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 異星災變 Raised by Wolves S01-02 (雷) HBO Max 科幻劇

終於看了老雷 Ridley Scott 執導兩集的末日劇兼創世劇《異星災變》Raised by Wolves，真令人覺得別人都把故事說這麼廣大還請他 Scott Free 來跨刀製作了、那他自己《普羅米修斯》與《異形：聖約》的「工程師」系列故事是啥時要續拍？且先不管，本劇預告首先吸引我的是《她媽的完美女友》Amanda Collin 當一回「他媽的完美老媽」、擺起欠扁的故事媽媽臉開講童話「三隻小豬與大野狼」、溫馨講完後馬上切入她毀天滅地的河東獅吼？難道這位養兒育女的「母親」就是劇名那隻「狼」？
https://fr.web.img3.acsta.net/pictures/20/08/06/09/26/3128516.jpg

「被狼養大」的文明複製？

當然隨著「羅馬之牙」的古代聖物出現後我們漸知劇名可能關於「被狼養大」的羅馬創世祖先 Romulus & Remus 小兄弟，而當本劇自己小兄弟 Campion & Paul相遇結緣時彷彿也預告「兄弟創世」與未來令人擔憂的「兄弟鬩牆」？那麼在本劇有對他們貢獻教養的四位大人主角 Mother, Father, Marcus & Sue ，難道也都是這故事的「狼」？話說我個人在閱讀羅馬神話時，一直覺得這相較於七情六慾的希臘神話真是個「生存擴張分裂相殘」的野性文化，神話是真是假是誰發明且不說，但它的「神話創造」本身恐怕就投射了羅馬無盡發展再崩潰毀滅的未來宿命與世界觀...

我甚至也覺得後羅馬的西方文化如此迷戀羅馬至今是否也出於同樣的焦慮：我們總是要分裂派別、總是要鬩牆出走、總是要開疆拓土、總是要屯墾新殖民地... 然後從中世紀一國之內拓荒拓到飽和後、大航海拓荒全球也拓到飽和後後、直至今日美式資本主義快把地球吃乾抹淨後、如果星際殖民跟不上腳步是否遲早發生全球對立的滅世戰爭？在這俄烏戰爭是否會引發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季節更引人焦慮... 話說曾經 20 世紀的人們認為導致滅世戰爭的分裂對立是「資本 vs 共產」、而今這敘事正轉向「民主 vs 極權」？那本劇那距今一百多年的「2145波士頓」又在爭哪樁？
https://i.imgur.com/HcttcWc.jpg

集團對立的宿命未來？

要紛亂多元的當今現世發展到本劇未來 2145 的「宗教戰爭」，關注現世社會的觀眾應該都覺得有點天馬行空吧？總之就當作仍是一齣未來科幻劇簡化勾勒的「反烏托邦」世界吧，但這兩極分化的格局應仍呼應著我們當今這本可「多元發展」但仍往「集團對立」發展的國關情勢，只是劇中的兩極在隱喻什麼就頗令人聯想了：S01 較有戲的是古羅馬曾盛行而在 22 世紀大復興的「密特拉教徒」Mithraists，未來科技軍團服裝竟取材中世紀十字軍？要說是十字軍學習古羅馬武力抹平異己的精神、還是新羅馬宗教回頭學習十字軍？總之西方人以理想使命行武力同化永遠學不乖。

S02 才隆重登場的「無神論者」Atheists，本來 S01看似受宗教迫害在外星延續香火？但 S02真接觸了才知其組織壓迫另有千秋絕非吃素的 XD 聽其言行觀其組織與其說是啟蒙運動與法國大革命的理念型「無神論者」、還不如說更像 19 世紀巴黎公社起到 20 世紀共產主義的各種極端社會改造：他們戰時招募孩子當兵送死令我想到「小紅衛兵」與「紅色高棉」、他們承平集體主義理性分工抹平個人則令我想到「奇布茲公社」與種種共產主義政權的「計劃經濟」... 的確這系從無神論到共產主義都訴求從神話權威的宰制下「解放」、但最後竟崇仰非人的工具理性威權 Trust。
https://i.imgur.com/Mg1KF8t.jpg

Mother作為一個「理想人」

以這角度來看，最有希望的男人與女人應該還是 Father & Mother了，老雷喜愛的「仿生人」議題在此由 Aaron Guzikowski 談出更新的可能！其中堅持任務理想卻又不停自我懷疑的 Mother 更是這個世界裡尼采式「超人」般的超越存在！如果人類的無神論者會流俗墮落玩壞無神論理想、那程式設定以「延續無神論香火」為最高指導原則的「母親」總能摒棄人欲堅持理想吧？結果證明 Mother 這麼理性這麼大能還是擁有七情六慾的、只是目前還在啟蒙步步探索中，相較於搞一團亂的人類與極端功能主義的 Trust、反倒還是她這仿生人更加接近一種適均調和的中道呢？

本劇 S01-02 兩季這樣看下來，也許對廣大觀眾來說最好奇的仍是那一路賣關子的「世界觀」：到底此劇是傳統科幻還是超自然神話？到底故事是創世起源還是複製歷史？到底是地球殖民克卜勒還是克卜勒殖民地球？到底神秘的「索爾神」是真神還是大能操控者？創世神話要孕育的是人類還是別的物種？真能帶人文世界存活復興的是人類還是仿生人？每次看到宛如超人般的「喚靈者」版 Mother 時、我想到的竟然不是基督宗教的十字架、而是文藝復興的「維特魯威人」... 難道她才是本劇最有可能做出文藝復興人文主義乃至啟蒙運動「理想人」的文明希望？
https://pbs.twimg.com/media/FOZKXreXEAsZ5Jx.jpg

理想育兒有天須放手

當然落到第一線，Mother也是充滿缺點不停反省學習修正的，就像我們有小孩的爸媽觀眾般 XD 對我個人觀劇來說那「世界觀」都太高遠太不可知了、反倒第一線的「育兒」才是精彩連連的日常魅力：S01E01，父親母親如許多神話中出走的「童男童女」般純真理想心無旁鶩、在無須應付人間眉角的異地重新打造理想文明？但光是野外求生自然考驗就開始形塑世故的母性、殘酷大地自然夭折與意外死亡連連挑戰她、保護欲一來雙眼一亮為母則強誰都可開殺！儘管世道不論人文還是自然俱炎涼、但我的孩子就是「世界的希望」將引領未來！每個天真爸媽一開始都這麼想 XD

Mother & Father 第一次分歧也很呼應現世親子教養：要讓孩子在完美溫室裡不受污染理想長大？還是終有一天要讓孩子接觸外界的不完美社會？這個掙扎每位爸媽從孩子學步到幼稚園乃至小學、每個階段都要掙扎一次再不情願地放手。本劇那不情願的「放手」，就是陰錯陽差引來了「密特拉教」殖民船的武力騷擾、給 Mother 大殺四方一回後帶回六位新孩子：他們都不再是 Campion與其手足「一號到六號」那般溫室長大了、他們都接受過世故人類社會的洗禮早有理念成形了，可以說對 Campion來說就是終於上了幼稚園、而這社會化過程是污染純真還是豐富心靈呢？
https://i.imgur.com/IDP63Eu.jpg

放下宗教的人性建構論

從 Campion與新同伴 Paul 第一次揮拳相向開始，敏感的觀眾應該都暗叫不妙，彷彿可以預見古羅馬以降歷久不衰的「兄弟鬩牆」將再次宿命上演！如果要在兩小間找到一個足以導向分裂相殘的基本歧異，難道會是各自從小被大人教育從未懷疑的「密特拉教 vs 無神論」嗎？也許孩子上學認識不同孩子仍是重要的、彼此交手一回探索衝撞也是必要的，在此開始上演以 Campion & Paul 為首而兄弟姐妹乃至大人也一同習練兩季的「宗教人生觀」、儘管多線發展多樣分歧但都呼應人性：信仰，往往發生在生死交關時、失落迷惘時、奇蹟降臨時，你如何不渴望有個超自然救贖？

在此另一對另類爸媽的出現再度打亂「完美爸媽」或「理想親職」的純淨概念：無神論戰士夫妻 Caleb & Mary 、取代密特拉菁英夫妻 Marcus & Sue 成為僭越的雙親！而假以時日經過兩季的衝突考驗仍印證這「拼貼家庭」的後天親情絕對可建立、看 S02E07 三人放下仇怨攜手郊遊的家庭圖像多貨真價實！雖然急轉直下再陷入分離不知能否再相聚、但曾經擁有的相聚一刻不就是此劇「人性建構論」的理想體現？看此劇特色就是沒誰是純粹的壞人、人人都只是被教育的或被設定的大孩子、各自都只是在探索試煉犯錯改進、總讓具體經驗否證宗教觀念而一再翻盤。
https://i.imgur.com/KUgmWN8.jpg

信仰或理性？母性為依歸

此劇看似一場創世神話的探索與宗教信仰的辯論、但對我這家長觀眾來說更像一場且戰且走的育兒日記：以早被設定「延續香火」與「保護孩子」為最高任務的 Mother 觀點看，一切高遠的創世與信仰最終都是可推翻的身外之物、能夠穿透神話撥雲見日的都還是照顧孩子的第一線「母職」：她可以為此大開殺戒、為此包容異己、為此權威管束、為此自打嘴巴、為此盲目信仰、為此耽溺情慾、為此為人作嫁、為此養虎貽禍、為此大義滅親、為此揭竿起義、甚至為此拋棄原則走向信仰、更為此信了又疑疑了又信腦內大翻盤！隨著劇情進展到 S02後半那「信疑之辯」逐漸白熱化：

從 Mother 在模擬器中受到召喚開始、Caleb/Marcus也在殺紅眼時聽見天啓、Campion 亦得到難解的「光之救贖」、Sue/Mary絕望禱告亦得到奇蹟回應、乃至 Father 信心撫育得到遠古回應、一群孩子也發現越來越多神秘古物拼起宗教神話的拼圖！這一開始是個從奇蹟經驗開始令人不得不心悅誠服的「信仰」過程、但對信仰的探索追求亦是一個「除魅」過程：你要說相信有神還是只信科學哪一個都好、畢竟追本溯源恐怕都是同樣一回事？歷程初始總是 Father 提醒Mother「越來越像信神者」在信仰工具理性的使命、歷程最後則發現「信仰」不過就是個超能者電波佈道？
https://fr.web.img6.acsta.net/r_1920_1080/pictures/22/01/14/11/26/5815665.jpg

人性自體建構，不假外求

本劇演到 S02後半越來越天馬行空人人都有戲，乍看之下多頭馬車而無法聚焦？不過我個人仍對幾條「親情」線看得頗有感：(1) 最後與 Campion兄弟鬩牆的不是 Paul 而是蛇蛇、為的不外就是向母親爭愛；(2) 受暴生子的 Tempest可為愛護子甚至對異種母親心生同感、但 Hunter 仍堅守壁壘殺死異種母親以武力奪愛；(3) 仿生娃娃 Vrille 為了滿足其母喪女鄉愁而存在、即使 Campion再三確認她自有靈魂她仍在卑微實踐使命中嚥氣；(4) Sue, Marcus & Paul在信仰下破鏡重圓闔家追尋「智慧之樹」、誰知那縱沒童年也能學唱搖籃曲的母愛竟成了犧牲的密語。

看過這麼多線親情的失落與唏噓，這透過天線放送聲聲耳語蠱惑人心、以高等科技創造神話消費親情捕捉祭品的「索爾神」，過去人人敬仰崇拜懇求祂大能拯救、如今才發現大能的祂只是高高在上豢養人類餵養自我？到底「索爾神」具體是什麼樣的存在又暗藏什麼陰謀、他的使者 Grand Mother 又將如何實踐他意志？那恐怕又要耐心等待明年下季了... 無論如何本劇以渺小人類與天真仿生人的地面視角求存一回也尋愛一回的眼光、在各種神話建構與社會建制下尋覓思考的歷程是很多樣精彩的，感人就在不假外求自體實踐的「建構式人性」、唏噓則在使命上身毀棄人性了。
https://i.imgur.com/LEtIvqZ.jpg

最終，以一個家長眼光看，我覺得這劇末世創世科幻奇幻宗教政治的外表下，簡單的核心概念仍關於「育兒」的實踐哲學，每個父母都有可能共感：我們都在特定社會脈絡下生下孩子、教養孩子有很多倫理道德與義務使命，總令我們在複雜混亂的教養現場咬牙跳出來、以外在理念強勢掌控作為教養神主牌。當理念成為「神主牌」時，孩子成了「生回來」的功能性存在、滿懷希望生出孩子社會卻難容、異種母親亦只能勢不兩立、當下親情不能滿足而要追求他方、而這遙遠他方恐怕只是神話建構的收割陷阱！回頭看看每日教養的一堆教條真倒抽口涼氣 XD 推薦小爸小媽們欣賞。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R6Kqm0qJ9U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