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微醺彌撒：惡魔訪客

嗨，各位，我是瑪莎。

之前和各位分享了兩則我在微醺彌撒工作的故事。讓各位瞧瞧我當初是怎麼和呂佩鎮上、這幢歷史悠久的酒館兼餐廳，有無窮無盡的牽扯。

無論你是否覺得前兩篇故事足夠詭異。
我今天要跟你講的故事，都絕對比它們離奇得多。

這位訪客踏進微醺彌撒時，也是瑟希莉亞會到訪的日子。

按照約定，我在她專屬的那張桌子上擺了「預約席」的牌子。但是直到下午兩點半，瑟希莉亞都沒有出現。過去她造訪的時間並非固定，但確實都會在午餐時段結束前、也就是下午兩點前抵達。

她除了會和我簡單地交談外，也會和微醺彌撒的工作人員打招呼。這花不了太多時間，因為就只有我、米拉、奧列格和亞隆四個人。

足以被稱作微醺彌撒常客的人，通常都有自己熱愛的一、兩道菜。但是瑟希莉亞沒有特別喜歡的「熟客料理」。

不過她總是會點一份主餐、一份開胃菜或點心，搭配一種熱飲。儘管「微醺彌撒」是一間酒館，但是瑟希莉亞從來不喝酒。

我們沒有調酒師。
我知道的、這附近唯一懂調酒的傢伙，是住在納沙托的阿萊莉。但是她過去來這裡的次數就不多，通常都是因為特別活動。也因為這樣，提供酒精飲料便成了服務生的工作。不過多數時候，那都是我的任務。而我實在很討厭這份差事。

一來是某些品項的發音很容易混淆，二來是酒客們的品性都不太檢點。或許法國人多數都很溫文爾雅，不過微醺彌撒的酒客們顯然不好此道。

下午三點十三分，最後一群客人走了。
微醺彌撒沒有中間的休息時間，但沒有客人後我們也無事可做。

三點十五分，正當我將碗盤整理好，坐在吧台上休息的時候。店門被打開了。

一個穿全套灰色西裝的男人走進來。

不知道是衣服的材質還是什麼原因，那套西裝如同一團薄霧籠罩在他身上。那團「東西」像厚重的煙，又像在水面擴散的顏料、緩緩流動。

「打擾了，還有營業嗎？」

他嘴上禮貌地問，但身體早已經行動。
這位男子雖然是非裔，但相貌跟黑人不太一樣、我看不出來他混雜什麼血統。裸露在外的皮膚和黑色的緞面領帶，是他身上唯一清晰、沒有被迷霧般的灰色遮掩的地方。

在我要離座開始工作時，男人的聲音打斷了我：「我能坐妳旁邊嗎？」

這句的腔調很古典，帶有法國北部和比利時口音。

「抱歉，我是…」

男人打斷我，一邊優雅但迅速地挪動到我旁邊。

「我知道，瑪莎。但是人也該休息一下，妳不這麼認為嗎？」

他不應該知道我的名字。

但是當時我已經在「微醺彌撒」工作超過一年，經歷了各種光怪陸離的事件。況且呂佩小鎮上唯一的老酒館，多出一位年輕的女服務生的消息早已傳開。這位客人若有相熟的鎮民，認得我的名字倒也並不奇怪。

「我...不這麼認為。」

一股噁心的感覺襲上心頭。
但隨著這股難受一起出現的，還有湧上喉頭的嘔吐感與胃酸。

「休息一下並非什麼壞事。」

「我現在沒有打算休息。」

「那妳打算做什麼呢？」

「我不知道，但在這裡、和你一起休息，絕對不是選擇之一。」

這句話從嘴裡說出，讓我非常驚訝。
可是它如此流暢，我根本來不及意識到這有多麼不雅。

「先生，麻煩您先入座，稍後我會去為您點餐。」
這次我很刻意地注意自己的用詞。

「阿，我會點餐的。」
他的笑容很斯文，可是我仍感覺一陣寒意襲來。

「不過我在等人，可能遲些再說吧。妳身旁的位子是空著的，沒錯吧，瑪莎？」

他和藹的口氣下，沒有絲毫想徵求我同意的感覺。

以外表來說，他確實很帥氣。成套西裝掩蓋不了精壯結實的身材，讓我想到伸展台上的模特兒或電影明星。我承認自己並非什麼單純的良家女孩，可是他的搭訕讓我感覺很不舒服。或者應該說，這個男人靠近我時，有一種難以用言語描述的噁心感覺。

腦海中不斷湧現各種粗鄙的詞彙和憤怒、惡毒的言語，而且它們出現的頻率之強烈，以至於我甚至沒能控制得好自己。

「其實那邊有人。」

我聽見這句話從嘴巴裡冒出來，可是我並沒有打算這樣說、這完全不是我的風格：

「他是我忘記回家的透明好朋友。跟你說一下，他脾氣很差、尤其不喜歡別人和他搶位子。」

男人發出輕微的笑聲：「既然如此，幫我跟他求情一下。因為我想要坐妳旁邊。」

話語再度不受控制地出現。
「你都坐了，還問屁阿，混蛋男權法西斯。」

我聽到廚房的奧列格發出驚呼聲。

「阿，是的，就是這樣。再跟我聊聊你腦海中的那些想法，讓它流瀉而出、別控制它們。」

男人的手指在眼前飛舞，對我的反應感到愉悅。

而此時的我早已經察覺不對勁，可是身體無法動彈。更正確地說，應該是我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你這骯髒無恥又下流的混蛋，憑什麼來搭訕老娘？天殺的老娘在這當服務生，又不是讓你免費觀賞用的。」

接著我大概把自己所有認得的髒話都講過一遍。

我必須說，就連我那個討人厭的酒鬼老爸，可能一輩子也沒講這麼多粗俗的語言。無法控制自己讓我非常恐慌，而且我知道是黑人男子在搞鬼。我不知道他怎麼辦到的，或者他是什麼東西；可是隨著他在我身旁待得越久，那種令人作嘔的感覺就愈發強烈。

他簡直就像一塊沾滿穢物、發霉的破布。

突然，我的身體可以動了。
我趕忙摀住嘴，阻止自己再說下去。雖然他給我的感覺沒有完全消失，但是也已經變得可以忍受。

「哎呀，真是掃興。」

男人露出失望的表情，並利用我還沒緩和的數秒內取過菜單。

「瑪莎，麻煩給我一杯『清晨的克莉奧佩托拉』。然後，妳和我在等的人就要來了喔。」

就在男人起身面向門口的同時，瑟希莉亞走了進來。

「真是稀客阿，二十九。」她說。

「別表現得這麼失禮嘛，『見證者』。」

男人在稱呼瑟希莉亞時，特別使用了英文。我不知道這代表什麼。但是看她的表情，顯然對這個稱呼不是很滿意。

她看了我一眼，然後對「二十九」皺起眉頭：
「瑪莎和這些事情沒有關係，你這麼做太過分了。」

「誰讓妳遲到了，所以我就跟小瑪莎玩了一會。況且阿，她早就已經涉入其中了。我可是看得出來的喔，你們之間有契約吧？」

「那根本不算是契約，頂多就是約定吧。」

「喔，就算是約定也非常重要。我們一向最重視承諾了，不是嗎？」

「我很重視承諾，但是你和你的同類就不好說了。畢竟你名符其實，對吧，二十九？」

瑟希莉亞過去說話都非常有禮貌，這次是我唯一聽到她使用這種口氣。然而最尷尬的是，兩人在互相較勁後就這樣站著、誰都沒有移動半步。

打破尷尬的是我，因為那陣沉默實在難以忍受。

「瑟希莉亞，你們要不要先入座呢？然後...先生，您的酒好了。」

「瑪莎，謝謝妳。二十九先生待會和我同一桌。」

「那...先生，請一起入座吧。我待會將酒送過去。」

我不敢擅自用「二十九」這麼奇怪的稱呼叫客人。

也許他看出了我的尷尬，於是在走到位子上時主動解釋了這個問題。

「瑪莎，請稱呼我為俄里斯吧。雖然也並非很精準，不過就先這樣吧。」

「可是瑟希莉亞剛剛...」

「她是故意那樣叫我的。妳知道為什麼嗎，瑪莎？」

我怎麼可能知道呢。

瑟希莉亞將椅子拉開的同時替我解了危。

「因為他給自己選了『鬩神星』這個名字，這顆星體當初是以希臘神厄莉絲命名的。鬩神星的序號是136199，全部相加起來就是29。」

「一個關於天文學的爛梗。」

俄里斯先生笑著坐下，一邊說：
「用來諷刺我確實不錯，誰叫當初這傢伙正在做這部分的研究呢。用自己知道的第一個詞彙當名字，我認為不過份吧？」

我當時沒有完全聽懂這番話，因此只能待在一旁乾笑。

接著瑟希莉亞點了「吊帶襪修女煨牛肉」、可麗露、「濃厚天主寶血」給自己，並主動替「俄里斯」先生點「嘉莉受夠了」。

當對方抗議著為什麼要吃這種莫名奇妙的東西時，瑟希莉亞只是淡淡地說：你很適合這道菜。

事實證明，俄里斯確實很滿意。
當他看到那盤冒著熱氣的肉醬義大利麵時，目光瞬間變得炙熱起來。

「天啊，真是非常符合我風格的一道菜！」

「確實，很有『你們』的風格呢。」

瑟希莉亞加重了語氣。

「妳也不遑多讓阿，見證一切之女。」

俄里斯一邊說著，然後抬頭望著剛上菜完的我。

「她什麼都沒有告訴妳，對吧，瑪莎？」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先生。」

瑟希莉亞眉頭緊皺，但是沉默不語。

「哎呀，真是可憐。妳真的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被拉入這場遊戲中呢。」

「俄里斯，注意你的口氣。這不是遊戲。」

「隨便妳怎麼說。對『那一位』和其他同胞來說可能是，但無辜被牽連的小瑪莎應該不覺得有趣吧。」

「瑟希莉亞...妳，妳有什麼沒告訴我？妳是故意隱瞞的嗎？」

我心中有很多疑惑，同時也非常不安。
她一直都待我很好、還慷慨地資助我。
我以為這段關係應該至少能稱為夥伴的。

「瑪莎，拉張椅子一起坐吧。」

瑟希莉亞如我們初次見面般摘下墨鏡，用那如水銀般的眼眸看著我。

「下一位客人大概會在六點半前抵達。在此之前，我們需要談談。」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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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媽佛板。

抱歉這週預計會更新的，但是我又耽擱了。
意識到這件事前，已經是週六起床的時候。

瑪莎與微醺彌撒的故事大概總共會有六集。
雖然她依舊會參與部分超常事件，但未來就不會再有獨立故事了。

最近我發現，自己好像更適合寫這種以獨立短篇組合的系列。
本週的「惡魔訪客」和下週的章節是延續的，
下禮拜我們準時見，我會定鬧鐘的，哭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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