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短篇：黑巷、被殺死的惡夢

(1)黑巷

這是就讀於○○大學的V先生跟高中同學一起出遊時遇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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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年跟高中同學一起到中部的一間渡假村玩，裡面有許多遊樂設施跟風景，渡假村旁邊還有一個老街。

我們下午玩累後便去老街逛，想說可以吃個晚餐，再順便買些當地伴手禮回去，沒想到那條竟然是名副其實的「老」街，可能是因為已經沒落的關係，只有少數幾間店家有營業。

就算這樣，我們還是在便利商店裡坐著吃東西，一邊喝酒聊天，玩得很開心。

因為我酒量比較差，喝了幾杯後就覺得頭有點暈，便要先回飯店休息。

「你一個人走回去沒問題吧，要不要再多一個人陪你？」同學們關心道。

「沒關係，我一個人回去就好。」雖然身體有受酒精影響，但我的意識還很清楚，不至於走不回去。

山區的夜晚很冷，走回去的路上我一直把雙手插在外套口袋裡，但這樣做根本阻擋不了寒冷，因為我低估了山區的低溫，這次上山只穿了單薄的防風外套。

走到一半時，我突然看到前方有一股特別亮的光源，有個正在燃燒的金爐被放在巷口前，我本來以為有居民在燒金紙，但金爐旁卻沒有半個人，是有事先離開了嗎？

來到巷口前方時，已經受不了低溫的我忍不住把雙手從口袋裡拿出來，放到金爐上方取暖。

「呼，得救了。」

火焰的溫度藉由雙手傳達到全身，身體逐漸暖和起來，撐到回飯店應該不成問題。

在取暖時，我探頭看了一下巷子裡的情況，因為在這種老街，有很多好店都是藏在巷子裡的。

沒想到巷子裡竟然一片漆黑，不只沒有路燈，裡面的建築物也完全沒有燈光，像是無人居住的廢巷。

一股詭異氣氛從巷子裡飄出來，我頓時覺得有些不妙，剛好全身暖得差不多了，我便把手從金爐上移開，轉身要走回飯店。

就在我踏出步伐、臉部肌膚再次接觸到寒冷空氣的那一刻，一陣火燒般的痛楚直接在我臉上炸開。

「哇啊！」我痛得大叫，直接往後跳一步，回到金爐旁邊。

說也奇怪，當我回到金爐的火源壟罩範圍時，疼痛感就神奇的消失了。

我摸著剛才被灼痛的臉頰，疑惑地喃喃自語：「這是怎樣呀……」

這次我不敢再輕易離開金爐，而是先把手伸出去試探。

當我將手伸出一段距離跟冷空氣接觸到的時候，指尖馬上感覺到像是被打火機燒到、又像是直接被熱開水淋到般的燒痛感。

我痛得直接把手縮回來，只見手指已經變得紅腫，甚至要起水泡了。

但把手指放到金爐的火焰上方後，疼痛很快就被舒緩，紅腫的痕跡也開始消退。

我嚇得待在金爐旁邊不敢離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這時，原本寂靜無聲的廢巷突然傳來不尋常的聲音。

像是有人拖著腳步在移動，以及有東西在地板上磨擦的聲音……

透過金爐的火光，可以看到好幾個黑色的人形物體從巷內的每戶門窗中鑽出來，有的跛腳走路，有的在地上爬行，但他們的前進方向都一樣，都是朝我這邊而來。

我的腦袋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該如何逃跑，若我離開金爐跑掉，肌膚就會再次感受到火燒般的痛苦，但若留在這裡，那些黑色的人形就會離我越來越近……

就在我愣在原地坐以待斃時，旁邊突然有好個人的聲音同時在叫我：「V！你站在這裡幹嘛？不是要先回去休息嗎？」

下一秒，好幾個人跑到我的身邊，用打鬧的態度拍我的肩膀跟背部，原來是我的同學們，他
們似乎也決定要提早回飯店了。

「喂，你們等一下……」

我在一團混亂中看向那條巷子，發現那些黑色的人形都消失了，連金爐的火焰也在瞬間中熄滅，完全沒有燃燒過的痕跡，一點溫度也沒留下，彷彿剛剛的火焰只是我的幻覺。

隔天坐車回家時，車子剛好從那條巷子前駛過。

我克制住恐懼，鼓起勇氣朝巷子裡看了一眼。

金爐仍在昨天一模一樣的位置上，而金爐後方的巷子一片焦黑，明顯被火焚燒過，無一戶倖免。

(2)被殺死的惡夢

跟E小姐見面時，她已懷有七個月的身孕。

敘述這段故事時，她臉上一直維持著幸福的笑容，似乎已經迫不及待當一個幸福家庭的母親了。

不過她接下來跟我說的，卻是真實發生在她身上的一段驚悚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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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先生去年在市區買下了屬於我們的第一棟房子，在這之前，我們一直住在房租便宜的郊區公寓裡。

雖然那裡的生活機能比較不方便，不管是購物或是上班都要經過一段車程，但我跟先生都覺得沒什麼大不了，我們當時的想法很單純，只要身邊有彼此陪伴，沒有什麼困難是我們克服不了的。

在那棟公寓住了一段時間後，我發現先生的氣色越來越不好，每天早上起床時總是頂著濃濃的黑眼圈，臉色也越來越憔悴，好像每天都睡不好似的。

他的食慾也越來越糟，就算我在下班後特地準備一桌他喜歡的菜，他也是簡單吃一兩口後就不動筷子了，早晚餐都是如此，他在上班時似乎也沒吃午餐，原本壯碩的身體一天一天消瘦，每天他出門上班時，我總是心疼地看著他把褲子往上提、用力將皮帶勒緊，褲子才勉強不掉下來。

先生整個人變成這樣一定有原因，但不管我怎麼問他，他總是擠出笑容跟我說：「沒事啦，工作太累了。」

這種膚淺的理由我當然不信，於是我在假日跟他攤牌，請他說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這樣下去只會讓我越來越擔心，是存心想折磨我嗎？

我在餐桌上說著說著還哭了出來，這並不是假哭，而是真正擔心他的眼淚。

先生也捨不得看到我哭，終於決定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告訴我。

「我一直夢到被妳殺掉……夢很真實，而且各種場景、各種死法都有。」先生說：「有時
是我回家的時候，妳躲在門後直接拿刀刺我，然後冷笑著看我死在血泊中。有時是我睡到一半的時候，妳直接拿鐵鎚砸在我臉上，把我打得血肉橫飛，還一邊發出瘋狂的大笑……
」

「所以是這些惡夢把你變成這樣的嗎？」既然知道了原因，那就一定有方法可以解決，我繼續說道：「那你不是更應該去看醫生嗎？一定有藥物能幫你的！」

「看過了，早就看過了……」先生苦笑著看向我，說：「為了不讓妳擔心，我常常在上班
時請假去看醫生，也有定期服藥，但完全沒用，我還是一直夢到被妳殺死。」

「這……」我突然說不出話來。

「E，我就直接問妳了。」先生收起苦笑，用覺悟的嚴肅表情面對我，問道：「請妳誠實告訴我……在妳的心裡，曾經出現過想殺死我的念頭嗎？」

我不知道該如何描述我當時的心情，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因為我根本沒有想過，我真心愛著並且百分百信任的另一半，竟然會對我問出這種問題。

先生直視著我呆滯的臉孔，像是看穿了什麼般，他垂下眼神，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向門口，離開了家裡。

當他關門時的那一聲「碰」傳進我耳中時，我整個人才回過神來，並後悔為什麼沒有即時把他攔下來。

******

我一直在家裡等到晚上十點，還是沒等到先生回家，他的手機也打不通，看來他並不想被我找到。

在煎熬無助的情況下，我聯絡了先生的幾個好友，他們答應陪我一起到先生常去的幾個地方找找看，都找不到的話再報警。

我跟他們一起在外面找到午夜十二點，最後仍一無所獲。

「看來還是報警保險一點。」先生的友人提議道。

雖然我不想因為家務事而勞動警方，但我也害怕先生真的做了傻事，於是拿出手機準備報警。

就在我準備撥出110的時候，我的手機突然來了一通電話，我看到來電號碼後又驚又喜，因為那是從我們家裡打出來的市話號碼，難道先生已經回家了？

我馬上接起電話，果然聽到了先生的聲音：「我沒事了，妳在哪裡？快回家來吧。」

先生的聲音聽起來平穩又冷靜，想必是獨自在外沉澱後，他終於冷靜下來，要回家好好跟我溝通了。

「我馬上回去！」我掛上電話，並跟先生的友人分享這個好消息，他們都催我快點回家陪先生，免得他又亂跑。

跟他們道謝後，我馬不停蹄地趕回公寓，打開房門的那一刻，果然看到先生的背影坐在沙發上。

我忍不住哭了出來，並朝他走過去，打算等一下直接給他一個擁抱。

聽到我回來的聲音後，先生也從沙發上站起來，並緩緩轉過身來面對我。

本該是溫暖重逢的畫面，但我看到眼前的先生後，我的警覺心讓我停下了腳步。

先生臉上掛著爽朗帥氣的笑容，雙眼朝我投來溫暖的目光，一切看起來都很完美，彷彿之前的不如意都是假的……

但對我來說，眼前的這個先生才是假的，他在離家前還是一副憔悴消瘦的樣子，怎麼可能一個晚上就恢復成這樣子？

「妳終於回來了，我一直在等妳。」

先生從沙發後方朝我走來，那是先生的聲音沒錯，但聽起來也是假的，彷彿有東西披上他的外皮、模仿他的聲音，但卻沒有複製到感情。

我害怕地慢慢往門口的方向退，眼前的「先生」看到我的動作後，他的眼神發生變化，似乎有什麼混濁的東西一閃而過……

「妳要去哪裡？」他開始大步朝我靠近，聲音突然變得尖銳：「我做了這麼多，妳為什麼還要走？」

從他口中發出的已不是我先生的聲音了。

突然間我懂了，一切都是眼前這個冒牌貨搞的鬼，他讓我先生作那些惡夢，就是要把他逼出家裡，再趁我最失落的時候把我騙回來，達成他的目的……

「為什麼連妳也不留下來陪我？為什麼？」

冒牌貨朝我撲過來，他的五官變得猙獰，陰森的寒氣跟殺氣瞬間一起湧上來。

我閉上眼睛發出尖叫，這時，我身後的門被大力打開了。

「E！」我聽到先生的聲音。

不過這次是正牌的，他真的回來了。

我睜開眼睛，只見先生跟友人一起衝了進來，而剛剛那個冒牌貨已經不見蹤影，不知道躲去哪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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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說，他今晚本來打算去友人的家裡借住一段時間，但友人當時正在跟我一起找他，所以不在家。

好不容易等到友人回家，結果友人一看到他，馬上嚇了一跳：「你不是打電話給你老婆說你回家了嗎？怎麼在這裡？」

一聽到那通電話的事，他馬上覺得不對勁，便帶著友人趕回家裡找我，剛好在最後一刻救了我。

當他跟友人衝進屋裡時，只看到我一個人縮在地上尖叫，並沒有看到什麼冒牌貨。

雖然我的說詞很不可思議，不過我先生選擇了相信我，他之所以會作那些惡夢、並懷疑我想殺他，都是有東西在刻意作祟。

他對擅自離家的行為向我道歉，我也原諒了他，因為那並不是他的錯，而且要不是他即時趕回來，我根本不敢想像後果。

搬離那棟公寓後，我們終於在去年買了市區的房子。

然後如你所見，我們的第一個孩子也即將出生。

雖然是可怕的故事，但至少有一個好結局，將來也會是一個不錯的床邊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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