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 《贏球治百病》：MLB史上最大作弊案爆發

《贏球治百病》：MLB史上最大作弊案爆發前，棒球隊高層、投手、記者間發生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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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0月19日，休士頓太空人在美粒果球場（Minute Maid Park）慶祝贏得2019年美聯冠軍賽，擊出再見全壘打的二壘手奧圖維（Jose Altuve，27號）得到系列賽的最有價值球員（MVP）。約一個月後，太空人以暗號作弊的醜聞被新聞記者揭露，震驚全球體壇。（攝影／Thomas B. Shea／USA TODAY Sports）

文／伊凡．德雷里克（Evan Drellich）；責任編輯／張詩芸

【精選書摘】
本世紀初，簡樸打球的美國職棒大聯盟（MLB）奧克蘭運動家隊帶起一波「魔球」思維，向老闆、管理層、制服組證明球隊能做到「花得少、做得好、又贏得多」，自此各隊開始以商業法則打造只重視成本效益的贏球機器，從每筆交易、每位球員和職員身上榨取所有價值。休士頓太空人隊也在這波變革中上了車，而且還是開得最快的那隊。

不到幾年，出身麥肯錫顧問公司及資深Fantasy Baseball玩家的前太空人總管盧諾（Jeff Luhnow），改造了太空人隊的體質，成功在2015年重返季後賽行列，甚至在2017年迎來隊史首座世界大賽冠軍。但盧諾在改造太空人的同時，也孕育出犯下棒球史上最大作弊案的球隊文化，球迷與球員間無人不知太空人在比賽中敲垃圾桶作弊，「阿土伯」奧圖維（José Altuve）疑似身上有蜂鳴器，太空人的世界大賽冠軍跟MVP該被畫上星號，總管間也瘋傳太空人的管理文化像坨屎一樣，堪稱MLB史上最讓人討厭的反派球隊。

為何太空人隊走到這步田地？盧諾的管理出了什麼問題？光憑數據當「鍵盤總管」錯了嗎？前《休士頓紀事報》（Houston Chronicle）隨隊記者、現任《運動員》（The Athletic）記者德雷里克（Evan Drellich），藉由多年來大量訪談，集結成書《贏球治百病：數據分析如何毀了棒球文化，搞出美國大聯盟史上最大弊案！》，詳細揭露太空人的管理文化、作弊始末，也點出棒球終究不只是「數字」上的遊戲，其中涉及棒球運動的本質、企業的責任、人與人間的溝通互信，而不是「贏球就能治百病」。

本文為《贏球治百病》第17章〈關鍵證據〉部分書摘，由八旗文化授權刊登，標題經《報導者》編輯所改寫。

2019年，外界預期太空人能打出絕佳成績，從季初到季末一路維持在聯盟的前段班，而他們也確實不負眾望。太空人最後拿下107勝，他們當年的陣容在很多方面都可以說是隊史最佳。盧諾在自由市場簽下頂尖外野手麥克．布蘭特利（Michael Brantley），加上原本的打線，太空人團隊長打率高達4成95，創下大聯盟新紀錄。鎮守內野右半邊的二壘手奧圖維和一壘手古瑞爾都打出31發全壘打，柏格曼則敲出41轟，而史賓格「僅」擊出39轟。

投手群的團隊總失分是大聯盟第二低，僅次於道奇。柯爾（Gerrit Cole）飆出全聯盟最高的326次三振，是大聯盟從2002年以來的最高紀錄，同時韋蘭德也拿到300次三振。單季要投出300次三振對任何一位投手來說都非常難能可貴，更何況一隊同時出產兩位。太空人已然成為「宇宙太空人」，盧諾和總教練辛區（A.J. Hinch）正帶領著球隊建立王朝，劍指3年內第二座世界大賽冠軍。

到了季後賽，球隊又開始相互指責對方偷暗號。大聯盟已於2019年再度更新規章，他們延續前一年季後賽的方案，例行賽時也派人駐守在影像室裡，使得作弊變得更少且更難達成，但此方案並非無懈可擊。一位紅襪隊員表示，他們覺得監控影像室的人員「都在他們的掌握中」。講到用電子設備偷暗號，一位太空人高層在2019年季後賽時跟我說：「這種事還會發生。」而他的話似乎在指涉其他球隊。

從前一年開始，只要覺得對手可能在偷暗號，兩隊教練就會在場邊隔空叫囂。但到了2019年，各隊會主動虛張聲勢，讓對手以為他們在搞小動作，即使他們實際上並沒有。在休息區裡左顧右盼和交頭接耳成為激怒對手的方法。

一位紅襪隊員表示：「我們會利用恐慌來取得優勢，以為我們在偷暗號嗎？我們會裝作好像知道一切，對方捕手肯定會瘋掉，投手還會接連暴投，我們就可以兵不血刃得到一分，這就是我們的戰術。你覺得我們真的知道什麼嗎？吹口哨有不好嗎？我們才不管，我們就是要吹口哨。」

時隔兩年，太空人和洋基再度於美聯冠軍賽碰頭，贏了對手方能晉級世界大賽。柯爾在比賽時口哨吹個沒完，而且還不只他一人，這讓洋基三壘指導教練菲爾．奈文（Phil Nevin）非常生氣。一位太空人隊員如此形容當時隊上的情緒：「操你的奈文，操你的布恩（Aaron Boone）（譯註：布恩是當時洋基的總教練。）。」這也是為什麼太空人在2019年例行賽對上費爾斯（Michael Fiers）時，全隊都對著他吹口哨，因為他們聽說費爾斯告訴他的新隊友太空人在作弊。

毫無疑問，太空人過去確實有作弊，有時是透過吹口哨的方式。儘管如此，2019年美聯冠軍賽期間，辛區在洋基球場的賽前記者會上，還是把太空人可能在作弊的說法輕描淡寫地帶過。

辛區說：「當有人問我關於口哨的問題時，我笑了，因為這太荒謬了。如果早知道這麼做會讓洋基或其他隊不爽，我們從春訓就會開始實行了。」

辛區的意思是太空人在2019這年並沒有做出任何不對的事，但這番話將在幾週後使他難堪。

為了有家暴紀錄的投手，太空人高層朝記者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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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0月19日，休士頓太空人隊後援投手歐蘇納（Roberto Osuna）在美聯冠軍賽第六戰第九局，被紐約洋基隊D.J.勒馬修（DJ LeMahieu）擊出兩分全壘打。（攝影／Matt Slocum／AP Photo／達志影像）

美聯冠軍賽總共打了6場，最後一戰在美粒果球場進行。九局下半，奧圖維擊出再見全壘打，一棒將太空人送進世界大賽，也讓洋基打包回家。當奧圖維要回到本壘時，他做了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奧圖維清楚地指示隊友不要在慶祝時撕扯他的球衣。賽後，他們恣意噴灑香檳，慶祝3年內第二度闖進世界大賽。

太空人助理總管陶曼（Brandon Taubman）一如往常地坐在總管包廂裡觀看美聯冠軍賽第六戰，而老闆整晚進進出出。2019年季後賽，陶曼時不時會在包廂裡喝酒，他告訴朋友他在當晚比賽結束前喝了不少。季後賽的慶祝總是充滿歡騰喜悅的情緒，有時甚至過於瘋狂。球員和職員會互相噴灑香檳，酒瓶和軟木塞也四散各地。球員置物櫃會罩上一層塑膠袋，以防酒水噴濺到物品上。陶曼也到了球隊更衣室，並且繼續喝酒。

太空人前一年交易來的終結者歐蘇納（Roberto Osuna）當天救援失敗，差點讓球隊輸球。一位職員向陶曼說，柏格曼正鼓勵大家幫灰心的歐蘇納打氣，要他重拾自信。據說另一位職員還提到有位記者在歐蘇納表現不佳後發了篇推文，內容寫著「不盡理想」。這篇推文根本不足以引起球團任何人的注意，但高層之前曾被該記者的其他貼文搞到莫名惱怒。

太空人交易來歐蘇納後，那名記者時不時會在歐蘇納出賽的日子，發文貼出家暴求助的諮詢電話（編按：歐蘇納曾創下大聯盟史上最年輕100救援紀錄。2018年，歐蘇納在多倫多藍鳥隊，5月時因家暴女友遭到加拿大警方逮捕，被控傷害罪，之後遭到大聯盟嚴懲禁賽75場，藍鳥隊將他交易至太空人隊。）。那位記者常常受到推特上的暴民攻擊，但被那些熱線貼文所惹惱的不只有鍵盤酸民。「我記得盧諾有一晚在包廂裡發牢騷。」一位職員說道。盧諾認為那位記者的政治立場，也就是他認為推文所代表的意涵，與此無關。

時至今日，距離那位記者上一次發布貼文已過了一年（但這不是重點）。陶曼這次注意到了那篇「不盡理想」的貼文。賽後記者站在休息室裡等著採訪慶祝的球員，陶曼看到那位記者後，便發了瘋似的大吼：「我真他媽高興我們有歐蘇納！我超他媽開心的。感謝上帝，我們有歐蘇納真是太好了！」當時的慶祝聲非常嘈雜，但被針對的記者還是發現了，並驚恐地問陶曼：「你是在跟我說話嗎？」他又繼續飆罵了一下子。那位記者旁邊還站著另外2人，且3位都是女性，而陶曼離她們大約3公尺遠。

媒體經常被視為太空人的敵人，原因來自盧諾和太空人老闆克蘭（Jim Crane）自己對待媒體的立場。職員常常與媒體保持一定的距離，雖然不至於完全對立，但態度也是相當冷淡。陶曼和被他大吼的記者素不相識。「他們從來不願意試著去理解、學習或尊重媒體在棒球報導和大聯盟裡所扮演的角色。」一位休士頓記者說道。

盧諾和克蘭多年來一直默許陶曼的暴戾之氣，因此他不認為單純朝記者咆哮有什麼不對。

當時陶曼不在乎歐蘇納是因為家暴被捕，也沒考慮過隊上有歐蘇納這號人物會帶給女性什麼感受。陶曼似乎在捍衛他所認定的核心價值，也就是球員名單和表現。記者推文稱一個球員「不盡理想」，不就擺明是在懷疑和否定他打造的名單嗎？陶曼朝著3位女性的方向大吼（更別說他是針對其中一人），來挺自家被控家暴的球員，這完全顯示出他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也會讓人質疑他的道德觀和價值觀。那麼明顯的事，顯然他不曾考慮到。

事件發生後，陶曼堅稱他不是因為那位記者是女性才針對她，也不是想挺家庭暴力。據說事件當事人都沒有懷疑他的居心，但卻是陶曼自己挖坑讓外界有不同的解讀。即使在陶曼鑄下大錯後，太空人球團其實可以做些合理的處置來防止事件延燒。處理公關問題最古老的方法就是出面道歉，如果他們當時有這麼做的話結果可能會不同。但在克蘭的領導下，太空人除了贏球和獲得讚賞之外，不知道什麼是負責。

公關危機背後的管理警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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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0月20日，休士頓太空人隊在更衣室內慶祝贏得美國聯盟冠軍。在這個慶祝現場卻爆發球團高層針對採訪記者的冒犯言論以及後續的公關危機。（攝影／Matt Slocum／AP Photo／達志影像）

《運動畫刊》（Sports Illustrated）記者史黛芬妮．艾普絲汀（Stephanie Apstein）當時就站在被陶曼針對的記者旁，她在隔天10月20日動筆寫了篇報導，另一家媒體也考慮要跟進這件事。世界大賽將上演太空人對決國民的戲碼，開打前一天，10月21日，那天是球隊訓練日，艾普絲汀給足了太空人機會讓他們出面解釋，但他們卻避而不答。

陶曼嚇傻了，他向太空人傳訊部的資深副主席基恩．戴亞斯（Gene Dias）撒了謊，說自己只是想幫歐蘇納加油打氣，並沒有特別朝任何人大吼。沒想到戴亞斯輕易就被說服，認定是享譽全國的《運動畫刊》旗下的知名記者在說謊，並叫陶曼不要跟艾普絲汀講話。太空人行銷與傳播部的資深副主席安妮塔．瑟格爾（Anita Sehgal）告訴陶曼球團會挺他。這些錯誤層層交織，首先是陶曼謊話連篇，加上其他管理層不願細查，而且傳播部門的主管也太快認定這事是艾普絲汀捏造的。

艾普絲汀在報導裡寫下她的所見所聞：陶曼朝著3位女性記者的方向大吼。艾普絲汀寫道：「這個失控舉動非常具有攻擊性且令人畏懼，以至於另外一位太空人職員連忙道歉。但太空人拒絕發表評論，也拒絕讓陶曼接受訪問。」

後來太空人決定發表評論，當時艾普絲汀正在美粒果球場附近吃晚餐。經過盧諾和克蘭審視後，瑟格爾和法務長基普聯合發出了一篇聲明。太空人的聲明稿開頭寫道：「《運動畫刊》所刊登的報導錯誤不實且非常不負責任。」而結尾則是：「對於《運動畫刊》試圖捏造一件子虛烏有的事件，我們深感失望。」太空人企圖毀壞艾普絲汀的信譽。

世界大賽隔天就要開打，但太空人出格的聲明卻引發強烈抗議，也模糊了大聯盟最關心的賽事焦點。聯盟高層受夠太空人在季後賽不斷惹出公關麻煩，於是親自展開調查。很快地，聯盟就發現陶曼在說謊。戴亞斯停止和陶曼交談，改由法律專家基普接手。第一戰在休士頓開打前，盧諾要陶曼不要來美粒果球場，並說待在家裡看比賽對他比較好。

陶曼知道他完蛋了，他不僅壞了事還說了謊。世界大賽前兩戰在休士頓打完後，接著有一天的移動日，那天是10月24日。盧諾相約陶曼喝咖啡，然後告訴這位後輩他將會被解雇。盧諾飛到華盛頓特區後，和他的智囊團繼續把事情搞得更加糟糕。盧諾傍晚上台發言，但沒有解釋清楚為何他們會發出早先的聲明。在那篇聲明中，太空人試圖把艾普絲汀描繪成騙子，這在任何情境下都是非常嚴厲的指控，對一名記者來說更是惡毒和嚴重。

盧諾說太空人原先的聲明確實有誤，但他還扯了一堆有的沒的。「大家對於什麼人在哪裡做了什麼事等等細節的回憶程度不一，過了一晚可能會有出入。沒有人能百分之百肯定真相為何，不過我們確實知道做出那些評論很不恰當。」

盧諾還試著轉移注意力，把他塑造的球團文化撇得一乾二淨，暗示這件事對陶曼來說非常意外。「他是我請來的人，也已經跟著我們5年多了。這不是他會做的事，與他過去的表現很不一樣。我們不會縱容此事，而這也不能反映太空人的文化或我們所相信的價值。這不是球團問題，也不是什麼文化問題。」

10月25日，第三戰開打前，盧諾在休息區會見了艾普絲汀，但他沒有要撤回原先聲明的意思。隔天，克蘭終於寫信給艾普絲汀說會撤回聲明，並向其保證太空人已學到教訓。

對一部分的人來說，太空人成為聯盟的新反派。他們在世界大賽鏖戰7場，最後不敵國民。國民早就懷疑太空人在偷暗號，因此已經做足準備。辛區差一點就能拿下3年來第二座金盃，但他也逐漸感到厭煩。每當高層的作為引發爭議，他都得親上火線說明，像是2018年歐蘇納的交易、同年麥拉林的反間諜任務，還有如今助理總管失控飆罵，其他高層還繼續火上加油。待在休士頓對辛區有很多好處，薪水優渥、執教紀錄優異，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的兩個女兒正在就學。然而，背後的代價也變得愈來愈不易打發，辛區明白這點。

球季結束後不久，克蘭做出一項重大的人事異動，他撤換了商業事務部總裁萊恩。萊恩的信譽過去對老闆價值連城，但如今也成了棄將（萊恩的父親諾蘭．萊恩更早就被踢除了）。克蘭早就計畫要解雇萊恩，跟世界大賽期間所發生的事毫無關係。一位同事說：「萊恩知道情況不是很樂觀，但他沒料到那天這麼快就來臨。」

11月7日，克蘭在記者會上宣布萊恩即將離隊，同一時間，他還宣布他當時36歲的兒子傑拉德將會加入球團的管理團隊。即便傑拉德不是接任總裁一職，但這場記者會給人一種任人唯親的感覺：把老將趕走，換老闆的兒子接手。

球季結束後，在陶曼事件中研擬聲明的瑟格爾反而擁有更大的權力。她之前的主管是萊恩，但現在直接向克蘭負責。

休賽季初期，至少有一位太空人職員直接告訴克蘭他讓自己的球隊變成什麼樣，而整支球隊都在恐懼和猜忌下經營，正是因為這種恐懼，所以沒有人想跟克蘭說出實情。有人曾告訴克蘭，太空人必須要變得更好，否則整個球團都會被整肅和清理一番。

然而，克蘭和警告他的人有所不知，整肅的過程將會在短短幾天後開始。2019年11月12日，《運動員》雜誌（The Athletic）刊登了我和羅森索（Ken Rosenthal）主筆的調查。

吹哨者：「我只想要讓比賽乾淨點 這會毀掉年輕球員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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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0月18日，美國麻薩諸塞州波士頓，一名球迷舉起標語，嘲諷休士頓太空人隊的偷暗號醜聞。當天，波士頓紅襪隊在芬威球場（Fenway Park）迎戰太空人隊，進行美聯冠軍賽第三戰。（攝影／Jim Davis／The Boston Globe via Getty Images）

當我和羅森索成為搭檔後，我們做了一個簡單的決定。當我們認為只有一次機會能讓對方接電話時，我希望由羅森索來撥打，他在職棒圈的名望是無人能敵的。我已經調查了太空人的作弊事件13個月，隨著進入報導最終階段，情勢愈發緊張激烈。羅森索找了法奎爾（DannyFarquhar）談話，就是那名在2017年9月登板時聽到敲擊聲的投手，而他願意公開具名。我們打從一開始就知道，想找到曾經待過太空人且願意具名的隊職員，機率簡直微乎其微，但我們仍會繼續努力。

費爾斯這個名字曾在2018年出現過，並於2019年再度出現。就在我們即將發布的前三天，且羅森索才剛跟法奎爾講完話幾個小時，他就和費爾斯連上了線。

「我們正在撰寫有關2017年的偷暗號事件。」羅森索告訴費爾斯，並且開始解釋。

「我不知該從何說起。我也不太理解，你們究竟想做什麼？」費爾斯說道。

羅森索將報導初稿的一部分唸給他聽，包含偷暗號的一些細節。

費爾斯說：「我所知道的也就是那些。我沒有仔細讀過規章，不知道上面有沒有寫，也不知道確切的規則是什麼，但他們為了贏球做得太超過。身為投手，我沒有發言權，這對我沒有任何好處，投手沒辦法從中獲得助益，而且很困難。球隊裡有些人不喜歡這樣，有人不喜歡先知道，有些人則喜歡。」

羅森索詢問費爾斯能否接受報導引述他的話。

「這個嘛，我想這就是整件事的重點，我不想被攤在陽光下，但他們早就知道了，所以說實話我已經不在乎了。」費爾斯說道，意指太空人已經知道他告訴過運動家和老虎。「我只想要讓比賽乾淨點，有些人因為這樣而失去工作，他們並不知情。不少年輕球員前幾局被打得很慘，然後就被下放，這一點都不合理，會毀掉年輕人的機會。知道的人可以提早準備，但多數人並不知道，這就是為什麼我要告訴我的隊友。老虎隊裡有很多年輕好手想要成名並且打出好成績，我想要幫助他們，告訴他們這些事真的在發生，要做好準備。」

值得大力讚揚的是，費爾斯信守承諾，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在調查開始前退出。他幫忙改變了整個職棒，但也背負著極為沉重的擔子。

羅森索在與費爾斯談話時，我們已經準備要在沒有他說詞的情況下發表我們的調查結果。假若羅森索沒有跟他講到話、假若一切消息來源都是不具名的，我們根本不知道大家看到報導後會做何反應。不過報導裡講的事實都已經過查證，我們也有法奎爾的說明。

報導於11月12日刊出，在短短幾個小時內，網路上充斥著各種關於太空人在2017年違規的討論。除了我們的解釋外，還有一位名叫Jomboy的網友也貼出他所蒐集到的影片。Jomboy本名是吉米．歐布萊恩（Jimmy O'Brien），他是位洋基球迷，且在棒球圈裡很紅，他會解說比賽片段以及讀唇語來還原球場上的對話。Jomboy把能聽見垃圾桶敲擊聲的影像剪輯成一部影片上傳。

https://youtu.be/M2XNW1qHN9w?si=2e_d8RK6UOpjocmW

「咚咚咚」只是冰山一角

我認為不管有沒有引述費爾斯的話，大聯盟都不可能坐視眾人的呼聲不管。但費爾斯的作證使我們的調查報導更加有利，他的名字則讓一切立即得到證實，想對這篇報導置之不理也變得更加困難。

最後，11月12日的那篇報導，我和羅森索其實採取了保守的戰術。舉例來說，我們雖然有被告知太空人在客場有用跑者法偷暗號，但不如他們在主場的手法那樣肯定，所以保險起見決定先按兵不動。我們只寫道：「太空人在客場比賽時並未使用相同的方法。」

我和羅森索都強烈認為要設法了解事情的脈絡，而休士頓和其他地方的人都覺得太空人不是唯一有做壞事的球隊。於是我們的報導花了大量篇幅在闡述這個問題，並且以〈大聯盟問題的冰山一角：太空人在2017年使用電子設備偷暗號〉（The Astros Stole Signs Electronically in 2017—Part of a Much Broader Issue for Major League Baseball）作為標題。

我們也知道還得要有更多的報導才行，我們當時還沒有關於其他球隊不當行為的第一手資料，但我們會繼續調查。2020年1月，我們發布了一篇對於紅襪在2018年不當使用影像室的調查，正好是紅襪奪冠的那年。然而，還沒有任何可靠的報導或證明指出，有其他球隊做得像太空人那樣明目張膽和囂張。（作弊的輕重程度是否有任何差別？我認為這個問題就交給各位讀者來評判。輕微的作弊真的有比嚴重的作弊來得好嗎？）

在我們調查期間，並非大家都期待接到我們的電話。有一個人對我們說：「相信我，我會跟你們作對到底的。」

太空人的光環不復存在，而根據大聯盟主席曼佛瑞（Robert D. Manfred Jr.）寫給盧諾的調查信，盧諾手機裡的資料也都消失不見，被他刪除了。我們的報導出現後，大聯盟全力展開調查。聯盟平常不太會積極派出調查員，但這次卻是火速突襲。這起醜聞迅速引起軒然大波，球星和球迷都在網路上表達訝異之情。

曼佛瑞在12月中的冬季會議上稱，此次審視太空人「大概是聯盟主席辦公室所進行過最徹底的調查」。2個月內，聯盟調查部門總共約談了68人，包括23位太空人球員，並且蒐集超過76,000封郵件，聯盟的取證能力甚至還擴展到Slack訊息和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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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贏球治百病：數據分析如何毀了棒球文化，搞出美國大聯盟史上最大弊案！》，伊凡・德雷里克（Evan Drellich）著，顏佑丞譯，八旗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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