暗示著他以前的身材有多誇張。

「為了要瘦下來，我真的堅持付出了很久……以前一走出門，每個人那種誇張的眼神，好
像我本身的存在就是一種世界奇觀，不要說女朋友了，我連普通的朋友都交不到，但就在我決定減肥後，這一切都隨著我的決心發生改變，現在不只在健身房結交很多朋友，我還認識了現在的女友，順帶一提，我跟她上禮拜剛訂完婚，預計年底會完婚！」

聆聽的眾人紛紛鼓掌來恭喜F先生，F先生對大家表示謝意後，他突然沉下表情，用較陰沉的聲音繼續說道：「接下來要說的故事，是跟我的過去有關的……」

******

減肥成功之後，我本來打算把以前那些大尺碼的衣服全都丟掉，但我想要提醒自己不要再犯同樣的錯，絕對、絕對不要因為口腹之慾再回去過以前那種生活，所以我留下其中一件大尺碼的上衣，並把它掛在房間牆壁上來警惕自己，告訴自己要維持好現在的身材，不要再穿上這件衣服了。

女友第一次來我家的時候問我那件衣服為什麼會掛在牆上，我跟她坦承了我的過去，也把我以前的照片拿給她看，當然女友是沒嫌棄我的，畢竟我已經瘦下來了嘛，她也很支持我的決定，叫我一定要堅持下去。

交往時間久了之後，女友也習慣來我家了，而這件事就發生在她第一次來我家過夜的時候。

那天晚上女友工作比較累，所以先去我房間床上睡覺，我則是在客廳追劇看影集。

看到一半時，我突然聽到臥室內傳來奇怪的聲音。

那是一種規律的，像是有沉重的物體落在地面上的聲音，咚、咚、咚、咚、咚這樣發出來……聽起來很耳熟，但我一時間想不起來在哪聽過。

我以為怪聲是女友發出來的，便向臥室門口問了一聲：「不是很累？怎麼還不睡？」

問完之後，咚咚咚的聲音不見了，從臥室裡發出的變成另一種怪聲音，那是一種很細微的「嗚嗚」聲，不仔細聽根本聽不到。

我把電視的音量轉小，好把那微小的怪聲聽清楚，我馬上認出那是女友發生的聲音，她的聲音「嗚嗚啊啊」斷斷續續地發出，好像正在痛苦掙扎。

這時，我突然想起一開始那咚咚咚咚的規律聲是什麼了。

那是我還很胖的時候走路會發出的聲音，每一腳踩到地上都會發出震撼的咚咚聲，我還因為這樣被同學取了暴龍的綽號，因為我就跟侏儸紀公園裡的暴龍一樣，腳步能撼動地面跟水杯。

我趕緊進房間一看，只見躺在床上的女友五官痛苦地皺在一起，不斷發出「嗚嗚嗚」的掙扎聲，像是快無法呼吸。

我試著將女友扶起來叫醒，卻發現她整個人似乎被什麼東西壓住，整個背部被釘在床上無法動彈。

女友的呻吟聲越來越微弱，我這時發現床上多了一件不該出現的物體，原本掛在牆上的那件大尺碼上衣不知道為什麼掉下來蓋在女友身上，出於直覺，我直接將那間上衣從床上踢走，這時女友終於「呼」地吸了一大口氣，起身來害怕地緊緊抱住我。

我也擔心地緊抱住她，並問她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女友說，她睡到一半時突然覺得無法呼吸，睜開眼睛一看，發現黑暗的房間中有個圓形的龐然大物壓在自己身上，讓她動彈不得，鼻子能吸進的氧氣越來越少，還好她勉強發出掙扎的聲音讓我聽到，這才驚險得救。

「圓形的龐然大物壓在妳身上……」

聽到女友這樣說，我忍不住將視線移往被我踢到地上的那件衣服，難道是這件衣服搞的鬼？但怎麼可能呢？

幾天後，我找了一位認識的法師來家裡看情況，法師在家裡繞了一圈後，他說並沒有惡鬼在我家作亂，但我掛在牆上的那件舊衣服卻附著一層黑暗的陰影，好像有不好的東西留在上面，他建議我把衣服處理掉，不然附在衣服上的東西一定還會做出傷害其他人的事情。

附在那件衣服上的東西究竟是什麼，其實我是知道的，因為那就是以前的我。

以前的我不只因為體型而自卑，也會嫉妒擁有美好生活的俊男美女們。

那種嫉妒心是很可怕的，有時出門看到情侶走在路上，我甚至會詛咒他們被車撞死，或是被瘋子砍死等等……這樣的詛咒我每天都會在心裡咒罵數百遍。

留在我衣服上的就是我的這種嫉妒心，以前的那個我開始嫉妒現在的我，所以才會傷害我的女友。

我請法師把衣服帶走燒掉處置，之後家裡就沒有再發生怪事了，我跟女友之後的交往都很順利，上禮拜跟我訂婚的就是這位女友。

我愛的人竟然差點被自己以前的嫉妒心殺掉，想想還真蠢。

以前的那種心態真的很要不得……一個人活著啊，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把自己照顧好，不要
去跟別人比那些有的沒的，那是比不完的。

一旦有了嫉妒的念頭，就永遠不會放過自己了。

(3)羊奶

我們家一直以來都維持著早上訂羊奶的習慣。

或許有人覺得羊奶的腥味很重，但我一直以來都很喜歡那種味道，特別是當打開羊奶罐的蓋子，把熱羊奶從保溫用的保麗龍容器裡拿出來的時候，羊奶罐裡所飄出的那股味道……

對我來說，這股味道代表的就是整個童年，不管是小學、國中或是高中時期，我每天早上都是在這股味道的陪伴下長大的，一直到我出社會為止，我們家每天早上依然會訂羊奶。

今年，我從公司那邊接到一個外派職位，是去東部的縣市擔任主管，雖然離家很遠，但薪水多了兩倍，在跟家人討論過後，我決定接受這個外派的職位到東部去。

出發之前，我先看過公司宿舍的照片，老實說我不是很滿意，既然都到好山好水的東部了，實在不想住在擁擠又狹小的公司宿舍裡，於是我自掏腰包在公司附近租了另一間房子。

那是一間位於田野間的獨棟平房，外型有點接近古早的三合院，很有懷舊的感覺，房間內沒有任何裝潢，就是很純樸的、家徒四壁的感覺，只附有最基本的傢俱，其他都要靠自己打點。

剛搬過去的時候累了一點，但我很享受這裡的環境，一走出門口就是漂亮的田野山景，空氣跟城市裡聞起來完全不一樣。

一切打點好後，我打電話給當地廠商來訂羊奶，雖然換了個居住環境，但我還是想維持每天早上喝羊奶的習慣，只要一聞到羊奶罐的味道，我就有一種回家的感覺……這樣一來就
算獨自在外縣市工作，也不會這麼孤獨了。

不過新的住處沒有信箱，門口外的牆壁也沒有能掛羊奶罐的地方，還好門口旁就有一棵大榕樹，我用鐵絲纏住樹幹再將羊奶罐掛上去，等送羊奶的人一來，自然就知道要把羊奶放哪裡了。

外派工作開始的第一天，也是羊奶送達的第一天早晨，我走出家門口來到榕樹邊，一打開羊奶罐，熱羊奶瓶本身以及保麗龍受熱所發出的味道，都讓我瞬間有了精神。

我扭開羊奶瓶的蓋子直接喝了一口，從小喝到現在，我已經練就一條能直接喝熱羊奶的舌頭了。

但羊奶一入口，我馬上「噁」地一聲把口中的羊奶吐到地上，然後不可置信地看著手中的羊奶瓶。

「這是什麼啊？」

我剛剛到底喝了什麼？

我將鼻子湊近瓶口聞了一下，確實是羊奶的味道，但喝下去的感覺完全不對，有一股酸臭的味道，好像有什麼噁心的東西混在裡面，真要形容的話，就像加了過期牛奶的酸辣湯，總之就是人類無法接受的味道。

該不會是變質了吧？

離上班時間還早，我馬上打電話給廠商反應這個問題，他們承諾明天會多送一瓶給我，但我今天的心情已經被這瓶羊奶毀了，正式上班的第一天就遇到這種事，還真是不幸啊……

隔天早上，羊奶罐裡放了兩瓶羊奶，一瓶是昨天補送的，這次我學乖了，打開瓶蓋確認味道沒有問題後才謹慎地喝下一小口，但我一樣馬上吐了出來，就算味道聞起來是正常的，喝進嘴裡的感覺還是一樣噁心，而且兩瓶都一樣。

這下我完全氣炸了，我又打了電話給羊奶廠商，他們這次有所準備，馬上派了一位服務人員到我家來，看我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為了證明我不是奧客，我將兩瓶剛送到的羊奶交給那位服務人員喝，服務人員淺嚐一口後，他一樣馬上把羊奶吐出來，臉上的表情比我還驚訝：「這……不應該會有這種味道的呀
！」

「我還想問你們呢，為什麼送給我的羊奶會變質成這樣？」

「這……請稍等，我馬上跟公司回報。」

服務人員打電話回公司的時候，路上突然有一個人在叫我：「沈先生，發生什麼事了嗎？」

轉頭一看，原來是這一區的里長伯伯，他同時也是我的房東，平常的興趣就是騎腳踏車閒晃跟民眾噓寒問暖，我剛搬過來的時候，他也幫了我不少忙。

我將發生的事情告訴里長伯後，里長伯嘖嘖說道：「我們家也是訂他們的羊奶，品質一直以來都很好啊，會不會是哪邊搞錯了？」

里長伯說話時，他突然瞥見我掛在榕樹上的羊奶罐，頓時臉色大變：「你把羊奶罐掛在這裡？」

我還來不及回答，里長伯就趕緊把羊奶罐從樹上拆下來，叫我不管是放在門口或掛在窗戶上都可以，就是不要掛在這棵樹上。

我問里長伯原因，里長伯只是反覆一直說著：「聽我的就對了，這棵樹你沒事不要去動他，不要在樹上掛東西！也不要把雜物或垃圾丟在樹下！」

我只能照里長伯說的做，神奇的是，隔天開始我把羊奶罐掛在門把上之後，送來的羊奶就恢復正常了，難道是受到那棵樹的影響，才讓羊奶變質的嗎？

為了釐清真相，我曾近距離仔細觀察那棵榕樹，最後發現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樹幹在接近人類頭部的高度上，殘留著一條不自然的痕跡。

那條痕跡三百六十度圍繞著整棵樹幹，好像有人曾經將繩子緊緊地綁在樹上。

我用手摸著那條痕跡，繞著樹幹往前走，一邊思考著，究竟是誰，又是為了什麼目的把繩子綁在樹上？這跟羊奶莫名變質的事情有關嗎？

繞著榕樹走到一半時，我的身體突然感覺像是撞到什麼東西般，碰一下被彈了回來，無法再往前走了。

我莫名其妙地看著前面，因為前方根本什麼東西也沒有，但剛剛那碰撞的感覺……就像有
個人站在正前方擋住我一樣。

那人站的位置，就是我之前掛羊奶罐的位置。

突然，我腦海中浮現出一幅畫面。

有個人，他先把繩子繞著樹幹用力綁起來，再將頭擠過縫隙，讓自己的脖子卡在樹幹跟繩子中間，讓自己的氣管受到擠壓，慢慢窒息，然後死去……

隨著我的想像，這幅畫面也在我的眼前越來越清楚，那個綁在榕樹上自殺的人，現在似乎就在我前面，轉過頭來瞪視著我。

在對方的臉孔完全變得清晰之前，我趕緊別過頭，轉身走進屋子裡。

雖然不知道在榕樹上自殺的人到底是誰，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我一開始訂的羊奶，鐵定是被他給偷喝了吧……

(4)投稿

「收到我的投稿了嗎？」

去年有段時間，我的粉絲專頁常常收到這條訊息，而且都是同一個人傳來的。

因為我曾經進行過將讀者投稿的親身經歷整理成怪談百物語的企劃，所以我以為傳訊息給我的人也是想投稿類似的經歷，但問題是，他傳來的訊息只有不斷重複的：

「收到我的投稿了嗎？」

「收到我的投稿了嗎？」

「收到我的投稿了嗎？」

「收到我的投稿了嗎？」

翻開對話內容全是一模一樣的句子，但他的投稿內容是什麼，我根本沒看到。

「請問你投稿的故事是什麼呢？我這邊沒有收到喔。」

就算這樣回覆了，對方也只會回同樣的一句話：「收到我的投稿了嗎？」「收到我的投稿了嗎？」「收到我的投稿了嗎？」

點進對方的個人頁面一看，內容一片空白，名字也是毫無意義的英文，是很明顯的假帳號。

難道是看我不爽的人故意來惡作劇的嗎？真搞不懂這麼做有什麼意義。

將對方的行為定義為惡意騷擾後，不管對方傳再多句「收到我的投稿了嗎？」過來，我都直接無視，不去理會。

說起去年發生的事情，最讓我感到開心的就是我好不容易又出了新書，也辦了幾場簽書會。

接下來的這件事，就是發生在其中一場簽書會之後。

那是一場辦在北部的簽書會，活動結束後，我回到旅館房間休息，打算隔天中午再坐車回家。

回到房間後，我打開筆記型電腦想寫一篇簽書會後的感想文，結果一登入臉書專頁的帳號，我就看到了那個帳號傳來的訊息。

本來只會傳「收到我的投稿了嗎？」的那傢伙，這次傳來了不一樣的訊息。

一看到訊息內容，簽書會上殘留的喜悅馬上被消滅殆盡，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見底的恐懼。

「不確定你有沒有收到我的投稿，所以今天去簽書會找你了。」

我看著螢幕上顯示出來的句子，旅館房間的冷氣在那瞬間彷彿又降低了好幾度。

一直傳惡作劇訊息給我的人，今天也有到簽書會現場？

我回憶著簽書會上見到的每一張臉孔，多數都是之前在網路上早已熟識的讀者，陌生的讀者並不多，其中也沒有感覺特別怪異的，大家都很親切。

難道說……那傢伙並沒有靠近講台，而是隔著一段距離在監視我嗎？

這種莫名被注目的感覺令人作噁，特別是對方還特地發訊息來告知這一點，我終於能理解那些被跟蹤狂糾纏的受害者的心情了。

我馬上聯絡一位今晚也有參加簽書會的友人，因為我要忙著簽書跟分享新書內容，所以我請這位友人幫我拍照錄影，紀錄簽書會上的一切。

「可以麻煩你將今天晚上拍的所有照片跟影片先給我看一下嗎？」我向友人發出訊息。

「可以啊，我都整理得差不多了，剛上傳到雲端呢。」

友人馬上將連結貼給我，我將連結內的每個檔案都下載下來，照片的話就一張張仔細看過，每個影片檔也細心看過兩遍，我觀察著影音紀錄上的每個人，看能不能過濾出一張可疑的臉孔，要是找出來了，我就直接把他的臉截下來，然後傳回去問他：「這個是你嗎？」

到時他一定會嚇一跳，本來以為可以偷偷躲起來騷擾我，沒想到卻被我找到了。

我把每個檔案都檢查過後，卻沒有發現任何不對勁的人，出現在照片跟影片裡的讀者都有拿書來給我簽，互動也都很友善，實在無法想像惡意騷擾的人就躲在裡面。

雖然我十足信任這位朋友，但我還是向他發出確認的訊息：「所有的檔案都在上面了嗎？」

友人的情況在「文字輸入中」停頓了好一會後，才回傳道：「有個影片檔我沒有放上去，那個檔案不知道出什麼問題，播到一半會卡住無法播放。」

「能把那個檔案給我嗎？」

友人二話不說，直接把檔案寄了過來。

我開始播放那個影片檔，影片的一開始是在拍攝我幫讀者簽書，看起來很正常。

就跟友人說的一樣，影片剛播放兩分鐘就突然停住不再播放，進度條卡在02:00的地方，我幫讀者簽書的動作整個在螢幕上卡死。

所以這只是一部單純拍壞的影片嗎？

就在我準備把影片關閉時，粉絲專頁的訊息欄突然自己跳了出來，跟影片一起並列在螢幕上。

上面顯示著一則剛收到的訊息，來自那個惡意騷擾的假帳號。

這次的訊息只有五個字：「你找到我了。」

同時，影片的播放進度從02:00跨越到02:01，畫面繼續往下播放。

「靠！」在接下來的畫面完全跑出來之前，我脫口罵出一句髒話，並將筆記型電腦的螢幕用力關上。

我從椅子上站起來往後退，驚魂未定地看著桌上的電腦。

曾經是我最好戰友的筆記型電腦，此刻在我眼中卻比哈利波特的怪獸書還要恐怖。

因為在影片的進度條從02:00到02:01，畫面變化的那一瞬間，我看到了。

有一張根本不屬於人類的慘白臉孔，在那一秒完全覆蓋整個螢幕。

******

我不敢一個人把電腦打開，於是我把電腦帶到麥當勞，藉由其他顧客來給自己壯膽，重新把電腦螢幕掀開來。

電腦已經處於休眠狀態，我直接按電源鍵把電腦強制關機，然後再重新開機一次，看到電腦正常啟動後，我鬆了一口氣。

我在重新開機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將下載資料夾裡的影片刪掉，並通知友人，請他把影片原檔也刪掉。

但這只能讓這件事暫時落下停損點而已。

直到現在，我的粉絲專頁還是會收到假帳號不斷傳來的訊息。

「收到我的投稿了嗎？」

「收到我的投稿了嗎？」

「收到我的投稿了嗎？」

「收到我的投稿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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