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我與鬼怪一起隔離的那些時候8

我把水龍頭開到最大，1公升的沐浴乳整罐都抹到身上，反覆沖洗了至少有30次。即便是這種強度的清潔方式，我在呼吸時仍然不時會聞到令人作嘔的屎味。

我怎麼想也想不到，竟然會被一隻科摩多巨蜥給吞下肚，然後又要從牠的屁股中出來。

為的還只是一支破扇子!!!還是競選用的那種30元不到的塑膠扇子。

我怒目瞪著已經盥洗完畢的大叔鬼，畢竟是他出的餿主意才讓我接下這份工作的。負責消滅不受控的鬼怪不是問題，誇張的是連取得像樣的武器都要先經歷噁心爬蟲類的消化系統，最後還要被排泄出來。我現在想到從科摩多巨蜥的菊花爬出來的那段幾秒鐘的回憶，我的胃酸彷彿像火山爆發要再度衝上來了。

更令人生氣的還不只是這樣，我歷經千辛萬苦，鑽過食道、胃、直腸、菊花，得到的只有一支破爛的塑膠扇子，而大叔鬼拿到的竟然是全套現代化設備。

大叔鬼又稱三驢，頭上戴著輕型化的鋼盔，不但防火、防水、防穿刺，甚至還打上了一層蠟，光可鑑人。身上穿著漆成銀色的鎖子甲，護腕、護脛、護襠一應具全，而更過分的是他嶄新的腰袋上還掛著一把槍。

我實在是氣到不行，一個箭步就把三驢的配槍給搶了過來，照這銀色及體積來看，估計是把沙漠之鷹。槍身上還刻著亮麗的符文，想必子彈上也是用同樣的方法刻上帶有法力的符文以增加對妖鬼的殺傷力。

「我不管，這把歸我了。」我決定要把這把漂亮的手槍占為己有，畢竟擔任清理者的是我而不是他。

我稍微端詳了一下槍身，隨後就上膛、打開保險，準備試射一番。

「別，你沒辦法用它的。」大叔鬼趕忙衝過來意圖阻止我。

我微微蹲下，猛然跳起身，左腳在右腳背上踩了一下讓身體飛得更高，最後在半空中華麗的施展剪刀腳，一腳就把大叔鬼給踢到牆邊。

誰理他阿，遭受了種種不公平的待遇，拿把正常的槍當作補償也不為過吧。

我瞄準了牆上一隻剛好爬過去的小蜘蛛，扣下板機，撞針空咚一聲點燃底火，將子彈發射出去。真不愧是著名的沙漠之鷹，那個後座力幾乎就要把我整個人往前拉過去。

慢著，為什麼後座力是往前的?

我這時才發現我身後的牆壁上多了一個彈孔，挖靠，這把槍竟然是倒著開的!!!

我從來不會被情緒給帶著走，我收拾了一下驚訝的情緒，把手槍反過來拿，槍口對著我自己，反向開槍，這下總該沒錯了吧。

轟，手槍再度擊發出子彈。

我似乎覺得我的左肩上有點灼熱感，側頭一看，我的衣服上竟然燒開了一個小洞!!!

挖靠，這是怎麼回事，難道這是一把處在叛逆期的槍?子彈要往哪邊飛要看它的心情?

大叔鬼對著我搖了搖它的食指，一臉自滿，彷彿中了樂透一樣。

「這把叫做忠誠之槍...」三驢驕傲的說：「只有它所認可的人才能夠唯心所欲的駕馭它。」

「比如像我這種百年難得一見的稀有人才。」三驢接著說。

大叔鬼自信滿滿的從我手中接回那把沙漠之鷹，裝模作樣的仔細擦拭一番，再以不可一世的欠揍態度望著我，緩慢的將手槍上膛。

「讓我教教你...真男人是怎麼開槍的。」

「這把槍只會對它的主人做出回應。」大叔鬼自信滿滿的說著：「只有像我這種俊俏書生才能夠讓忠誠之槍正常發揮。」

接著，大叔鬼擊發了忠誠之槍。

轟隆!!!轟隆!!!

一陣宛如高空煙火般絢麗的火花從槍管內竄出，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其中還包含了各色的彩帶，在空中旋轉舞動。好傢伙，這把槍果然有兩把刷子。

不知道是不是由主人操控的原因，明明外觀是一般的手槍，而在此時此刻，忠誠之槍就像是喝興奮劑一樣，不停的自動開火，宛如機關槍不斷的射出子彈，而它發射的子彈更是不同凡響。

每一聲槍響傳出，就有一隻動物從槍管裡飛出。頓時之間滿天都是臭鼬、雉雞、飛鼠、糞金龜，甚至還有一隻鴕鳥以屁股朝天的怪異姿勢被發射出去後，因為過度緊張而直接把頭埋進一旁還搞不清楚狀況的大象的屁眼裡。

我望向三驢，從他那窘迫的表情看來，他應該也不知道那把槍怎麼會突然開始發瘋似的開始瘋狂往外吐稀奇古怪的動物。

眶郎一聲，一個硬物扎扎實實的砸在我的天靈蓋上，幾乎要把我給當場砸暈。我摸著頭上被砸出的腫塊，忍著痛從地上拾起差點把我砸死的兇手。近看才知道，那塊東西竟然是支懷錶。外表相當金黃亮麗，我一度懷疑是用純金打造而成的。打開錶蓋之後才發現，裡頭完全沒有任何看起來像是指針的東西，甚至沒有能夠讓人了解現在的時間的任何文字或意向。取而代之的是一隻有著一雙毛茸茸又長的腳的小動物模型，在表內跨著大步奔跑。

正當我看得入迷之時，手中的懷錶咻的一聲就被搶走了，我還來不及看清那傢伙的長相，啪…啪…啪!!!我的臉被一雙跟懷錶裡的模型一模一樣的毛茸茸大腳給賞了好幾下耳光。

一隻兔子站在我面前仔細檢視著剛剛還在我手裡的懷表，說是兔子還不夠精確，在我眼前的這隻兔子頭戴著漁夫帽，不斷嗅聞著的鼻子上戴的是一副雷朋墨鏡，露出嘴巴的兩顆大門牙其中一顆還是金色的，如果不是全身都毛茸茸的，我會以為是個有錢的8+9站在我面前。

阿對了，那隻兔子沒穿褲子。

沒穿褲子的兔子把懷錶上上下下徹底檢查過之後，瞧了我一眼，往地上啐了一口檳榔汁後瞪了我一眼。

「跨沙小!」

沒穿褲子的兔子罵完後就帶著他的懷表鑽回大叔鬼那把忠誠之槍裡。

我與大叔鬼對看了一眼，我決定甚麼話都不要說。

□

我和三驢站在目標所在的房間門外，說是一間防疫隔間，但照那龐大的格局來看，說是一間運動場也不為過。光是那扇門，高度至少有五米，左右的寬度足以讓任何已知最壯碩的動物輕鬆進入。這間防疫醫院正常來說每層樓都會有大約50間隔離病房，也就是每層樓至少會有1平方公里的面積。而目標所在之地，直接佔據了整層樓不說，連上下層都為了他打通。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目標的基本資料，我肯定會以為裡頭住的是個巨人或者巨型食人妖之類的東西。

「鳥人?」我驚訝的問

「是的阿，大佬。」三驢回答：「說得更明白一點，應該是鳥妖。」

我看著設備組配發給我的算術蟲，這隻攀爬在我手臂上的蟲子，並不只有幫我計算存款的功能而已，往它的頭部敲打一下，螢幕就會更換一次介面，而我目前有權限進入的除了存款之外，就是任務列表介面了。

「炎鴞…」我看著任務列表的第一列，念出任務目標的名字。

這麼中二的稱呼也取得下去，我感到相當不以為然。要不要乾脆叫煞氣A鳥人算了。

「那個名字同時也代表著它的能力」大叔鬼語氣平和的說著：「我還記得它被創造出來那時候…隨之而來的大火，幾乎要把整間醫院給燒毀。」

那隻鳥妖到底毀掉多少東西我完全不在意，使我感到不安的是大叔鬼的用詞。他說的是『創造』，也就是說這裡的妖怪有部分是被人為製造出來的，光是想到就令人毛骨悚然，我也不敢再追問細節，以防知道了不該知道的東西。

在門上輸入了算數蟲顯示的密碼後，巨大的門在轟隆聲中緩慢地打開。

裡頭可以說是空無一物，更精確地說，應該是被燒得空無一物。

比足球場還大的房間內到處都是燒焦的物品，剩下半截的辦公桌、燒到只剩下些許線頭的掛毯、骨架全被薰的漆黑的重型機車，甚至連裝飾用的金屬油燈也被燒熔出一個大洞。

我在前來這裡的路上順手幹了一罐滅火器，畢竟我這個魔物獵人唯一擁有的武器只有一把不知道功能為何的塑膠扇子，而我的搭檔的武器是會發射兔子的手槍。

我的打算是這樣的，只要那隻甚麼會噴火的鳥靠近我3步以內，我就直接把滅火器的管子插進他的喉嚨，在火把我給烤成焦炭之前，把火苗給滅的一絲都不剩。

劇情大概是這樣的，噴火、滅火、打小鳥、完事、領錢。

說真的我還真佩服我自己，整個流程都安排的服服貼貼，要不是我書讀的好，去宮廟裡當個通靈美少男說不定也能有點搞頭。

打從一進門我就已經看到任務目標了，鳥人或稱鳥妖，隻身一人站在房間中央的一堆薰得焦黑堆的像一座小山一樣高的椅子堆上。他的身形只能用瘦骨嶙峋來形容，面部的肌肉凹陷，一雙手臂細的像是曝曬過久的竹竿。位在骨頭突出的背上的是一對幾乎是他體積兩倍大的潔白翅膀，如果他頭上沒有戴著女用絲綢內褲的話，我肯定會以為他是某個天使，要下凡來拯救我們這些苦痛眾生。

我和大叔鬼小心翼翼地跨過地上燒得焦黑的各式殘骸，剛進門時看到的被火吞噬的家具還不算一回事，愈往中心點接近，地面上開始出現了活物的跡象，更精確的說是曾經的活物的跡象。

在靠近鳥妖的地上散落著數量不小的各式兵器，有的斜插在地上，有些像是被高溫融化而和地面融為一體。而在這些兵器不遠處，出現的是以極其詭異姿勢躺臥在地上的人型焦炭，每一個人型都可以看出生前遭受到難以想像的痛楚。

我扛著滅火器慢步走近鳥妖，老實說我的手其實有點抖，畢竟我上次跟別人動手已經是幾十年前的事了，更不用說我還差點打輸，不過這也不能怪我，當時那隻吉娃娃實在特別的頑強。

「那個...」我才正準備試探性地說幾句話，探探風向，畢竟說不定靠嘴遁就能說服他投降，結果一團火球就從我眼前俯衝而下。

還好我電動玩得多，馬上學起了遊戲主角側身屈膝，迅速一個翻滾躲掉炙熱的火球。

「給我滾!!!」仍然站在高處的鳥妖嘶聲怒吼，更多的火球自上方襲來。

「用你那把扇子。」大叔鬼躲在一張著了火的桌子後方大聲對著我吼。

對阿，我怎麼忘了還有那把扇子。雖然看起來不可靠，但是再怎麼說也是設備組精心製作的武器阿。

我從皮帶上抽出我那把印有選舉標語的塑膠扇，用我在動漫裡學來最帥氣的姿勢迴轉180度揮動扇子，我當時心中想像的是像西遊記裏頭那把芭蕉扇一樣，一扇之下就把所有火焰給搧熄了，但事情不像憨人想的那麼容易，我手上的塑膠扇的風力，大概連經過的蝴蝶都不會被那微弱的氣流所影響。

周圍的火勢愈來愈旺，眼見我那把破扇子一點用處都沒有，我一急之下，隨手拿了塊碎木頭網上就砸，誰都想不到我的準頭竟然如此不錯，一砸之下就準確擊中了鳥妖的跨下，見到他胯下某根東西被木頭擊中後像是彈簧床一樣左晃又擺的情狀，我敢肯定那隻鳥妖是公的，而且他現在火氣很大。

鳥妖展開他那至少比兩個成人橫躺還寬的雙翼，用力一振，一瞬之間就飛上半空，同時間舞動著翅膀做出旋轉的姿勢，一股劇烈的風壓開始在地面聚集，我和大叔鬼幾乎沒有辦法移動半步。

原本已經夠煩人的火焰在風壓的加持下變得更為旺盛，火勢愈來愈旺，愈來愈巨大，最後變成一個個不斷旋轉的火龍捲，火龍捲所經之處，所有物品都在瞬間被捲上半空燃燒殆盡，只剩下灰燼飄落到地面。

我用盡全力左閃右躲，試圖躲避已經充斥整個房間的火焰。這次的任務目標是要消滅這隻鳥妖，並且帶回他的屍體或是他身體的任一部位，這在目前這種處境來說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以我們目前的狀況，隨時都有可能會被做成BBQ，更遑論要抓住那隻在半空中飛來飛去製造火龍捲的鳥妖了，更何況我們有的只是一支破扇子跟一把會發射畜生的破手槍。

破手槍?我突然靈機一動!!!

「快開槍!!!」我對著大叔鬼大吼，而他正以極度敏捷的步法躲避不斷從高空落下的著火碎塊，大叔鬼打架不行，逃跑倒是挺拿手的。

「你說啥?」四處傳來的爆裂聲讓大叔鬼聽不清楚我說的話。

「開槍就對了!!!」我一邊死命地跑著一邊用更大的音量大吼。

大叔鬼總算是聽懂我說的話，開始擊發他那把忠誠之槍。一隻隻動物隨著槍響開始出現在房間之中，頓時之間空氣中充滿著烤雞、烤乳豬、烤小鳥的香氣。

「應該要來點沙茶口味的烤肉醬。」大叔鬼喃喃自語著。

我立刻兩個巴掌賞過去，側身用鄙視的眼神望著他。

「身為一個台南人，當然是要加整包砂糖阿，加沙茶...哼...丟臉。」

不是吧，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吧。

我的想法是這樣，大叔鬼的忠誠之槍能夠射出各式各樣的動物，也就是說包括了地上爬的、天上飛的，還有....

水裡游的!!!

只要來一整群水生動物，他們所帶來的水量就足以熄滅這些烈火。

終於如我所願，大叔鬼在發射出一大堆烤肉攤上常出現的動物之後，終於開始發射水裡頭的動物了。希望是隻鯨魚，這樣光是他嘴巴裡的海水，一秒就能熄滅任何火焰。

事情比我想的要順利許多，一大群的水生動物從大叔鬼的槍口竄出。

只不過牠們的體型似乎不大對勁。

靠妖，是一整群蝌蚪，連打火機也熄不滅。

周圍的空氣愈來愈炙熱，每一次的呼吸都像是有一把帶著彎鉤的刮刀不斷的刺激著我的氣管。隨著鳥妖的怒氣，幾乎整間防疫隔間裡頭都燃燒殆盡，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的頭髮也開始感覺有逐漸燒起來的趨勢。

我和大叔鬼背靠著背，站在唯一一小塊還未被火焰給佔據的地板上，幾乎吸不到空氣，甚至眼前也開始模糊了起來，火焰像是發狂的野獸般吞噬黨在他們面前的一切，很快的那些火焰就會爬到我們身上享用我們的肉體。

事到如今，也只能賭一把了。

我搶過大叔鬼的忠誠之槍，如果我的推斷沒錯，這把槍是一把具有靈性的武器，會以它的擁有者之最佳利益行動，現在這種我跟大叔鬼隨時都會掛點的狀態，它肯定會做出跟剛剛不同的決定。

我在心中幻想著大海的景象，一個能在浪尖上奔馳，稱霸藍海的海之王者。

我扣下板機，轟隆一聲，隨著一道藍煙在槍口飄散，一個巨大的生物憑空出現在房間裡。

那生物有著滿佈鱗片的魚尾巴，大小應該比海豚在大些，而在靠近魚腹的地方出現的卻是人類的肌膚。我順著那線條往上看去，喔!!!果然是條人魚，而且膚色還是黑色的!!!

那條黑色人魚的出現讓我信心大增，受到政治正確鼓舞的我，往前推進到被人魚所帶來海水撲滅火焰的區域，繼續擊發忠誠之槍。

鮪魚、旗魚、石斑魚、鯊魚，無數的海洋生物被射擊出來。海水慢慢的搶回陣地，我見到策略奏效，立刻以更快的速度扣著板機。更多的飛魚、香魚、蛤蜊在半空中飛來飛去，甚至還有一隻會說話的海星以及一隻穿著比基尼的松鼠用空手道在熄滅火焰。

我接住了半空中飛來的美味蟹堡，咬了一口後繼續往前進攻。隨著海洋生物所帶來的巨量海水，大半火焰已經被撲滅，而熄滅的火焰所產生的陣陣黑煙正好給了我極佳的掩護。

我從一團黑煙跳進另一團黑煙，那隻鳥妖東張西望就是發現不了我的蹤跡。我就這樣一路潛行到鳥妖所在的高柱底下，往上用力一躍，藉著幾隻在半空中膨脹的河豚，我像是施展輕功一樣逐漸接近鳥妖。

鳥妖在最後一刻終於發現我的蹤跡，張開嘴開始醞釀火焰。

太天真了。

我一個華麗轉身，施展出我唯一的招數：「奪命剪刀腳」

一腳正中鳥妖的下顎，同時間雙腳合攏，腳部裸絞直接扣住鳥妖的脖子，不出5秒鐘就可以讓他全身癱軟無力。

1...2...3...我還未數完5秒就發現，天真的其實是我。

鳥妖雖然上半身被我控制住，但下半身沒有。鳥妖噘起尾羽，將屁眼對著我放了一個極為響亮的屁，那股味道彷彿置身於化糞池之中。

而就在同時，鳥妖的羽翼震動了一下激起零星的小火苗。

轟的一聲巨響，我被火屁給炸飛，火焰燒穿了我的上衣，那種劇烈的痛感，讓我懷疑我全身的骨頭應該都要碎裂了。我摔落到地板上，空氣中傳來濃厚的香菸味，看來是火焰已經燒穿我的口袋，點燃我珍藏的香菸。

「那是...峰?」

這個問題實在太過突兀，我忍住痛意轉過頭看看是誰說出的蠢問題。

只見鳥妖降落在我身旁，直愣愣地望著我，而他的眼神裡充滿著火焰，極度渴望的那種火焰。

我遲疑了一下後說：「來...來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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