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聊] 仙劍四前主美術姜軍基談仙四的研發傳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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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我是老姜。

這幾天和大家一樣，看到了仙劍四重制版的PV動畫。整體的品質相當不錯，可圈可點。尤其是看到熟悉的雲天河，熟悉的青鸞峰，以一種全新的方式呈現出來的時候，作為仙劍四曾經的開發人員之一，開發過程中的種種記憶，在沈睡了十幾年之後，紛紛被喚醒。

今天是周末，老姜有空，那就和大家聊聊，對重制版PV的看法。以及，大家最為關心的，也是老姜經常被問起的話題：仙劍四是不是未完成版？是不是被刪減了大量的內容？此外，本文還涉及到仙劍三開發過程中，一些內容的刪減問題。如果你是仙劍三、仙劍四的玩家，那麽這篇文章不容錯過。

前置聲明：老姜早已不從事遊戲行業，無任何利益相關。以下的所有回答，均為老姜個人觀點，與任何遊戲官方無關。老姜也知道，關於仙劍的種種，在坊間歷來就有各種版本在流傳。所以，老姜的版本，如果和你想的不太一樣，那也正常。大家和而不同，各自保留看法就好。

言歸正傳。

這次的PV動畫。整體的美術風格相當成熟，完成度很高。特別是，在使用大範圍的互補色來烘托氛圍方面的表現，更是值得點個大大的讚。接下來，分開聊角色與場景。

角色方面，菱紗、夢璃、紫英，只展現了局部，而天河是完全曝光。看到天河的第一眼：“嗯～沒錯，這小子就是長這樣！”，當然，在PV的評論里，也有玩家持不同看法，這也
正常，畢竟每位玩家的主觀感受不同。

以前我們每次公布新角色的時候，玩家都會有很激烈的爭論。這次的天河新貌，其實大家的意見還算統一。爭論的點，無非就是，要不要再白凈一些，要不要再野性一些而已，這就還好。3D角色，不單是孤立的看，還需要考慮到與不同場景的風格適配，以保持整體的效果統一。而目前的方案，就非常適合在不同場景里切換。

而最為關鍵的一點就是，天河新的3D形象，充分還原了仙劍四立繪里的形象。仙劍四的立繪，是謝宇丹，也就是寸身言所畫。

大家可能有所不知，在遊戲開發流程中，美術制作的圖像，在完成之後，要提交到例會上審核。一般來說，都會經歷反覆推敲，修改上幾個版本，才能最終定稿。但是，謝宇丹畫的仙劍四主角立繪，每次一旦提交，各個部門的同事都非常認可，基本上是一次通過，這是非常難得的！主角的立繪形象，首先是得到內部的一致好評。這同時也能夠說明，謝宇丹能夠非常精準的理解角色、表現角色。

等到了宣傳期，主角立繪形象對外公布時，玩家也感到非常驚艷，紛紛好評，很多玩家還用“驚為天人”來形容。這就用事實證明了，無論是制作組內部，還是絕大部分玩家，對
立繪上主角團的形象，都是高度認可的。所以，這次重制版的3D形象，以當初的立繪為方向進行還原，也是理所當然，也能契合絕大多數玩家的期待。

而仙劍四重制版的開發，謝宇丹從一開始就在參與。以前在開發仙劍四，趕進度的時候，我有時會對他說：“小丹丹，你手頭畫的，完成度可以了，趕快提交！”。他嘴上說：“
好好好～”，但是依舊會繼續畫。即便加班，也要畫到他滿意的水準才提交。

這家夥是個完美主義者，作為仙劍四真正的原班人馬之一，有他在，可以很放心，角色的最終表現不會差。因為如果沒有達到他期望的話，作為完美主義的他，會比我們更不爽，他會去督促相關人員優化效果的。很多畫師，每天面對角色的時間，遠遠超過在現實中陪伴家人的時間。他們不會只把角色當成屏幕上的一堆像素點，而是會真正的投入感情，努力的去呵護角色的成長。

所以，角色這塊，應該不會有什麽大問題的。

接下來，本應該聊這次PV版的場景。但是在聊場景之前，我想先去聊大家非常關心的話題，也就是：“仙劍四，是不是刪減了大量內容？最終的版本是不是未完成？”，因為這個
問題，與PV版的場景評價有一定的關聯性。

那麽，仙劍四，是不是刪減了大量內容？

我將這個問題也分成兩塊，一塊是劇情，一塊是美術。

首先是劇情，從仙劍三開始，工作之余，我就喜歡到項目服務器上看劇情，像追網文那樣，有更新就去看，從最初的劇情雛形，一直看到劇情定稿。經歷過仙劍三，仙劍三外傳，到了仙劍四時，當然也不例外，有版本更新就去看。

仙劍四的最終劇情，主線方面，對比最初的設定，其實變化並不大；支線方面，確實有較大的調整。創作過程本身，就是一個不斷增加與刪減的藝術。比照仙劍三，仙三外，我覺得仙劍四的劇情調整程度，也是在合理的範圍之內，與前面兩作並無二異。所以，我的結論是：仙劍四的劇情，可以算是完整的，並沒有傳說中的那些大幅刪減。

接下來是美術。大家的第一反應，一定是須臾幻境里的酒色財氣，少了“色”與“氣”。
確實，這個太過明顯。玩家通過自帶的文化基因，一下子就能聯想到，這里是不是少了2個區塊？就像一組迷宮如果叫“梅蘭竹菊”，或者叫“風花雪月”，各少2個的話，那麽
，怎麽想怎麽不對勁。

真實情況是，這里確實有刪減。酒色財氣4個迷宮，其實當初都有設計，當然也都有boss，玩家還能從設定圖里找到殘留的boss形象。

除了須臾幻境，巢湖那里也有刪減，在湖邊林地和白翎洲之間，玩家原本可以乘船過巢湖，過程中要避開湖面上漩渦的傷害，玩法有點類似於仙劍三的船長江。在巢湖的3D場景及設定圖中，均可看到有大大小小的漩渦。細心的玩家，估計也能隱約猜出來，那里可能有刪減。

仙劍四的開發資金確實不高，這是事實。但是，“色”與“氣”的迷宮刪減，是因為開發
資金的吃緊，而導致無力制作的說法，則純屬無稽之談。不至於，真的不至於！須臾幻境及巢湖迷宮里，被刪減的元素都是工作量非常小的內容。對美術來說，如果需要制作的話，安排個美術去做，一周就可以搞定。 刪減的原因是，企劃那里的玩法調整。

除了須臾幻境和巢湖，其他迷宮的最終形態，基本都和最初的設定一致。

那麽反問大家，你知道仙劍三里刪除了哪個迷宮嗎？估計大家一頭霧水，難道仙劍三也有刪減？

眾所周知，仙劍三的大量劇情發生在川渝。熟悉川渝地理的小夥伴應該知道，成都有個轄區叫龍泉驛，就是靠近龍泉山那里。仙劍三當初有個迷宮，叫龍泉嶺，規模類比霹靂堂與新仙界，有好幾個區塊。這個迷宮的等級，比璧山和九龍坡還要高，非常重要。原本規劃的是，在蜀山故道與神魔之井之間的劇情里出現。

但是，這個迷宮描述的景象為，起伏丘陵上，有大量植被的田園風光。熟悉基本遊戲開發知識的小夥伴應該知道，植被方面，會使用很多帶通道的透明貼圖。而對於兩千年初的3D引擎來說，場景中的大量透明貼圖，則會消耗大量系統資源，而導致畫面卡頓。因為這個原因，龍泉嶺這個迷宮，雖然美術制作了，但最終還是不得不放棄。龍泉嶺的刪除，勢必也會對迷宮兩端的劇情產生影響。但是，在企劃將劇情妥善優化之後，玩家壓根就不知道有這麽一回事。

龍泉嶺是整體刪除，如果我這次不說，沒有玩家會知道。但須臾幻境是局部刪減，留下了明顯的刪減痕跡，加上還有殘存的boss圖。這些鐵證，讓玩家有了豐富的聯想空間，繼而推理出：仙劍四，肯定還有更多的內容被刪除了！於是乎，大家紛紛在遊戲里，尋找其他可能被刪減的證據。

動手能力強的玩家，還化身為柯南。把遊戲里的數據解包，去每一個文件夾里研究蛛絲馬跡。我也有潛水看過熱心玩家的分析，怎麽說呢，我覺得大部分的分析，理由都很牽強。其實就是，若是拿著錘子，看什麽都像釘子。

雖然如此，為數不少的仙劍四玩家依舊會認為：仙劍四是未完成品，當初一定是有大量內容被刪減了。在世界上的某個神秘角落，也一定存放著大量被刪減的仙劍四原始文件，等待著與玩家重新見面。

可惜，真的沒有！這個真的沒有！老姜這樣說，可能會幻滅掉部分玩家的希望，但事實就是如此，我們要尊重事實。

老姜對仙劍四場景的結論，也是和劇情一樣，仙劍四場景數量是相對完整的。雖有局部調整，但並沒有想象中的那樣大幅刪減。如果認為迷宮的局部被刪減，就不算完整版的話，那仙劍三被刪掉的龍泉嶺，姑且不說重要程度，光是迷宮的規模，就比仙劍四刪掉的迷宮總和，還要大上好幾倍。

想必大家都理解一個概念，各種創作，無論是傳統藝術，還是現在的大型遊戲，調整內容是完全正常的，也是很有必要的。黑神話悟空的主創，在接受采訪時也說，他們在項目的中後期，也有調整過許多內容。

那麽，可能會小夥伴反問，照你這麽說，仙劍四就沒有被大量刪減的內容了嗎？

有，還真有！

仙劍四立項通過後，項目開始時間為05年7月，在和程序經過約一個半月的測試磨合之後，我和程序確定了《美術制作規範》，確定了角色、場景、物品等等，美術圖像的詳細規格。美術後續的所有產出，都按照此規格執行。

在那之後，就是進入按部就班的，美術圖像的量產階段。一切看起來都很順利。可是，到了項目中後期，各部門的工作成果整合在一起的時候，發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那就是畫面卡頓，斷幀嚴重。

程序那里當然有在繼續優化，但是效果還是不夠明顯，還是卡。那怎麽辦，問題總得解決，那就只能由美術，去刪減已完成的圖像里的多邊形數量。

那怎麽刪？首先，角色沒法刪，因為角色已經做好綁定，調好動作，不能動。其次是道具物品，這些沒有必要刪，因為本來就沒有多少面數。那剩下的大頭是什麽？只有場景了。而場景中建築是幾何盒子，本身面數也不多。那還有什麽？那就是除了建築以外的所有場景元素，都是在被刪除的考慮對象之列。可惜了這些烘托場景氛圍的元素，明明是已經做好，但也不得不對它們進行大範圍的刪除。

仙劍四里，你最終看到的，比如陳州、壽陽等等絕大多數場景，都是在被我進行大刀闊斧的刪減之後的縮水版。刪減程度少則兩成，多則四成半。也就是說原本有十萬面的場景，刪減後可能就只剩下五萬五了。你能夠理解那種，把辛辛苦苦做好的內容，進行大規模刪減時的不舍心情嗎。當然，這里絕對沒有責怪程序的意思，程序技術能力很強。只能怪我們當初在制定《美術制作規範》時，由於經驗不足，導致過於樂觀，沒有預留出足夠的回旋空間。

說起優化問題，這似乎也是仙劍3D化後的一個宿命，不單單是一款遊戲出現過優化問題。究其原因其實也很簡單，單機遊戲的開發，錢少事多。在用愛發電做完一兩款之後，會有不少同事轉職，導致經驗難以傳承。尤其是前些年，網遊手遊大規模發展的階段，有項目經驗的，很容易找到比做單機遊戲時，薪資翻倍的工作。

回到仙劍四場景這一塊，確實，在我刪減之後，不卡頓了。但是效果呢，真是一言難盡。仙劍四上市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想打開遊戲，因為如果看到那些空蕩蕩的場景，會感覺特別難受。

那種感覺就好比說一家飯店，前廳和後廚商量好說，中午我們做十道菜來招待客人。每道菜的量我們提前定好，屆時你們把菜盛在大盤子里端出來，氣派。等到中午上餐的時候，哎呀，前廳的桌子怎麽這麽小，十個大盤子根本擺不下，可是客人下單的又是十道菜。那怎麽辦，那就只能用十個小盤子，把十道菜重新裝盤。這樣，確實可以解決問題。可是原本設想的擺盤造型，肯定是大打折扣的。

對仙劍四場景的最終效果，我一直都感到非常的遺憾。也一直在期待，如果仙劍四重制的話，一定要把場景的效果補全。

這一次看到重制版的PV實機畫面，看到新的青鸞峰，看到新的壽陽，真的是非常激動！忍不住自言自語：“哇～這才是仙劍四應該有的樣子！”，雖然能夠看出這些新場景是實機
畫面，但還是有點不放心，去問了下老同事，他很肯定的和我說：“沒錯，就是實機畫面，不是CG渲染”。末了還幽幽的說：“我們也想多做些CG啊，可惜預算實在有限，每分錢
都得花在刀刃上。”

這些年關於仙劍四重制的新聞，關注的小夥伴應該都知道，過程真是一波三折，能夠走到今天，著實不容易。也看得出來，重制版制作組里的各位，他們都非常珍惜這個來之不易的機會。

繼續說場景，現在重制版的場景效果，總算是彌補了我當初的遺憾。其實，這也是我決定寫這篇文章的原因，算是釋懷之後和大家做的一個分享吧。

我對遊戲的開發成本還算熟悉，就孝全他們的開發周期，開發資金而已，能夠達到目前這樣的水準，團隊一定是付出了很多努力。對於真正喜歡仙劍四的人來說，應該也能夠共鳴到他們的用心。

雖然如此，待這款遊戲上市之後，我想他們依舊會被不少人吐槽。你重制版就是做得再好，也會有人認為，仙劍四的評價那麽高，你們做得好，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嘛。並且不少人給你對標的是數億成本的大作，想要得到多數人的好評會相當困難。現實世界里，真正做實事的人，總是逃脫不了挨批！屆時，孝全老上司，您得挺住～

記得在開發仙劍三的時候，有天晚上，大家去小肥羊團建，有新來的美術同事閒聊說：“反正最終的畫面才800乘600像素，我們畫的很多細節，玩家壓根就注意不到，好像也沒有必要畫得那麽細致嘛”，孝全放下筷子認真的說：“雖然可能只是幾個像素點的區別，玩
家也確實不會看得那麽細。但是這些細節，如果我們做了，玩家應該能夠感受到制作組的誠意”。

為什麽會想起上面這個，二十年多前的對話場景呢？因為在PV動畫里，我發現了一個很小的細節，並且似乎還沒有被別的玩家所發現。那就是，夢璃的左側鎖骨處，制作組點了一顆淺淺的朱砂痣。雖然只是一個小點，不細看壓根就發現不了。但如果你發現了，就會覺得非常驚艷，會感受到那充滿呼吸感的生命力。

總結，對目前釋出的美術效果，老姜覺得很滿意。也就是“仙劍四，就應該是這樣！”的
感覺。

最後，祝願重制版項目組開發順利，期待重制版的早日問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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