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綴歌] 布萊克劇團與情歌唱將（三）

密室之中，一名女人躺臥在地，平靜的面容好似陷入了沉睡。

一本日記攤開放置在地上，年輕俊俏的金髮男人正帶著燦爛的微笑與另一個闖入者對峙。

「她是不會醒的。」金髮男人陳情自若地看著闖入者，淡淡笑著。

「或者你也可以試試吻醒咿—！」金髮男人話說到一半突然憋住了剩下的話。

在觀眾視線看不到的地方，躺在地上的女人額間青筋不斷跳動，一隻手狠狠握住了金髮男人的腳踝，幾乎能握斷骨頭的握力讓男人嘎然而止的尾音多了幾許不自然的上揚。

扮演闖入者的男人沉默了片刻，終於還是決定無視掉這些不協調的地方，他深呼吸，焦急地蹲到了女人旁邊。

幾次呼喚未果後，他抬起頭，尋求幫助。

「幫幫我，蛇妖隨時都可能出現。」

「蛇妖只有在受到召喚時才會出現……尤其是我這種女巫周刊最迷人笑容獎連續五屆得主
的召喚。」金髮男人得意地說，說完露出了他亮白潔淨的整齊牙齒。

（……總覺得剛剛好像摻雜了一些不必要的內容？）

聽到這種台詞，躺在地上的貝拉終於忍不住了，她忽然一個鯉魚打挺，從地面俐落地翻身而立。

在另外兩人錯愕的目光下，單手高舉，一頂破舊的帽子從舞台上方垂落，而她從帽子內拔出了一把閃亮的銀色長劍。

「我臥底了這麼久，總算等到你露出馬腳了！就讓我用這把勇氣之劍斬殺你這個惡徒吧！喝啊！(我再也忍受不了了，受死吧！)」

貝拉看著洛哈，手中的寶劍卻是往天狼星的方向砍去，不過完全不信任貝拉的天狼星，在千鈞一髮之際閃過了。

「我就知道，妳的靈魂果然也被這本日記汙染了，居然想趁機攻擊我，太卑鄙了。(我早知道妳想幹嘛，看透妳了！)」天狼星露出毫不意外的表情。

天狼星單手一招，一隻維妙維肖的鳳凰也從舞台上方降落，在他的背後無數火星飄落，在舞台燈光的映照下，自帶一股神聖的氣息。

「看來只好由我來把你們兩個汙穢邪惡的靈魂給淨化了！(我要狠狠教訓你們這兩個笨蛋！！)」天狼星凜然的說道。

「哈哈哈哈，這麼盛大的場面怎麼可以少了我呢！」洛哈也哈哈一笑，他雙臂一展，一隻綠色的巨蛇從旁邊被推入了舞台。

『被揭穿的L召喚了蛇妖，而月影的勇氣呼喚了鳳凰前來幫助他，並且在分類帽中拔出了名為”勇氣”的寶劍，最後的決戰在密室上演。』



預錄好的旁白在此時播出，但是設定好的劇情卻與現在在舞台上發生的事情完全不同，看得觀眾們都震驚了。

只見台上的三人自顧自地展開了一場華麗的對決，貝拉舉著長劍，踏著優雅的旋步在舞台上穿梭，舉手投足間，竟是舞出了一齣優美流暢的劍舞。


天狼星單手抓住鳳凰的腳，隨著牠的起落，在整個空間中不斷漫步，上演了一場精采的空中飛人秀。

洛哈脫下了他的斗篷，紅色的斗篷在他手中揮舞，彷彿鬥牛士的披風一樣，不斷引導蛇妖左衝右突。

三人就這樣互相干擾，卻又精湛地呈現著各自的表演，終於…



「喝呀！」
「哈啊！」
「哈哈哈哈！！」



蛇妖、鳳凰、寶劍，三種道具對撞在一起的瞬間，無中生有的火焰引燃了彼此，三團熊熊火光穿梭在舞台上，場面忽然變得異常火熱。



…感覺很像從經典的舞台劇突然變成了搞笑戰鬥番。



對撞引發了一場華麗的燈光煙火秀，絢麗的特效讓人看的目眩神馳。

在最後一次極其精彩的光爆之後，舞台上只剩下被燒爛的三個道具殘骸，以及精疲力竭倒在地面的三人。

『利用鳳凰的力量與勇氣的寶劍，月影成功擊敗了死亡日記本的幻影，擊敗了L，成功拯救被綁架的女孩，從此，他們手牽手過上了幸福快樂的人生。THE END』

毫無抑揚頓挫的聲音唸著跟剛剛上演的劇情完全搭不起來的旁白，反而有種令人啼笑皆非的荒謬反差，人群開始熱烈的鼓掌，為這種新型態的戲劇獻上他們的歡笑與肯定。

-

「……真是有夠亂來的。」這是歪腿第一次觀看布萊克劇團的公演。

怎麼說呢，她覺得只要再表演個幾次，戲劇公會的那些老頑固可能就會提著刀衝過來，要他們不要再繼續玷汙這項的藝術了吧。

不過，看著天狼星在燈光下的賣力演出，她知道天狼星很開心。

……她喜歡這種投注了全部熱情的神情出現在天狼星臉上。

歪腿在鼓譟的人群中，獨自一人做在座位上，輕輕鼓掌，一直等到所有的觀眾都散場了，才慢慢起身，一跛一跛地離開表演廳。

-

「抱歉，等很久了嗎？」

表演結束後，歪腿在入口處等候，過了許久，善後完畢的天狼星這才姍姍來遲。

歪腿搖了搖頭，淡淡一笑，這是她們第一次在酒吧以外的場合見面，當天狼星表示希望她可以來看看布萊克劇團的戲劇時，歪腿猶豫了很久才答應。

因為表演結束的時間會很晚，所以天狼星表示希望能送歪腿回去，交通工具自然是那輛精心改裝過的哈雷摩托車，車身還貼著一些諸如「逐電追風」之類的標語。

天狼星將一頂安全帽遞給歪腿，注意到歪腿的視線，順著她的目光看到了那些車身的裝飾，天狼星手掌輕撫，目光帶著一絲懷念。

「畢業以後，我跟詹姆兩個去旅行，這是在那次旅行才貼上去的呢。」天狼星緬懷著，那至少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吧。

歪腿輕輕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對於天狼星的過去，她知道的並不算多，這點來說，天狼星也是一樣的。

邊車的空間並不大，但是對於嬌小的歪腿而言，足夠了。

這是歪腿第一次乘坐這種交通工具，夜晚的風迎面撲打而來，聲音在耳際呼嘯，沒有任何束縛地在這片土地上奔馳，似乎就連呼吸都比平常暢快。

這種感受很陌生， 卻讓歪腿覺得很享受，她忽然有些明白為什麼天狼星會喜歡騎摩托車了。

「妳想去看看夜景嗎？」天狼星忽然問道。

「好。」雖然歪腿的聲音幾乎被風給吹散，但是天狼星知道了她的答案。

-

抵達天狼星的祕密景點之後，歪腿吃力地從邊車中走了下來，因為她的一隻腳曾經受傷的關係，導致有些長短不一，走路會有些一拐一拐的，也不太好施力。

倆人走到了夜景的平台，目光越過圍欄，開闊的視野映入眼簾，他們生活的這座城市正煥發著異樣的神采，如同魔幻的朦朧氤氳了夜晚的霓虹彩光，燈紅柳綠的招牌點綴著原本的稀鬆平常，川流不息的車輛拉出了無數絲線，縫合了每道光影與燦爛。

（好美…）

歪腿從來沒有在這樣的距離好好看看自己生活多年的地方。

「這裡很棒吧。」天狼星說。

「這裡很美。」歪腿點點頭。

「我很喜歡一個人來這裡看夜景，總覺得只要站在這裡俯視自己生活的地方，那些煩心的事都會變成小事。」天狼星說。

「嗯。」歪腿可以理解天狼星的感覺。

「今晚的表演如何？」天狼星接著微笑問道。

「其他觀眾都很喜歡你們的表演呢。」歪腿說。

「那…妳喜歡嗎？」

看著天狼星的眼睛，發現了那一抹不自覺流露的溫柔，歪腿忽然警醒了些。

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末了，再度將過多的情緒壓回心中，她沒有立刻回答天狼星的話，而是從口袋取出了一個盒子，從中抽出一根捲菸，並為自己點上。

「我覺得很不錯。」在一連串的動作下，歪腿刻意避開了天狼星的視線，回答道。

「妳會抽菸？」天狼星有些詫異。

「你很訝異嗎？」看著彷彿在腳底下的城市，歪腿淡淡說著。

「不，也不是…」

歪腿側過臉，有些落寞地輕笑著，這不是她第一次在認識的人面前做這件事。

人們哪，總是喜歡把自己的想像套在別人身上，並且擅自在心裡暗藏著期待，可是想像與現實是有落差的。

因為我們無法想像，別人身上究竟發生過什麼事，有過什麼樣的經歷，到最後，能夠接受『真實』的人並沒有這麼多。

這樣的事情，她遇過很多。

並非她故意想將別人都推得遠遠的，但她更不希望其他人帶著錯覺與她相處，因為她只是一個在平凡的生活中掙扎的普通人而已。

她一點也不美好。

「…也給我一根吧。」但在片刻的沉默後，天狼星的回答反倒讓歪腿有些詫異。

偏過頭看到天狼星的表情，歪腿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

（你想走入我的世界嗎？）

歪腿將抽到一半的煙塞到天狼星口中，接著，叼起另一根菸後，將臉湊向天狼星，菸頭輕觸，熟練地深吸了一口氣，俐落地點燃了新的煙。

歪腿整個人靠在一旁的圍牆上，上半身前傾，俯視著都市的火樹銀花，目光中有著一種慵懶的疲倦。

夾在食指與中指的零星火光蒸冒出一條裊裊飛煙，緩緩吐出一團煙霧隔在她與城市中間，有些失焦的雙眼也沒有特別看向哪邊的風景，就只是在一根菸的時間裡，暫停自己的時間。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她養成了這樣的習慣。

「咳…咳…」

沒有抽過菸的天狼星被這種辛辣的味道刺激到咳嗽不止，歪腿看著天狼星狼狽的樣子，嘴角揚起一抹弧度。

「這種東西…咳…味道一點也不好嘛…咳咳…」

「本來也不是為了它的味道才抽的。」

「那幹嘛還抽…」天狼星癟了癟嘴，他不喜歡這個味道。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習慣了。」歪腿淡淡地說著。

十幾年的顛簸流離，讓歪腿早已習慣了用冷淡的態度面對世界，自小因瘸腿的怪異樣貌，她也習慣了來自他人的打量，習慣了那種帶著詫異的目光，也習慣了不對那些無聲的視線做出任何反應。

她習慣了在生活的出乎意料中，不帶有太多的個人情緒，習慣人們開始以『冰山』做為她的外號。

習慣了不要有任何期待，就不會受到太多傷害。

習慣了用其他東西填補生活的空白。

她沒發現的是，那些不自覺的小動作暴露了內心的防衛，事實上，在時間穿梭而過之際，早已受了數不清的傷。

傷口總歸是復原了，可她也不再是過往那個充滿期待的少女了。

變得更加堅強，也更加謹慎，用熱情與天真換取了智慧與成熟，卻忽略了寂靜太久的心，很難重燃信任與期盼。

面對突然將自己給武裝起來的歪腿，天狼星有些不知所措，不明白自己做了什麼。

看著那根依然被他叼在嘴上的菸，歪腿伸手將它從天狼星嘴上取走。

「你啊，還是好好保養你的喉嚨吧，不要學這種不好的習慣。」歪腿平靜的說道。

「妳也知道這樣傷身，那還—」天狼星的話還未說完便被打斷。

「因為這十幾年來，我都是這樣過來的啊。」歪腿說。

「妳可以不用一個人堅強成這樣，我—」一隻手堵住了天狼星即將說出的話。

歪腿摀住了天狼星的嘴巴。

「不要現在告訴我，等你好好想過之後，再跟我說你的答案。」

不知不覺間，歪腿徹底掌握了對話的主導權，看著手足無措的天狼星，歪腿覺得今晚就到這了。

「我有點累了，可以送我回去嗎？」

一路上，兩人有些沉默，將歪腿送到她的店面之後，天狼星有點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露出笑容，跟她道了晚安。

看著天狼星有些寂寞的表情，歪腿沒來由地忽然有點心疼，在他轉身離去之際還是補上了一句。

「你的表演很精采，你的歌聲也很動人，你會成為一個很棒的人，加油吧。」歪腿是真心這麼認為的。

在天狼星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之前，歪腿便關上了大門。

（我是沒辦法陪著你發光發熱的，所以……）

（謝謝你。）

--

謝謝e大~

大人的世界並不總是甜蜜啊，覺得薄鹽更適合已然成熟的兩人慢慢接近彼此的韻味。

一切都比過往更複雜，這就是長大的代價。

原作的歪腿其實就有描述腳的問題了，這裡更放大一些，也更符合歪腿獨自流離的歲月。

傷過的人，情感會比較平淡，不輕易翻起滔天巨浪，而是在自己的寧靜中慢慢變得深沉。

謝謝alan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