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床邊故事】末班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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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嗎？」

我沒有立即回覆，畢竟每次他來訊息，總沒甚麼好事。

「兄弟，拜託快回我，我知道你在線上！」

他的語氣開始變得焦急，我還在估量要不要回覆，但手卻不小心點到了視窗，訊息顯示「已讀」，這下我也沒辦法裝死了。

「怎樣？」我回傳了這則訊息，這也是為什麼，我會在這裡打下這篇故事。

他是哲緯，本來是我大學酒友，但因為成績真的太差勁，被家裡抓回去重考學測，現在的身分是重考生，但聽說他進酒吧的時間比進圖書館都還要多，雖然每次被我抓到的時候，他都說告訴我他剛補習下課，誰知道是不是真的？

有時候我還得幫他打掩護，幫忙他在酒吧廁所接聽他爸媽的電話，和他們掛保證哲緯在我家溫書，讓我掛掉電話後滿滿的罪惡感。

就在我把訊息傳出去後的幾秒鐘，我的手機響了，是哲緯。

「又被抓到在喝酒嗎？」我劈頭就沒好氣地說。

「我今天真的去補習班，現在正要回家，本來要搭末班車的…但，唉！反正挺複雜的，你能來三岔路口接我嗎？」

「接你？你不都搭上公車了嗎？」

「這該怎麼說呢？反正…反正你有空的對吧？我們不是朋友嗎？」

聽到他語無倫次地說著，我很難不懷疑他喝醉了，正當我想要拒絕他的時候，他讓我在某某路口等他，然後就急急忙忙地掛了電話，我不得不懷疑這是不是什麼惡作劇，畢竟以他的個性，這並不是沒有可能。

但當我這麼想的時候，我的手機傳來了幾條訊息，我還沒點開，訊息就不斷地冒了出來，是哲緯發來的。

「那個老太太，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不過，他怎麼知道我要到安和市場呢？我總覺得她刻意要坐在前門附近。」

這些訊息沒頭沒尾地一直跳出來，伴隨著一張從公車後排往前拍的照片，公車裡看起來空蕩蕩的，只有三、五個人坐在車上，我找了好一會兒，才看見在接近前門上下車的地方，有一個花白頭髮的後腦勺在靠走道的位置，或許這是哲緯說的老太太吧？

於是，我把訊息滑到了最上面，想看清楚哲緯到底在說甚麼。

「我本來要搭今天末班車的，因為今天補習班下了課，和朋友在超商喝了點小酒，所以錯過了原本搭車的時間。」

我就說他有喝酒吧！

「你先別急著斥責我，男人喝點酒，人之常情嘛！更何況我那個朋友失戀，失戀的人，總有資格喝點酒吧！跑題了…你還有多久才會到？你不會放我鴿子吧？」

「喂！兄弟，我是真的很害怕」我看見訊息底端又跳了出來，我敷衍回「在路上了！」，然後才繼續把訊息往下滑。

「在末班車來之前的半個小時，應該是不會有公車才對，但就在剩不到十幾分鐘的時候，我遠遠地看見有光啪沙、啪沙地在閃，這時候原本和我一起等車的老太太突然和我搭話，問我現在是民國幾年。」

「一開始我覺得非常奇怪，但還是照實地回復她了，就在這個時候，她突然和我說：『公車來了！』，我才發現剛才遠處的光源，原來是一輛公車，而公車的車燈似乎是壞了，它慢慢地駛進了公車停靠格。」

「我靠近一看，才發現前方玻璃板貼著一張紙，用紅色的馬克筆寫著306，那是我平時搭回家的公車，但因為公車顯示車牌號燈故障了，整輛車看起來陰森森的，我本來有些猶豫。」

「結果老太太在後頭催促著我說：『你不是到安和市場嗎？這輛可是末班車哪！』我半信半疑地問了司機是否會到安和市場，他點了點頭，我這才上了車。」

「但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有甚麼不對勁，但說不上來，不過上車以後，我選了最後排的位置，我的直覺告訴我，應該和那個老太太保持距離…」

我發現從剛才開始，他似乎停止發送訊息，我把手機收到了口袋裡，然後發動了機車，雖然不知道哲緯在發什麼神經，但總覺得這個故事毛毛的，在抵達三岔路口的時候，我把機車停在一旁，然後把手機又給拿出來，繼續沒讀完的部分。

「這時候，我看見後方一個大車燈照了過來，顯示著306，我越想越覺得古怪，便開始猶豫著是不是應該要換搭後面那台車，但因為後方那台306公車離我們只有一小段距離，我很怕一下車會撲空，所以一直沒有這麼做，這時候我搭乘的公車突然停了下來，只是，只打開了前門。」

「我轉過頭，發現後方的306公車似乎落後了一段距離，似乎是因為前面的站點有人停靠，就在這個時候，我發現這種不安的感覺是因為什麼而產生的，那就是，我應該……應該
沒有告訴老太太我要去哪裡才對吧？」

「那個老太太，應該沒什麼問題吧？不過，他怎麼知道我要到安和市場呢？我總覺得她刻意要坐在前門附近。」

緊接著是剛才發來後腦杓的相片，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毛了起來，我撥打了哲緯的電話，但卻始終沒有人接，於是我只好又順著訊息讀了下去。

「我決定在下一站下車，這樣或許我還能搭上後面那台306公車，你應該快到了吧？真的沒騙我吧？你在路上了對嗎？」

「不知道為什麼，我明明按了下車鈴了！但公車車門就是沒有打開，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剛剛那個老太太好像一直轉頭在看我，是我多心了嗎？」

接著，我收到一張照片，那個坐在走道旁的老太太，側過了頭，他的鼻子又尖又高，臉上滿滿的皺紋擠壓了所有的五官，昏暗的車燈下，我很難看清楚他的樣貌。

而下一張照片，老太太站了起來，不知道是因為老太太站不穩還是公車顛簸導致手機晃動，看起來有些模糊，但最後一張照片跳出來的時候，我嚇得整支手機飛了出去。

因為那個老太太整個人往螢幕前撲了過來，整張臉擠滿了半張照片，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但如果你要我說，我不覺得那張臉有半點生氣，慘白的沒有一點血色，皺紋滿佈的臉上除了不知道甚麼原因凹陷的窟窿，就是大大小小灰褐的斑點，而那雙眼睛，沒有任何一點眼白。

我望著地上摔碎螢幕的手機，任它兀自發亮著，但沒敢撿起來，我能感覺到心臟和其他什麼的臟器揪在一起痙攣，但下一秒，一輛公車從我面前緩緩經過，沒有多做停留。

我這才回過神來，但當我看像公車後車窗的時候，我就後悔了。

因為在機車車燈的映照下，我看見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太太緊緊地趴在玻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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