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聊] 新石紀沒說完的生命與哲學之辯

[討論有雷]

隨著整部漫畫逐漸進入結尾，內容也脫離科學越來越多

在最新的幾期，千空等人終於解開了whyman過去一系列以來的舉動的原因

但認真的說，Whyman所問的問題，

其實也是過去千百年來哲學家、政治學家、乃至於無數的人不停自省的問題

在這篇文章，我想說的是，

人們對死亡是永遠的恐懼，但正視死亡給了人們推進科學與藝術的動力

是死亡，讓人們成為完人

這該怎麼解釋呢？

首先，人們是怕死的

古代君王無不追求長生不老

人類想像的神明們每一個也都長生不老

各個文明想像的美好世界往往也包含了長壽不老

但照著上帝的形象所造出來的人們，生命卻是有限的

人們對於死亡的認知，在人們認識自我之後更為嚴重

何謂自我？當看到湖面倒影或鏡子時，知道這是獨一無二的自己、不是別人

這種可以辨認自我的能力，是高等生物才有的，而人類很小就內建這種心智

然而，當人們能認識自我之後，馬上就碰到一個問題：

假如自我是獨一無二，那當自我消逝之後，就什麼都不剩了、完全消逝於世界上

但假如獨一無二的自己最終會完全消逝於世界上，那在活著時做的一切有何意義？

這就是人們對於死亡永恆的恐懼，無法超越這恐懼，將無法繼續生存下去

那人們如何克服這個恐懼？

我們定義人類文明，是從有宗教儀式開始。宗教儀式，最初就是為了處理生死之事。

我們透過宗教紀念死去的親友、想像死後的世界，

當我們知道死後會被紀念、並沒有被遺忘，

那似乎就仍在這世界留下什麼、不只是歸零了，

當有死後的世界、還會論斷現世的表現，那在人世的一切似乎也不是浪費了

當克服這人類宿命的恐懼之時，人類開啟了文明之路

而當我們比較不怕死亡、知道生命的一切不完全是徒勞無功時

下一步，就是試著在生命過程中累積越多越好

希望多活幾年、希望多做點事、希望多探索這個世界、希望留下紀錄

於是我們開始追求科技與科學並分工合作

讓做事情更有效率、讓每個人可以充分發揮自己的潛能

讓每個人可以夠快填飽肚子、多的時間就能多發展自我實現

於是我們開始追求高山的美景、極致的藝術饗宴，

讓心靈富足是有意義的、讓靈魂充電是有意義的

千空這一路上的發明，一開始大多也是朝這個方向前進的，

食物、藥物、居所、交通工具、通訊工具、

這些東西解放了人類，大家不用再像石神村、或像我們祖先一樣

只能為三餐奔波就耗盡一生，

而能做漂亮的衣服、玩玩電動、打打棒球、環遊世界、飛向月球

這些與生命生產無關之事，是科技為基礎才能建構的人類文明

在這個邏輯之下，Whyman的長生不老，對人類並沒有吸引力

最簡單的邏輯是，假如人類真的不老不死，

那很可能所有的科學都不會有所發展、文明也無從啟動

因為根本不會死，所以不需要去解釋天氣變化、不需要建構神話

不需要追求延長生命的科技、不需要追求讓人類有效率的科技

就算要蓋出整座城牆的巨人，自己只有雙手，反正時間無限、用手慢慢蓋就好

任何世界上的美景、反正時間無限、總有一天會看到、永遠不用急

任何遇到的人、反正永遠都會遇到、因此沒有任何需要珍惜的

櫻花樹那剎那盛開的美景毫無意義，因為還要看無限次

你去看全世界各地對於"神"的想像,他們生活的一切也都是科技為0的

那唯一有意義的事是什麼？

這裡就可以看出whyman的惡意了:

假如人變得長生不死、做任何事都沒有意義

那剩下唯一的意義，就是延續自己的長生不死

當人類因為習慣長生不死、導致整個地球文明低度發展時

做任何事都缺乏動機、導致任何事都效率極差、都需要極長的時間完成

因此也很難滿足Whyman們向人類索取的貢品

結果呢？就是一群長生不老的人類、用極其緩慢的技術、定期定額提供whyman電池

對，就在這種情況下，Whyman就完美完成寄生一個文明的任務了

而這個文明也因此崩解了

這裡，用『寄生』兩字形容是恰如其分

幸或不幸，最後人類沒有選擇長生不老

但這也不代表科學無敵、科技無敵、人類無敵

當生命有限，人們就注定要處理資源分配、要處理政治

這也是Dr. Stone在好幾次都刻意淡化的議題

現在在千空的世界

靠的是集體糧食統收統支、讓大家都有飯吃

然後有個重大目標(登月)、

讓人類有共同努力的方向且生死攸關(有外敵要處理)

而一旦這個外敵消失、或幾位主角老化、

馬上要面臨權力接班的問題

而當有人不想做被分配到的工作、

或是合作時都會有的偷懶與浮報、

甚至是人性衝動導致的犯罪時，

整個社會要去定義沒有單一判準的公平正義

政治終究會在超過兩個人的社會出現

尤其是當人類面對死亡時，除了透過宗教、透過科技之外，還有另一種出口：

透過集體認同, 例如國家主義、例如部落主義

自己是會死的，但假如把自我的形象投射到某個自己喜歡的團體

那就算自己消逝、而團體永存

因此為了自己認同的團體獲勝、自己犧牲也沒關係

這個團體認同的邊界，有時以國家為邊界、有時與文明為邊界

而文明的邊界又往往是地理環境、偶發歷史等共同決定的

這些文明隨著內部成員數量增多 無法互相認識

因此最終需要設立成文法律與不成文風俗來社會運作順利

目前千空的石之世界

靠著主角的魅力光環統治、靠著主角群人數有限、能夠互相認識而統治

但當千空真的復活了六十億人，裡面就會包含現在準備亂按按鈕的普丁了

這樣，值得嗎？

這其實就是Dr. Stone前半部探討的話題

千空當然會覺得值得，他並不在道德上判斷

但千空這一路上都是靠"個人能力強弱"來判斷復活先後標準的

簡言之，會被復活，是因為有用

這個判斷方式帶來的哲學觀或是文化

可能就會是當真的把全人類復活後，產生第一波衝突的導火線

當然，這些或許都是後話了

畢竟在漫畫即將結尾之處，我們可以看到作者想要帶給人們那麼值得更好的世界

再來該怎麼走，就不是千空或作者可以決定的，

而是人類在生命有限下的/得一起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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