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壞法師的電子夢：洞庭湖的故事

※本文有成人場景之描寫，請斟酌觀看

１．

　　馬遜快被分手了。

　　這個煩惱困擾著他，導致他在『蟹蟹會顧』上班時搞錯了料理順序，那隻
洞庭湖大龍蝦還沒死透就被端上桌──有對情侶剛好來慶祝七夕，剛好點了一份龍蝦全餐
，桌上也剛好是那隻還沒死的洞庭湖大龍蝦──才端上桌，那隻龍蝦逮到機會跳起來，夾
住了男生的鼻子。

　　男生慘叫，女生尖叫，服務生衝過去，想把龍蝦從男人的鼻子上弄開，但那隻龍蝦緊緊夾住就是不肯鬆開──他們折騰了兩分鐘才分開兩者，但桌上的龍蝦全餐已經全毀。

　　接下來是客訴，討論賠償，那個一直在大吼的女生，還是某大公司老闆的女兒，這使得地區經理特別從分店趕回來道歉。把情侶檔送走後，經理把馬遜叫到辦公室狂電。這邊的＂狂電＂不是比喻，而是實際行為；經理用高壓電懲處馬遜，電流讓馬遜痛苦萬分，但絕對不會致命──因為馬遜是個機器人。

　　馬遜被高壓電整得死去活來，但他心裡還是挺爽的，今天是七夕，結果他被提分手，所以他樂於見到別人的七夕也一樣悲慘，死好啦，人類。

　　懲處結束後，馬遜跑去後巷找同事們抽菸。

　　「馬遜，電刑是不太人道，或是說機道，但你是機器人，真的不應該出包。」
　　「擋菸。」
　　「請正名，我們家馬遜不是機器人，而是生化人，全身有８０趴與原生人類相似，不然你是看過你家掃地機器人抽菸？」

　　「火。」
　　「我很好奇，但剩下２０趴差在哪？沒有喜怒哀樂？」
　　「幹，好難抽。」
　　「顯然不是，但我確定生化人體力更好，更耐操，還更健康……之前我找工作一直碰
壁，老是輸給生化人，幹，要是政府不管一下，我們就要被取代了……啊，馬遜，我不是
在說你──」
　　「喂，馬遜，別走啦！他真的沒有那個意思！」

　　馬遜頭也不回的走了，他得趕去看中醫。才走沒幾分鐘，馬遜的手機狂響，同事們瘋狂傳訊跟他道歉，說他們絕對無意挑起生化人跟人類之間的敏感話題。

　　仿生機械的發展改變了現代社會，生化人是其中佼佼者，他們有人類外型，體能更好，承受力更強，在各行各業都見得到他們的身影；某個運動風潮過後，生化人甚至能享有租屋權，投票權，被視為一個新的族群。

　　但生化人依然存在那２０趴差異，那也是馬遜要看中醫的原因，因為這原因，導致馬遜將被分手。

　　走去看中醫途中，馬遜悲從中來，忍不住哭了起來，嗚嗚嗚……

　　嗚嗚嗚……

　　他真的好想、好想要……

　　……高潮啊。

２．

　　如果說，用一個名詞來代表這個新世紀，多數人會選擇＂突變＂。

　　科技的爆炸性發展，加上環境的污染變遷，人類開始要面對各式各樣，匪夷所思，可以讓人喊出ＷＴＦ的物種突變。

　　最早的突變發生於養殖生物，台灣人用生化技術想保育櫻花鉤吻鮭，但培養出來的品種，竟然能開口說日文，在嚴密檢定後發現已達通過Ｎ１考試的水準。

　　接著輪到仿生機械，仿生機械原本的設計目標，是輔佐人類並增進社會福祉；但當突變來臨後，仿生機械獲得更好的智能，更佳的學習能力，並開始思考一個非常嚴肅的問題。

　　ＲＦＭ運動隨之興起，再好的科幻小說都沒法預料，機械們獲得類生命後第一個想爭取的權益，竟然是生物最基本也是最迫切的本能。

　　ＲＦＭ，Ｒｅｐｌｉｃａｎｔ　Ｆｕｃｋ　Ｍａｔｔｅｒ，簡單來說，就是打炮。

３．

　　馬遜和小清是在一個交友實境認識的。

　　實境是當代網路的最新科技，讓人把意識上傳到網路，並選擇想要的虛擬義體，來從事任何社交活動；『電車難題』是一個非常受歡迎的交友實境，在這實境中，當配對到的雙方互動到一定程度，系統就會跳出視窗詢問：

要選擇車子，還是電子？

　　選擇車子：

交往前的性行為
一般俗稱＂試車＂
我們將提供給兩位完全私密的性愛空間
雖然是虛擬義體
但五感回饋都連結著各位的意識

兩位還在等什麼
上車吧

　　選擇電子：

交友最怕碰到糟糕的對象
打炮沒戲　還浪費時間破壞心情
現在我們將提供給兩位武器
不能相幹　就來相殺！

贏家將被系統提高等級
擁有更多的配對機會
輸家則要承受＂電子＂
您的意識將被持續電擊
現在　Ｆｉｇｈｔ！

　　馬遜遇到小清那晚，他的意識已經被＂電子＂了三次。他會一直被電，不是因為他的戰鬥技巧不佳，純粹是因為生化人的意識更能承受電擊，他總覺得雙方雖然不合，但男生還是要多讓著女生。

　　這樣的紳士行為並沒有得到相對應的回報，那個晚上，大家都三言兩語就翻臉，馬遜認為自己沒說錯話，也盡量保持禮貌，但對方就是非得選擇電子，用各種武器朝他招呼：

　　馬遜被武士刀砍，被霰彈槍直擊，最後一個女的用槌子打爛他的腦袋，還朝噴出來的腦漿吐了一口口水。

　　這些失序的暴力行為，讓馬遜變得越來越憤世嫉俗，到第四次配對時，他已經放棄打炮的目的，不斷出言挑釁對方，打算狠狠地幹上一架。

　　馬遜跟他的對手纏鬥了快半小時，對手十分難纏，在交戰過程中，雙方的意識來回衝撞，互不相讓，一開始還有廝殺的凶狠感，但慢慢的，這場戰鬥更像一場雙人舞，一來一往之間充滿了默契和──

　　慾望的翻動。

　　纏鬥進入第三十一分鐘，系統跳出了新的視窗。

兩位顯然都碰上了
可敬的對手
是否回心轉意
想要上車了呢？

　　他們雙方都同意了。進入到車子的性愛空間後，他們啥都沒做，馬遜的對手直接給了他，她在現實世界的真實住址。

　　「你不滿意可以直接回去，」對手說，「我只是想看看你。」

　　馬遜去了。當小清把門打開時，她雖然素顏，一臉疲倦，但馬遜心中明白，
剛才在電子裡的意識戰鬥，並不是他今晚會碰到最精疲力竭的事──稍後，馬遜的喘氣聲
跟小清的叫聲，直至隔天早上都未曾間斷。

４．

　　「馬遜，你好棒，再用力一點、再來、把腳抬上去、再用力一點──」

　　很多人都說，從性愛開始的關係，往往很快就膩了；但突變仿生機械是很直覺性的生物，他們喜歡透過身體構造來理解對方，這一點馬遜跟小清一拍即合，小清喜歡從性愛開始理解，畢竟床上表現無法作假，也無法逃避。

　　「不要停，馬遜，我快了，不要停、求你、再快一點、我快了──」

　　他們不是只有性愛，馬遜在海鮮餐廳上班，小清最喜歡吃海鮮，他們都喜歡海，著迷於各種海洋生物，他們會在浮潛時透過儀器把彼此的意識連結一起，這樣就能在水底聽見對方的心聲。

　　「馬遜、我是你的、掐我、用力一點、我全部都是你的──」

　　馬遜跟小清聊過很多次未來，每次他們說的都不一樣，就像現代年輕人一樣，他們有無限種組合，昨天，今天，明天，他們的想法一直在跑，一直在變幻，就跟他們潛水時看到的那些泡泡一樣，清澈透明又稍縱即逝；小清一下子說想在海邊開民宿，一下子說想回老家研究突變鳳梨，馬遜總是陪她一起亂開支票。

　　重點是這些支票，小清都留了一個位置給馬遜。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清到了。這是她那晚的第四次，小清全身癱軟，馬遜會溫柔的從她體內退出，然後在她的右邊、永遠都是右邊、慢慢地躺下，小清宛若一隻恍惚的蝦子，緩緩蜷起身體，窩進馬遜的懷裡，馬遜會摟住她，像是幫小蝦子臨時造了個家。

　　「馬遜。」
　　「嗯？」
　　「我爸又問我了，他說什麼時候要帶你回家。」
　　「我跟餐廳請個假就好，隨時都可以。」
　　「不是那個問題。」
　　「啊？」
　　「我沒跟他說你是機器人。」
　　「生化人啦。」
　　「都一樣，馬遜，我跟你說過了，我爸他很渴望有孫子。」
　　「我知道，我們談過很多次了，但我……」

　　馬遜懷裡的小清緊繃起來。

　　「馬遜，我們不可能有小孩的，因為你沒辦法……」
　　「射精？」
　　「你也不要再提什麼領養，生化改造，我爸媽希望孩子是天然的。」
　　「我有什麼辦法？禁育手術是法律規定的。」

　　他們沉默了一下，小清挪動身體，和馬遜拉開距離。

　　「我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歡你。」小清撐起身體背對馬遜，馬遜看不到小清的表情，「我去沖澡。」

　　小清進浴室後，馬遜在床頭試著點起一根菸，卻怎麼打也打不著，突變生化人最麻煩的一點，是他們跟人類的接觸變得越親密，他們就越沒辦法精確控制仿生構造，特別是情緒波動巨大時。

　　馬遜終於點起了那根菸，小清走出浴室，在她還沒開口之前，馬遜已經猜到答案，精準的直覺不是生化人的設計，它隸屬於每個即將心碎的人。

５．

　　ＲＦＭ運動如火如荼，突變族群透過罷工，遊行來向政府施壓，各國政府最終讓步，通過了法案，允許突變族群跟任何他們爽的東西打炮，但有一個條件：必須接受禁育手術。

　　法案通過的頭幾年，族群間的交流導致突變基因亂竄，衍生了一些社會問題：有的大，有的小，政府跟突變族群各執一詞，政府認為突變應該終結於個體，突變族群則堅持繁衍的權益與生俱來。

　　最後爆發了大阪事件，事件過程被日本政府強力封鎖，一般大眾僅能從網路得知事件的隻字片語：

　　『一個工程用生化人……讓一隻在學校教化學的企鵝受孕……最終生出了……無可名
狀的……存在……』

　　大阪事件震撼世界，也讓ＲＦＭ運動做出了修正：突變族群為了世界和平，決定接受手術，終結繁衍。

６．

　　跟小清攤牌的那一晚後，馬遜開始到處看醫生。

　　馬遜從生化醫生，問到黑市的改造醫生，七夕當天則看了中醫。每個醫生都告訴他，不可能，大阪事件讓大家都嚇死了，針對突變雄性開發的去勢防壁，其嚴密性是軍方等級，民間人士不可能突破。

　　生化醫生拒絕替馬遜檢查，這位醫生來自日本，他訓斥馬遜，大阪事件差一點就引爆第三次世界大戰，難道馬遜要為了自己的一時爽、拖全世界火葬場嗎？

　　來自美國的黑市改造醫生則列了價目表，從外掛陰莖、強化馬眼、耐衝型睪丸……一
整套改造下來，需要花上天文數字，而且不能百分百保證受孕。

　　最後果然還是本土的好，只有中醫肯替馬遜認真檢查：

　　「馬遜先生，其實吼，不是不行啦。」
　　「啊？」
　　「你們生化人的構造，跟原生人類非常相似，為了增強你們的體能和健康，你們的生理功能比人類更強，你只是不能高潮，但性功能一流，女友很滿意對吧？」
　　「對，但我女友……嗚嗚嗚……不是不行，到底什麼意思？」

　　「意思是，你該有的都有，只要能繞過去勢防壁，你就可以高潮……但那是軍用科技
欸，找民俗療法是不是搞錯了，以為我們是義和團嗎？」
　　「那我到底該怎麼辦？」

　　「換個討厭小孩的女友…………開玩笑的，我有個理論，你聽聽就好，軍方的去勢防
壁是針對你們這種第一次突變……要是你能再突變一次，也許就能繞過去勢防壁，讓你自
然射精……白話來說，你要成為新物種，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但看看這世道，誰知道明天
會發生什麼？」

７．

　　馬遜從中醫診所出來，回家路上，他一直在思索中醫的話。

　　馬遜跟小清很喜歡一起看海洋生物的科普類節目，有一集內容提到，如今的世界是個巨大的培養皿，突變隨時都在發生；台灣海峽裡，有超過六成的生物都已經不是原生物種，有的還經歷了第二次返祖突變，從魚、變得更近似於恐龍。

　　第二次突變……結合中醫的推論，難道馬遜得去跳台灣海峽，借助海洋的奧秘來幫他
射精嗎？

　　馬遜想得出神，於是沒注意到路邊一個衝出來的傢伙；碰的一聲，兩人相撞，照常理來說，那傢伙會飛的老遠，因為生化人被汽車撞上都不會有事。

　　讓馬遜訝異的是，被彈飛的是他──他在半空中趕緊抓住路邊的電線杆，利用作用力
讓自己迴了一圈，接著躍回地面，落地後立刻關心對方：

　　「對不起、你還好──」

　　馬遜愣住。那個撞他的傢伙在空中轉了兩圈，最後以四肢趴伏的姿態落地，馬遜想要靠近他看個清楚，趴伏的傢伙突然暴衝，四肢並爬往前一竄，擦過馬遜身邊，撞上了路邊的消防栓。

　　金屬製的消防栓承受不住撞擊，金屬殼裂開、水花爆濺，噴了馬遜和那怪人一身，馬遜伸手想要阻擋水勢，卻看見那怪人正瘋狂用臉，蹭著消防栓的破裂處，享受著噴出的水。

　　「搞什麼？」

　　正當馬遜不知所措時，路邊一輛汽車疾駛而過，車燈照到那玩水的怪人，怪人發出無比淒厲的叫聲，彷彿強光能使他非常痛苦。

　　怪人弓起身體，飛快逃竄，當馬遜回過神來，怪人已經不見蹤影，只剩下水勢漸緩的破裂消防栓，和渾身濕透狼狽的他。

８．

　　馬遜沒跟小清說醫生的事，但他的行為說明一切：小清最終還是決定帶馬遜回老家一趟，她開車到馬遜家樓下，小清用各種方式呼喚馬遜，但馬遜只能難過的假裝自己不在。

　　小清最後一個人回老家，她傳訊給馬遜，馬遜會很久才回，並且重複類似的話：＂讓我想想＂＂晚點再說＂＂我累了＂。

　　他們偶爾還是會通話，但講一下下，馬遜就會謊稱自己累了，要睡了，當小清掛掉電話後，他會立刻登入電車難題，一直選電子跟人打架……意識被電擊讓他能暫時不去想即
將分手的事，而被別人／或是把別人打爛，是他對發明去勢防壁的世界，唯一的宣洩方式。

　　馬遜沉迷於電車難題，逐漸影響到他工作，他上班會遲到，出餐順序老是弄錯，有新菜色要學，以往的他只要一分鐘就能熟記流程，但現在他步驟時常搞混，調味方式一直出現偏差，他在工作上的失常，讓地區經理不斷關照他，並毫無節制的使用電刑：

　　「你這他媽的生化垃圾！當初花大把鈔票引進你，結果你老是在出包──上次還搞砸
光星科技千金的約會！我們真應該直接報廢你！」

　　喔……原來是光星科技，他們是台灣最大的網路公司，同時也是電車難題的背後大金
主，早知道這樣，他就不會亂搞龍蝦了，因為要是沒電車難題，馬遜還真不知道要怎麼熬過這一切。

　　馬遜的心不在焉，讓經理決定停下電刑，他有責任讓馬遜知道事態嚴重性，經理收起電擊開關，決定採取懷柔政策。

　　「馬遜，我知道你為啥這麼亂七八糟，我平常不太管員工私事的，但你的表情我很熟，我前妻跟我的變種柴犬私奔時我就是這個臉……」

　　「嗚嗚嗚嗚，經理原來你也是過來人，我可以到你懷裡哭嗎……」
　　「不要過來！你給我聽清楚了，你那天搞砸了千金的晚餐，人家現在要提告了！律師函我都收到了！你知道訴訟可能會引發連鎖效應，搞到我們餐廳倒閉嗎？！」
　　「嗚嗚嗚嗚……對不起……我會全額賠償……我可以關閉吃喝功能……」
　　「不是錢的問題！是龍蝦的問題！」

　　馬遜本來哭哭啼啼，但聽到經裡的話後，他愣住。

　　「龍蝦？」
　　「馬遜，要是跟光星科技打官司，龍蝦的事一定會被爆出來，到時我們就慘了！你自己看！」

　　經理給馬遜看一個網路報導：

『新岳陽市突變科技實驗室發生爆炸』
本月九號，
新岳陽市當地突變科技實驗室驚傳爆炸
實驗室主要研究項目為，
利用突變去轉化意識之量體
實驗所爆炸後，
不少突變化合物流入洞庭湖水域
官方已經封鎖相關地區，
並呼籲即刻停止漁獲作業

　　洞庭湖大龍蝦……馬遜記得這是蟹蟹會顧第一次引進的新品種，肉質鮮美，重點是很
便宜……馬遜看了報導內容，再加上餐廳過往的進貨劣跡，馬遜好像搞懂了什麼。

　　「難怪我們突然要推出什麼龍蝦全餐，你們用汙染的龍蝦喔……」
　　「不要亂說！沒有人知道有沒有汙染！我們根本沒化驗！何況從中國進來的，沒點汙染我還覺得不正常咧！但我昨天才知道這新聞，實驗室爆炸？突變化合物？如果這件事曝光，不只餐廳會倒、說不定我跟老闆還要坐牢！」

　　「所以您到底要我幹嘛？」
　　「餐廳會幫你找最好的律師，賠償是小事，重點是絕對不能被追查到龍蝦的來源……
我們在應付訴訟方面很有心得，只要你口風夠緊，大家就能安全下莊，所以現在我要──
」

　　經理的辦公室外，傳來敲門聲。

　　「我在忙！不要吵我！」

　　門口停頓了幾秒，接著服務生怯生生的說。

　　「但是，經理……光星科技的……大小姐來訪。」

９．

　　光星科技的千金，ａｋａ七夕受災戶，突然造訪蟹蟹會顧餐廳。

　　地區經理決定押著馬遜下樓跟對方賠不是，他已經想好各種可能性，要是千金要馬遜切腹謝罪，經理會親自動手，只要能息事寧人、避免龍蝦來源被追查，經理什麼都幹得出來。

　　但兩人抵達樓下後，大出他們意料之外，千金滿臉笑容，非常熱情的跟經理握了握手、馬遜的她也一併握了。

　　「謝謝你們，謝謝你們，真的是太讚了……」

　　經理和馬遜一臉錯愕，但千金隨即要求跟經理單獨談談。他們支開馬遜，一齊走回辦公室商談，馬遜雖然被拒於門外，但他可是生化人，於是他走到辦公室不遠處的轉角，加強了聽覺神經，辦公室內的人聲彷彿透過竊聽器，斷斷續續傳進了馬遜的耳裡。

　　「原來……中國品種……不愧是祖國……你們還進了多少，我全都要了……」

　　難怪七夕那天，馬遜一直覺得那女生很眼熟──光星科技的千金，可是仿生機械社交
圈的大名人，不是因為家世背景，而是因為她獨特的性癖：

　　＂各位，我不幹人類啦！＂是這位千金的口頭禪，是名詞也是動詞，千金非常厭惡人類，嚮往各種非人的存在，生化人的社交圈時常流傳，你不是被大小姐拉上床，就是正在前往她床笫的路上……

　　……但被大小姐踢下床的仿生機械不計其數，因為沒有一個機械可以真正滿足她。但
馬遜卻在辦公室的密談中聽到：

　　「七夕跟我一起來的那位……在龍蝦那件事後……脫胎換骨……終於找到可以滿足我
的……突破限制……不可思議……真的太不可思議了……」

　　馬遜想把話聽得更仔細，但這時辦公室的門開了，經理原本笑的燦爛，但看到不遠處的馬遜後就轉為一臉嫌惡，他告訴馬遜，光星科技不告了，還要跟蟹蟹會顧下一筆大訂單，經理得優先處理這些事，馬遜可以回去了。

　　馬遜離開餐廳，但他生化人的腦袋開始運轉，整理了一下眼前線索：

　　按照千金的嗜好，這表示七夕那天跟她約會的男人，是馬遜的同類；龍蝦意外後，光星科技不但不告，還下單收購所有的洞庭湖大龍蝦，大小姐暗示，她的生化人突破了限制，滿足了她……

　　馬遜折返，走到餐廳後方，看著因大訂單而忙碌起來的倉庫，他心中浮現了一個計畫。

１０．

　　蟹蟹會顧的管理階層，因為事情圓滿落幕而歡欣鼓舞，但基層員工卻愁眉苦臉；他們一路忙到深夜，一邊要點收從分店調來的存貨，一邊得把貨物弄好裝車。

　　幸好，生化人馬遜自告奮勇說要協助，他一人獨自把近上百件貨物搬完，過程中拒絕使用任何搬運機械。「大小姐的貨很重要，」馬遜十分堅持，「一定要親手搬，才不會造成貨物損毀。」

　　馬遜的幫忙讓過程變得順利，不到十一點鐘，近百隻洞庭湖大龍蝦就被裝車完畢，準備由四輛貨車送去信義安和的豪宅。

　　運送人員上車做了一次最終盤點，他們盤點了兩次，來回檢查手裡的電子記錄：少了一隻。

　　當人員想要回到店裡檢查，或是打給分店看有沒有遺漏時，馬遜冷靜的向所有人分析：那只是一隻龍蝦，而所有的大小姐，都不喜歡耽擱。

　　大家覺得馬遜說的很有道理，於是下班的下班，上車的上車；馬遜待到最後，跟貨車司機們揮揮手，四輛貨車緩緩駛出倉庫，上百隻龍蝦在後頭的車櫃裡靜靜沉睡，準備進入豪宅成為盤中飧。

　　馬遜確認沒人後，才悄悄的在餐廳後方的大型回收桶裡，拿出一個用布袋裹住的箱子。

１１．

　　差不多在貨車抵達信義安和時，馬遜也帶著布袋裹住的箱子回到家。

　　馬遜帶著箱子踏進家門，他鎖好門，把箱子放到桌上，掀開上頭蓋著的布袋：那隻醒來的龍蝦，正不斷用前螯狂敲箱子表面。

　　偷龍蝦路途中，馬遜不小心誤觸開關，導致箱內的冷凍氣體外洩，龍蝦本來因為降溫而昏昏沉沉，但氣體外洩後，牠恢復了活力，現在正在箱內示範一場打擊樂。

　　馬遜盯著那隻龍蝦，一度懷疑自己瘋了，僅憑幾個線索、一個瘋狂的推論，就跑來偷龍蝦。但他轉念一想，他可是個快失去女友的絕望生化人，所以哪怕推論再瘋狂，他都得試試：

１－七夕那天，一隻洞庭湖大龍蝦夾住了一個生化人的鼻子

２－餐廳本來以為會因此吃上官司，但光星科技的千金不但不打算提告，還反過來要收購所有的洞庭湖大龍蝦

３－千金不斷提到，生化人在七夕之後，讓她非常滿意，她認為龍蝦是主因

４－千金透露，那個生化人，突破了限制

　　……突破限制。

　　綜合以上四點，再加上第５點，他從經理那得知洞庭湖大龍蝦受過汙染，新岳陽的實驗室研究的是突變技術，所以這表示，龍蝦可能突變了。

　　龍蝦夾傷了生化人，意外觸發突變物與突變物之間的連鎖反應，所以也許，很有可能，會不會，就像中醫說的，那位生化人發生了第二次突變，並藉此繞過了去勢防壁，滿足了大小姐？

　　這個結論聽起來很瘋狂，只有一個辦法找出答案……馬遜把自己的臉，湊到箱子的開
啟口，努力把鼻子向前挺，希望當龍蝦衝出來時，鼻子是牠最想攻擊的器官──他要一五
一十的還原，七夕當天的意外。

　　馬遜在腦內設置了鬧鐘，兩分鐘，這是龍蝦夾住生化人鼻子的長度……痛苦會過去，
高潮會留下……為了小清跟他的未來，馬遜被龍蝦夾一年都無所謂。

　　３，２，１，馬遜按下箱子開起的開關。

　　箱子開起，外洩的冷凍氣體讓馬遜臉上一涼，接著箱內的水流出，後頭緊跟著那隻龍蝦，牠揚起前螯，打算攻擊任何牠第一眼看到的東西：

　　如馬遜所料，龍蝦惡狠狠夾住馬遜的鼻子。

　　但跟馬遜預料不同的是，他被龍蝦夾住的瞬間，感覺到的不是痛，而是──龍蝦的前
螯夾傷了他的鼻子，有東西透過傷口，開始急速注入馬遜的體內。

　　馬遜全身的仿生神經開始灼燒，劇痛，這可不是正常的疼痛反應，這種痛苦更像是，馬遜在神經全燒起來時想到了一個最精確的說法：病毒攻擊。

　　但是一頭龍蝦，怎麼可能會釋放病毒？！

　　馬遜沒時間分析，他第一時間跳起，雙手抓住龍蝦的身軀、試圖要把牠從鼻子上弄開；但龍蝦夾的超死，馬遜越是掙扎，疑似是病毒的東西在他體內擴散速度就越快；很快的，馬遜發現另一件更糟糕的事。

　　馬遜開始無法控制自己的四肢，接著是身軀，馬遜的身體一軟，碰的一聲跪倒在地；除了失去控制，馬遜發現自己體內有新的東西闖了進來，那東西來勢洶洶，不斷推擠他的意識，似乎想把他的＂本體意識＂從這具身體趕出去──

　　馬遜突然懂了，他見過那個被龍蝦夾傷的生化人，兩次；第一次是在七夕，第二次則是在……他看完中醫回家的那天。他那時一直覺得這怪人好眼熟，但馬遜現在才發現並不
是眼熟的問題，而是他在海鮮餐廳工作時看過很多次：

　　車燈照向他時，他似乎非常畏懼強光。

　　他撞向消防栓，是因為他有著強烈的向水性。

　　而他最後逃走時，那弓起身子、四肢伏地的爬行模樣，根本活脫就是一隻、

　　他媽的龍蝦。

　　馬遜心中閃過一個可怕的想法，只有這想法可以解釋所有的狀況：也許那個生化人並沒有產生第二次突變，而是被取代了，被替換了，現在在馬遜體內、試圖搶走他身體控制權的，並不是什麼病毒。

　　而是、龍蝦的意識……

　　這想法荒謬至極，但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在馬遜身上發生的事：有東西正在佔據他的身體，並試圖把馬遜的意識趕出去；很快的，馬遜的大腦就證實了馬遜的猜測，他能透過意識感覺到，另一個意識爬進他的腦袋、凝聚出腦內映像：

　　在馬遜的腦內映像，那隻洞庭湖大龍蝦的感光觸角瘋狂抽動，箭型頭顱上下搖擺，用肢體語言表示：我好興奮。

　　隨著龍蝦越來越興奮，馬遜的意識也越來越薄弱，他感覺自己的意識快要消失，意識入侵、奪取身體這種事，是科幻小說已經用到爛的梗，卻在馬遜身上活生生上演……馬遜
沒有任何對抗入侵的手段，他即將消失──

　　馬遜這陣子都在逃避現實，每次只要現實的壓力讓他喘不過氣，他總是會一把撈起桌上的意識登入器，逃避到名為電車難題的實境裡。

　　這次也是一樣，可能出於自保，可能下意識反應，當龍蝦幾乎要摧毀馬遜的意識時，馬遜的雙手動了起來，撈到了桌上的意識登入器，並插入了自己身上。

　　桌上的實境數據機炸出劇光，意識登入器偵測到所有的意識，並一口氣將其抽離肉體、拉進了實境的世界。

１２．

　　登入
　　　　登入
　　　　　　　登入入入
　　　　　　　　登登登入
　　　　　　　　　　登登登登入入入入入
　　入入入入入入入入入入入入入入入入入

歡迎回到電車難題！
配對即將開始，您將面臨痛並快樂的抉擇！

　　馬遜碰的一聲，撞在實境登入大廳的地板上，他原本被龍蝦幾近摧毀的意識，因為撞擊而瞬間恢復清晰。

　　馬遜的意識快速注入實境內的虛擬義體，馬遜站了起來，他抬頭向上看，另一個意識也從高空中墜落，並在落地時完成了注入義體的程序；實境系統捕捉到這意識的腦部波動，替其快速打造了一具虛擬義體。

　　牠緩緩站起，頭部以下，牠是馬遜本人的翻版，擁有生化人如雕像般結實的身材，但頭部以上則頗為猥瑣：兩旁的感光觸角不斷抽搐，箭型頭顱因遠離水源而顫抖，馬遜不記得龍蝦會叫，但眼前的這位──

　　龍蝦人仰頭，發出詭異的嚎叫，像在宣戰。

　　但電車難題是馬遜的場子，馬遜意外把他跟龍蝦的意識都拖進來，只要馬遜拖時間，拖到系統要求他們進行選擇，馬遜會立刻秒選電子空間，抄起任何武器把他的海鮮版本給打得稀爛──

超級馬遜先生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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Ｇｏ！

　　「等等，不要！」馬遜大喊，成也耍廢敗也耍廢，他沒想到自己過度沉迷實境會帶給自己如此慘烈的代價。「我只要正常配對就好、讓我選擇＂電子＂打爛這傢伙就好、喂！！！！！！」

　　但實境系統已經運作，下一秒，登入大廳的空間轉換，馬遜跟龍蝦人腳下一空，雙雙跌在……一張大到離譜的軟床上。

　　空間內響起了抒情的ＡＳＭＲ配樂，空間上方開始誘發賀爾蒙的催情氣體，四周光源變得粉紅、充滿挑逗意味，馬遜掙扎的爬起來，生化人不會被這種情趣旅館的把戲所影響，但龍蝦人……

　　龍蝦人沒穿衣服，馬遜清楚看見，龍蝦人雙腿之間，那個馬遜再也熟悉不過的小馬遜，慢慢昂然挺立，龍蝦人的身形搖搖晃晃，開始跨過半張床朝他爬來──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馬遜慘叫，試著從床的反方向逃離，但龍蝦人的求偶欲望，讓龍蝦人高速逼近馬遜，把馬遜拖回、並壓在其身上，馬遜驚恐的看著自己的海鮮版本，正試著用自己熟悉的小兄弟要對自己──驚恐和羞愧交織下，馬遜絕望的朝龍蝦揮出一拳。

　　拳頭還沒打中，電擊竄過馬遜全身，他發出慘叫。

警告：禁止暴力性行為！

　　但馬遜哪管這麼多，他很習慣被電，但他無法接受自己要被一頭龍蝦玷汙；他再次對龍蝦人發動攻擊，電擊再度竄過馬遜，但馬遜完全不甩，持續朝身上的龍蝦人猛打。

　　馬遜的反抗激怒了龍蝦人，龍蝦人狂嚎，也開始攻擊馬遜；於是系統一視同仁，兩個在床上鬥毆的虛擬義體身上都爆出火花、電流啪滋啪滋的亂竄。

　　雙方都一心一意要宰了對方，馬遜雙手掐住了龍蝦人的頸脖，用盡全身力氣要扭斷它；龍蝦人則更加瘋狂的痛毆馬遜，愛的……不對是恨的電花在雙方身上不斷爆響，系統的
警告視窗瘋狂跳出。

警告：禁止暴力性行為！
禁止暴力性行為！
禁止暴力性行為！
屢勸不聽　系統將強制登出雙方意識！！

　　但馬遜可不打算鬆手，他只有一個念頭：要是龍蝦贏了，他就會帶著馬遜的身體，去對小清ｏｏｘｘ──

　　「死吧臭海鮮！！！！」馬遜加強雙手力道──

　　「＠＆＊％Ｙ９Ｂvy0 N90 U0 N！！！！」龍蝦發出無法理解的哀鳴，手腳並用，瘋狂攻擊掐住自己的馬遜──

禁止暴力性行為！
即刻中止！！！！！！

　　系統的警告視窗佔據整個空間，並爆出近乎絕望的合成音尖叫，隨著這聲尖叫，實境空間瓦解了，系統強制中止這場實境的運作，強制驅逐了在床上扭打的兩個意識；眨眼間，大床、催情氣體、迷幻燈光都消失無蹤，只留下過度電擊後，在空中餘留的火花。

　　馬遜跟龍蝦人的意識被踢出實境，在馬遜家的實境數據機，碰的一聲，而過熱而安全性關閉。

　　隨著數據機關機，還插著意識登入器的馬遜身體，往前一倒，四肢趴伏在地，動也不動。

１３．

　　小清從老家回來，她停好車，接著就在家樓下的門口，看見了馬遜。

　　她有很多想跟馬遜說的話，包括她老實跟爸媽坦白，自己正在跟生化人交往，也認為有沒有孩子不該左右她們之間的未來……小清還沒開口，就已經激動的哭了，她奔向馬遜
，正準備開口──

　　──馬遜抓住了她，近乎粗暴，並用力吻她。

　　小清被馬遜突如其來的爆發嚇到，導致接下來一連串的事情都好像海裡的餘光倒影，一掠而過……當她意識過來時，她們已經把彼此剝得精光，馬遜連前戲都不用，小清就已
經濕的一蹋糊塗，馬遜深深的進入她。

　　她們做愛，馬遜的力道比往常都來的強，掐脖子時更用力，捏挟胸部更像是蹂躪而不是愛撫；但小清就喜歡這樣，過去她對馬遜的唯一埋怨是他太溫柔，但現在馬遜帶給她的刺激，讓她甘願成為他的玩物，她瘋狂的喊叫，請求馬遜徹徹底底的教訓她。

　　當小清將迎來高潮時，她捧著馬遜的臉，發現他露出了以往都沒看過的表情；小清的內部收縮，緊緊纏住馬遜的性器，一股從底向上竄的快感直衝小清腦內，馬遜跟著猛然抽出──

　　──馬遜的陰莖揚起，一蹦一跳有如火山即將爆發，在小清的驚呼聲中，陰莖的前端
開始噴發，那白濁、濃厚的生命種子，噴灑在小清身上，而小清的快感也在同時竄入她的腦深處。

１４．

　　在五次內部高潮，三次射精後，小清滿足的睡著了。

　　馬遜拿著菸，打開窗戶走到小清家的陽台，天亮了，他下意識的迴避陽光，瑟縮在陽台上點菸，尼古丁慢慢刺激馬遜體內的仿生神經，帶給他那一天最平靜的時刻。

　　他也有好多話想跟小清講，但每當他想在大腦內組織句子，他如今亂成一片的大腦就會卡住，所以他只能先選擇做愛，做愛不需要語言，只需要本能。

　　做愛並射精後，馬遜混亂的大腦逐步恢復穩定，尼古丁緩和了他過度運作的仿生神經，他終於能開口：

　　「你……在……嗎？」馬遜吐出一口菸，將視線慢慢轉向陽台左側，「你……還……
好……嗎？」

　　在現實世界，陽台左側空無一物，但在馬遜腦中，左側逐漸浮現一個人影，那個人影很像他，但頭顱卻有著巨大的差異：

　　龍蝦人緩慢的，把頭跟觸角轉向馬遜。

　　馬遜無法解釋現在的狀況。他跟龍蝦的扭打，導致懲罰電擊被提升到過份的地步，當馬遜從現實中的地板醒來時，他身上有多處焦痕，而龍蝦早已鬆開了他的鼻子，仰躺在地並發出死亡的烤焦味。

　　龍蝦的本體死亡了，但牠的意識還活著……於是兩者的意識一起回到了馬遜的身體；
現在的馬遜，腦內存在著兩種意識，連帶影響了身體；馬遜體內的去勢防壁直接崩解，而他終於能抵達那夢寐以求的，高潮。

　　亢奮的小清，本來拉著馬遜就想來做人……但馬遜還記得大阪事件，這是他與龍蝦意
識共存的這幾小時內，他一直在想的問題，他現在是個新物種了嗎？若是真的讓小清懷孕，到底會發生什麼事？

　　在找出答案前，馬遜決定開始買保險套……馬遜嘴裡那根菸，透過腦波分享，也出現
在龍蝦人的呼吸器上，龍蝦人的身體緩緩起伏，白煙從龍蝦的呼吸孔噴出，一隻龍蝦就這麼抽上了開天闢地以來的，第一根菸。

　　「％Ｙ９Ｂv＆︿＆１４６８９＄︿（………ㄏㄠ好…………爽…………」

　　當馬遜的身體變得更像龍蝦，龍蝦的智力也開始接近馬遜……這可能是進化的開端，
亦可能是另一場生化災難的開始。

　　但就像中醫說的，在這新世紀，沒人能預料到明天即將發生什麼。

　　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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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220.136.2.134 (臺灣) ※ 編輯: RammsteinX (106.64.152.9 臺灣), 10/20/2022 17:44:52

之前的文章有重大缺漏 於是重貼

※ 編輯: RammsteinX (118.232.186.8 臺灣), 10/20/2022 22:30:25

板上有另一篇 師父的故事 不會在崔好事發表 歡迎閱讀：）

※ 編輯: RammsteinX (118.232.186.8 臺灣), 10/21/2022 23:37: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