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雷] 完美的敵人 A Perfect Enemy (2020 西班牙片)

加泰隆尼亞導演 Kiké Maíllo，在台上過科幻片《EVA 奇機世界》(2011)，今年則推出心理驚悚片《完美敵人》A Perfect Enemy (2020)，這次雖不是科幻沒有人工製造的機器小女孩、但也有一個人用天然身心 (!)製造的叛逆大女孩、讓她的創造者 (?)男主角被步步挑釁得心慌意亂。此片故事很小，大概就一個中年男子和一個 20 歲少女待在一間巴黎機場的封閉場景中上演雙人戲，彼此互講故事互相提問激盪出火花。有趣的是這間機場並非現實中的戴高樂機場 CDG、而是建築師男主角 Jeremiasz自己設計的建築作品！令他每次來巴黎都走在機場看著模型欣賞自己的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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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開場，一場知名建築師在巴黎設計院的受邀演講，告訴我們這故事是個建築師心理側寫：出身波蘭的知名建築大師 Jeremiasz Angust ，他就像世界無數建築師般一生追求著「完美」perfection，從他童年教育的起源就灌輸了追求完美的意識、一生不論事業還是人生都講求一切優雅漂亮完美無污點，執業初期強調傳統建築學的對稱均衡比例韻律與材料之完美、執業成熟期更上一層強調 21 世紀新潮流社區參與的天人合一... 最終他以無數人們津津樂道的《小王子》語錄作結：「臻至完美，不是再也無法加上任何新東西，而是再也沒留下什麼東西需要被去除。」

原文英譯是 "Perfection is achieved, not when there is nothing more to add, but when there is nothing left to take away."這句「完美」格言在西方世界自童年開始影響無數人！儘管主角在開場演講把它（有點有頭沒尾地）連結上「每個人都能設計自己認知的醫院」，但我們且先看穿近年建築師愛刷「社區參與」價值的表面擦脂抹粉說詞，這「每個人設計自己認知」的腦內建構哲學其實很驚悚地直指主角 Jeremiasz他自身：且不論非洲民眾「設計自己理想醫院」的口號有做到多少，但 Jeremiasz他自己「建構自己理想事實」的認知模式已深入其心！

關於這句《小王子》引用的完美主義之「加」與「減」，也許就牽涉到了設計的「加法」與「減法」哲學，當然一百個建築師與設計師可能會有一百種解讀，但我看完本片後推敲本片對這哲學的解讀是：完美，再也不是以「加法」哲學竭盡全力打造最好建築貢獻相關人們生活了、而是要以「減法」哲學把醜陋與缺陷給小心去除到一點不剩... 最後，到底一個建案以傳統視野來說「成就」了什麼美好建築、或以參與年代的理想「促成」了什麼人與環境的美好關係，都已經不再重要；反而要努力讓建築外表、建案過程、與建築師形象達致「完美無缺」，才是真依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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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到「建築師形象」，說簡單點就一般西方電影都很愛談的「中產金童」與「成功人士」啦。電影總喜歡派各年齡層帥男演員來演那些事業有成英俊瀟灑風流多金的萬人迷，透過電影劇情挑戰他對光鮮外表的自戀與執著，看看他們能否在汲營上爬粉飾太平的過程中痛定思痛面對現實。而在這種「中產金童」與「成功人士」中，外表造型舉止與形象品味最黃金最成功的，應該就是「建築師」這行無誤 XD 他們比起神聖崇高的醫師、渾身銅臭的企業家、或咄咄逼人的律師，在內涵多了三分理想性格、形諸外表則多了三分文藝浪漫，但其實他們的銀幕形象往往更極端地關注自己。

一切以關注自己為上的「自我中心」，在電影愛談的「愛情」與「關係」故事上總不會談出什麼好下場 XD 此片的建築師主角 Jeremiasz也一樣：他在片中有一場屬於現在的「大建築師與少女粉絲」之浪漫邂逅、也有一段屬於過去的「建築才子與巴黎淑女」之完美姻緣，但兩段關係當中他念茲在茲想的都只是自己，汲營努力苦苦維繫的都是自己的自尊。於是儘管面對路人騷擾他會皺眉避開、但當路人顯露粉絲目光崇拜他建築時他就上鉤了；儘管他看見美的事物與美好人們會心生愛慕，但當這些人們妨礙到甚或刺到他自尊時，為了他自我形象的完美一切外人外物都可以犧牲！

如果不談獵奇光談寫實的「犧牲」，套用在主角 Jeremiasz這位波蘭裔建築師身上，也許就是「一個東歐窮留學生來到巴黎、發揮長才展開事業娶得美嬌娘、自己成功光鮮嬌妻持家擔待」，而致嬌妻陷入家庭牢籠自嘲得了「巴黎斯德哥爾摩症候群」萌生去意吧？話說主角嬌妻 Isabelle 自己也不知道「巴黎斯德哥爾摩症候群」是什麼拼湊概念，還不如稱它為一種「巴黎症候群」好了？回想熱映中的《黑寡婦》導演蕭蘭前片《顫慄柏林》有個「柏林症候群」概念，談在柏林的東西德共產資本相愛相殺情結；那巴黎症候群，是在談一個「美好巴黎」完美主義的兩性分工症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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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與嬌妻的過去只是主角塵封(!) 的回憶，劇情主軸還在與小粉絲的邂逅，本片這場「機場雙人舞台劇」選角充滿高反差魅力、針鋒相對的演技更發揮衝突張力！飾演 Jeremiasz的是《沒有煙硝的愛情》Tomasz Kot，他戴起眼鏡穿起合身的老文青西裝就是個巴黎文化型男；飾演荷蘭小粉絲 Texel Textor 的是在柏林演出多年第一次演到電影主角的南非演員 Athena Strates，她身高 160cm 幽默促狹古靈精怪不按牌理出牌的演技是明日新星！不知不覺就欺近型男大師的身邊穿透他心防！有趣的是，當 Jeremiasz身為建築師「組織材料」時、這位 Textor 則「編織文字」(!)

建築師這行，總津津樂道「一張圖道盡千言萬語」，在工程過程上是組織材料、在設計過程上則是「組織圖象」，往往覺得絮絮叨叨形諸文字許多事物就失了美感、遇上個人如其名專事「編織文字」的 Textor 真是最大的噩夢 XD 而且這噩夢小粉絲竟然纏著不放拉他來玩「故事馬拉松」！男主角看到多話小妹就眉頭一皺的潔癖演技，現實未必人人都這樣但銀幕建築師形象大抵如此；不過本片更強調的銀幕建築師另一形象是「完美」與「自戀」，只要 Textor 的話匣子三不五時東拉西扯到建築、甚至悄悄吹捧一下 Jeremiasz的大作，就輕易釣上大建築師延長耐心集中注意力。

小妮子開講的三個故事分別是：(1) 絕望童年住破舊住宅受到家暴甚至「吞下貓食」的極端扭曲、(2) 不平童年對同儕羨其幸福妒其才能心生怨恨的「扎小人詛咒」玩出人命來、(3) 長大遠赴巴黎愛慕女子竟強暴跟蹤展現「愛不到就毀了妳」的扭曲佔有慾！故事講到後來，本來處處嗤之以鼻看似事不關己的 Jeremiasz越聽越嚴肅，觀眾也慢慢意識到這三個故事和 Jeremiasz恐怕令他不願面對地息息相關！到底個這步步進逼的 20 歲荷蘭少女 Texel Textor 是何方神聖？是偏執的跟蹤狂粉絲？是他遠走荷蘭的妻子生下的 "Child"？抑或是作品無數的他又一個 "Brainchil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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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這位宛如男主角命中大敵的小妮子真實身份是什麼？也許可說上述三種可能都有其成分在 (!)，這是全片最關鍵懸疑恕我不爆雷，相信看多驚悚片的觀眾看到一半大都能猜出，有人可能拍手叫好但恐怕也有人會看到生氣 XD 重點是，這個故事仍如片名般強調「完美」、更順著開場白所強調的「人人都可打造自己認知的理想建築」、由此引導觀眾審視建築師主角如何秉持著一種「完美主義」去「打造自己理想認知」了。而本片最後男女主角這對 nemeses的終極對決，終究要如海報般來到又像混凝土又像大腦灰質 (!)的大浴池！只可惜沒有海報所承諾的性感誘惑殺必死 XD

隨著飛機起飛看著巴黎夜景如混凝土流動，本片美術意象與音畫整合也都是精緻饗宴！也許整片不過是一次成功人士當空中飛人的「型男飛行日誌」，只是他享盡掌聲與目光接受世人崇拜的成功人生中、馬不停蹄生活百忙之中唯一偷閒的「VIP 候機室」裡又一次滄桑回顧與自省？也許「機場」這地方就是他們成功人生唯一能得片刻喘息的自省之地、但也同時是他們滴水不漏完美人生唯一滲出壁癌 (!)的破口？不過成功人士尤其成功建築師「人生還要繼續」的 move on，終要以滴水不漏的混凝土維繫完美！推薦愛建築的、愛驚悚的、尤其喜歡西班牙冷峻俐落風格的觀眾欣賞。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m4ojQ3RT3S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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