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碰瓷二三事

我是一個跑山路的司機，剛入行的時候，前輩告訴我車上要擺一些冥紙，如果
遇到不順的狀況，就對外撒冥紙。這養成了我在車上一定要放冥紙的習慣，無
論是開公司車，還是自家車。

有一晚，大概十點多鐘，我一個人開車，走在一條沒走過的偏僻道路，路上幾
乎沒什麼行人，就在我開了一段路後，忽然有個人影從分隔島衝出來，在我趕
忙踩下煞車時，她已連滾帶爬逼近車的保險桿；我一個轉方向盤，車偏斜一旁
，她也順勢跟著華麗轉身，以大風車的手腳齊張，側躺在我車門邊……..

「阿哎呀呀！撞死人啦！你怎麼開車地！我要骨折啦！賠我醫藥費啊！」一個
歐巴桑聲若洪鐘地大叫道。

從這一連串逆天操作，很明顯地，我遇到傳說中的「碰瓷」了！我沒打算下車
理會，我有急事要辦，實在無法浪費時間在這種不含技術量的碰瓷者身上！

但這位大媽這麼貼車門，若我真突然開車，她會不會有什麼暴衝舉動，最後搞
到假戲真做？

我不知該怎麼辦，環顧車內看到那袋冥紙，忽然心生一計……..

我緩緩搖下窗戶，眼睛卻一直死盯著前方，整張臉像被蠟封住般沒有表情，然
後什麼話也不說，慢慢拽著一疊紙錢，輕輕伸出窗外，衝著大媽躺著的大臉，
撒吧！

「你搞什麼東西啊！」這一撒，大媽原本該該叫的骨折，竟然好了，可以跳起
來，衝著我的鼻子大罵：「年輕人，你講不講禮貌，對老年人撒這種東西，是
尋誰晦氣！」

我不理她，繼續死魚眼盯著前方，一動也不動，就在她換足一口氣，要繼續開
罵時，忽然像觸電一樣退後了有五六步，似乎是注意到我邪魅的舉動，嚇得她
五臟六腑七竅全出了神，只差沒對我的車行三鞠躬禮。

雖然我快笑噴了，但演戲演全套，我又慢慢搖上窗戶，然後車輪刮起地上一地
冥紙，像旋風一樣揚長而去…….

（二）

我是一個碰瓷的大媽，原本我也不知道這世上有這行當，是電視新聞一直報，
我才發現原來路上處處是商機，拼著我過去打工練就的身體，現在晚上不出來
賺點「皮肉錢」，豈不是糟蹋了嗎？

雖然每條路都是商機無限，但做這種事就怕撞到熟人，總不能自己人打八折吧
！因此我特別挑了一條偏僻道路，其實我挺不鍾意這環境的，蚊子竟比車子多
，要不是為了拼一個發財夢，誰會想在這種鬼地方拋頭露面？

來了！來了！一輛白色賓士從遠處緩緩駛來！看來是個不熟路況的外地人，就
是你了！你可不要真把我給撞死啊！

我從分隔島跳出來，算好還有一段煞車距離，身手俐落地從車前滾到車門旁！

咱們萍水相逢，不過是逢場作戲，我就直接開宗明義，向著康莊大道上奔去！

「給錢！」

沒想到竟然遇到一個也是演技派的，先是抓了大把冥紙往我臉上灑不說，還裝
神弄鬼，一臉陰陽怪氣！這傻小子真是孔夫子面前耍大刀，鬼我會沒見過？我
有陰陽眼，一眼就能看穿你口袋有錢沒錢，你是真鬼還假鬼！

就在我要拆穿他的低劣演技時，忽然看到一個輕飄飄，穿著暴露的女鬼路過，
望著車上那袋冥紙，一張白臉笑到人發毛。她轉頭看了我一眼，將手指豎在雙
唇前，示意我不要亂說話，我當然是趕緊後退幾步，巴不得這對金童玉女趕快
走。今晚我真是虧大了，不但沒賺到錢，還撞到鬼，呸呸呸………..

（三）

我是一個窮人，要不是真被環境逼上絕路，有誰會幹「碰瓷」這種不顧死活的
事，但或許是我平生就帶賽，打小像空氣、邊緣人一樣的存在，每當咬緊牙關
，拼著性命不要往車頭衝，我才一跳他就繞道，不然就是壓根沒看到我，躺在
地上哇哇大叫的我，根本沒人理會，還吃了一排氣管的煙。

這一次，我下定決心，一定要撞一個有錢人，這種事跟投胎一樣，很講運氣的
，我在心底默默向神明祝禱：「神啊！看在我這麽可憐，三餐不繼衣服破爛的
份上，讓我撞到一台賓士吧！」

果然，神明聽到我的祈求，一輛白色賓士從遠處駛來，光從那引擎聲就知道錢
帶不少。

我趕緊抓準時機，在兩道光束間，躍上人生的大舞台，他一個緊急煞停，接著
開窗破口大罵道：「你他媽的，當我是碰碰車，碰瓷碰不完啊！」說完，大手
一撒，滿天就是花花綠綠的鈔票向我砸來……

你生前有被錢砸過嗎？那感覺說多爽就有多爽！

我笑得合不攏嘴，趕緊抓著滿地現金不斷道謝。賓士就是霸氣，開走時罵了我
一句「神經病」後揚長而去，我卻虛心受教，對著紅通通的車尾燈，不斷鞠躬
道謝：「祝好人一生平安，我做鬼都會保佑你！」

（四）

今晚我真是倒霉透了！先是遇到一個碰瓷的大媽，還好我機智裝鬼嚇嚇她，沒
想到又遇到一個碰瓷的乞丐，我這下是連演都懶得演了，直接一把冥紙砸向他
！但這個人是怎麼了，不但沒生氣，還一直跟我道謝，是神經病嗎？竟然連紙
鈔冥紙都分不清，他媽的，這條是「碰瓷一條街」嗎？整條路上的人都有病，
我發誓下次絕對不再走這裡！

就在我這麼賭氣說時，忽然瞄到前方路邊有一個穿牛仔短褲，露出一雙修長白
皙美腿，上半身更是厲害，是白色中空露肚裝，在遠光燈投射下，玲瓏有緻的
身材簡直是現形了！

她高舉一隻手，對著我發出熱烈渴求的雙眼。我改緊驅車到她身旁，搖下副座
的窗戶問道：「小姐，大半夜地，妳怎麼一個人在這？」

「我跟男朋友吵架，結果他就把我丟在路邊不管我了，我已經等好久，都沒有
車經過，你可不可以載我下山？」

「妳男朋友也真是的，這種男人太不負責任了！上車吧！想去哪裡都沒問題？
」我說道，並把放在駕駛座腳邊的那袋冥紙，順手丟向後座。

「哎喲，好多錢啊！想必你是個有錢人吧！」女人坐在副座笑盈盈說道。

「那當然！」我從後照鏡看著那袋冥紙，花花綠綠的，似乎跟真錢一樣……

--

飲馬人 https://www.facebook.com/horsepo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