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 狂潮 Wir sind die Welle (雷) Netflix 德國少年劇

Netflix 上的 2019 德國劇《狂潮》Wir sind die Welle直譯「我們就是這浪潮」，看劇名我們這代觀眾都會回想 2008 德國片《惡魔教室》，那時在台灣上映也造成一片轟動比 2020s的德國電影迴響大得多！當然那個故事之所以吸睛還在於它的「新納粹」警訊：在 2006 德國世界盃再次喚醒多年不敢談的民族榮耀後、很快到 2008 就有人聞到了這民族意識復辟的陰影與危機，於是 2008 年就推出了少年電影《惡魔教室》談一場中學班級的「極權主義」實驗、取材的則是 1981 小說靈感來源則是 1967 美國高中課堂「第三浪潮」實驗... 到 2019 新拍影劇仍然切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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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不但是切題、甚至還是過時了：在 2008 年時「新納粹」還只是未來警訊、只在部分經濟不好的東德城市偶有新納粹遊行，但從 2008 歐債風暴德國紓困經濟愈緊貧富愈殊、以及 2012 起阿拉伯之春與敘利亞內戰致 2015 大開難民之門後，整個德國經濟上怕被搶飯碗認同上怕被伊斯蘭化、使得極右意識愈發高漲還崛起了 AfD「另類選擇黨」！本劇還真的在主角群生活背景中虛構了個 NfD「德國民族黨」影射意味超濃厚，E01 開場也有一場造勢大會全場都是金髮碧眼日耳曼白人，可說不論現實的還是劇中的德國都已全面面對極右意識的成長擴散！

那這年代還需要談 2008 談過的「新納粹」嗎？說穿了極右復辟已是完成式，極右的擴張以及左右的衝突激化才是現在進行式，於是此劇大膽跳出從 1967 實驗到 1981 小說乃至 2008 電影都不變的「納粹復辟」之集體主義警語，反而要為這個新時代找到新的年少憤懣與危機：現在德國種族越來越多元、但極右排外的日常歧視與衝突日盛，現在是網路時代資訊越來越通暢國際觀也越來越豐富、但少年看到的世界與社會不公也越來越多而愈發焦慮，現在是社群時代人人都是自媒體可發自己聲、但追求同儕認同的焦慮也愈發嚴重...

針對這些德國與歐美的新時代現象，本劇不像 2008 電影警示少年恐走向極右、反而訴求更多當代少年觀眾嚐嚐左派滋味！至於是正面負面抑或更複雜的描繪就等著慢慢瞧：2008版學生們感嘆德國走向虛無死氣沈沈中、2019版學生們感嘆德國社會諸般不公卻無力改變，2008版天降一個離經叛道的老師丟出個激進實驗、2019版轉來一個離經叛道的新同學引領各種批判控訴搞些小破壞，2008版以右派「集體主義」理念重振學生團結與自信、2019版則以左派「無政府主義」姿態針對壓迫社會失能政府與無良廠商大打游擊！只是 2008 版的悲劇失控 2019 版也將重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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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01 開場：一個民風保守以小家庭為主「德國民族黨」NfD 也有不少支持者的虛構德國郊區小鎮 Meppersfeld，許多不同性別族群階級的主角們個個有本難念經，本來他們在學校各過各的互不關心甚至彼此成見猜疑，但這天轉來了個帥男新同學 Tristan以無拘無束玩世不恭的瀟灑魅力打開眾人孤心！他主動親善、他學識淵博、他笑看權威、他關心世界、他擘畫理想、他路見不平、他開展視野、他點通靈感、更拍肩鼓勵：你們日常的痛苦不平我都聽見了、我能從旁幫你一把但還需你自己奮起、挺身而出對抗身遭霸凌並沒想像中恐怖、推己及人對抗社會霸權更要知識與行動！

於是 E02五位主角很快因 Tristan而有緣集結、更在許多萍水相逢也不吝相挺的小行動中建立了友誼，很快從私人小行動升級社會小行動後、還真的許多社會沉痾天理不公唯有游擊破壞方能引起世人注意！很快在 E03拜網路時代社群放送成為了「潮流」、五人頓成少年偶像粉絲群集已帶起一股「覺醒」力量？然而想要擴大行動翻轉不公恐又太天方夜譚、消費社會幸福少年湊熱鬧有餘做社運還差得遠... 然而 E04開始也漸漸挖向五位主角的私密內心：我們搞游擊破壞對抗種族歧視資本壓迫環境破壞社會排除、真的是心懷社會主義等「左派」理念任重道遠對抗德國極右嗎？

本劇一開始乍看之下頗有「左右對抗」的政治劇格局、令人想到德國這兩年左右各拍了一部來檢討（也都有上架 Netflix）的少年政治片《明天的世界》與《新歐洲計畫》，不過相較於這兩部認真討論德國政治的大學生電影來說、《狂潮》這齣影集的五位高中主角都仍然「只是個孩子」：與其說以多元之名對抗極右、不如說為異族同學出口惡氣，與其說以環保之名對抗工廠廢水、不如說為農家同學討個遲來的公道，與其說以居住正義之名對抗都更地產商、不如說為迫遷同學刷點遲來的正義，與其說以和平主義之名對抗軍火商、不如說為死去的親人來場激烈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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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角 Tristan，是極具魅力的領袖型人物，一開場空降學校就帶著其他四位主角分別傾聽自我、連接他人、增廣見聞、挺身而出，整個靜謐的小鎮學校就像一灘死水的德國社會般突然生意盎然充滿了希望！只是當這些游擊運動要進一步「擴大」出去納入更多人甚至讓社會覺醒時，倒很令人驚訝地 Tristan反而縮了。到底是他搞過社運與游擊知道「樹大必有枯枝」團體人一變多也必定腐化崩潰？抑或他幹這些只是耍帥玩玩吸引女生其實也沒真想改變社會？而他這孤鳥背後的家庭秘辛，將在最後一案「對抗軍火商」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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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角 Lea，是最正典的富家小公主，爸媽事業做很大全家住泳池大宅、平日當淑女勤練網球交個門當戶對的法學院高富帥男友、在家穿漂亮參與富家社交在校則與白富美一掛、甚至在不願回想的記憶中也曾霸凌學校壁花... 可說她的人生就是最白人中產保守主義甚至最接近極右派 NfD「家庭價值」的、但 Tristan的到來給她醍醐灌頂徹底重審這優渥人生！五位主角中，她一開始最激進要擴大運動，有種天真的理想主義覺得這不是玩玩也不是發洩而是真社會改變；但後半季開始探索各人家庭秘辛時，才發現她家庭幸福沒有陰影、面對運動時竟有種過人的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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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裔移民男 Rahim，代言當代德國城市的不公：城市問題一是多元移民遭極右排外、二是富人都更窮人迫遷，左右夾攻把他搞得一個頭兩個大！更糟的是家裡父母本著上代移民努力自課「融入德國」的謙讓卑微、面對房地產商咄咄逼人總是委曲求全以和為貴「別讓德國人瞧不起咱們」... Tristan 的到來初次告訴他這新年代「德國人才該學更多語言」、而阿裔與其他多元移民與其忍辱逢迎不如站出來對抗！於是大家也為了挺他搞了幾次行動對抗囂張傲慢的白人資本家權貴... 只是當有的權貴竟是他心儀女生的家庭時，這一路激憤的游擊底氣該撐到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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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家小胖男 Hagen，代言當代德國鄉村的不公：戰前累積工業能量戰後快速復甦的德國，到 2010s歐債年代德國經濟一支獨秀企業也紛紛擴廠，搭上 2010s德國綠能政策環保正夯又是新商機，傳統農村土地就被大舉擴廠蠶食鯨吞！本劇「再生紙廠」廢水污染農地直接斷絕 Hagen父母的農民生計，這樣的萬惡紙廠竟還掛著資源回收之名申請環保標章打造綠色品牌！農家老實人小蝦米對大鯨魚有苦不願說，Tristan 啟發 Hagen挺身而出縱無法取得正義，至少暢快復仇解父母心結也是種圓滿... 但支撐 Hagen下去的不是孝順父母亦非土地正義而是小宅男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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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此劇不意外地走中二亂愛戲路，三男二女只一外食其他竟談四角戀 XD 其中男女主角 Tristan & Lea外型高挑氣質文雅天造地設、二線小胖男 Hagen則愛二線校園壁花 Zazie，只是 Zazie甘居二線接受這愛情宿命嗎？五位主角中三位男生都有具體的「存在危機」，靠小蝦米鬥大鯨魚的社會正義撐持他們的使命，唯兩位女生沒有外在危機反倒讓內在心境主導行動了：Zazie 雖在學校一直被霸凌，但 E01受 Tristan啟發學了防身術、硬起來反抗很快過起獨立新人生！但我的獨立新人生為何仍只是二線？難道人見人愛的與領導改革的永遠是高貴公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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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此劇與其說是一場「左派少年」政治行動在理想與現實之間的實踐辯證，還不如說是一趟「中二少年」慘綠人生在親情愛情與同儕認同的迷茫探索 XD 只是 2019 版這樣的中二取向是否就差了 2008 版的政治深度一截呢？也許深度差很多、但我覺得更加青春寫實，畢竟這就是高中少年連實習都沒過未來也未定、和已找到人生志向也離家獨立探索使命的大學年紀大不相同... 倒是回想 2008 版談了一堆「集體主義」幽靈與極右派危機後、片末兩個悲劇結局在不同年齡角色身上竟都關於「認同」，那這 2019 版六集下來千呼萬喚的深層動機又是什麼呢？

此劇雖沒 2008 的悲劇收場而算有個圓滿句點、但季末展開的「下季待續」空間仍令人緊張：表面的緊張是當這群左派少年成為「社會正義戰士」出擊成功引起全國關注了、卻相應引起極右政客與排外少年的危機感而動員仿效甚至將全面開戰！而深層的緊張還是不分左右派造成各類極端主義的「認同危機」：看似歌舞昇平人人各安其位的富裕德國、各種角落仍有各種孤心沒人看見傾聽，即使種族階級性別等社會分類的外在不公都能得到撫平、但當一切外在都無匱乏時心理的缺才真黑暗致命！看看外型天差地遠的兩位女主角，難道先天條件如此冷酷決定後天命運嗎？

這齣 2019 影集《狂潮》比起 2008 電影《惡魔教室》少了冷峻俐落的藝術深度、卻多了青春爛漫的少年思緒，它當然預設觀眾心中會抱著 2008 版的觀影印象甚至比較心理、但它仍針對社群網路時代下一代少年談出全新的焦慮。當然這種「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狂潮世界裡，有限時間內的影劇表現總是不免長話短說趕戲開大絕，每每個別主角靈感一來沒多反覆顧慮就做了下去、每每核心主角登高一呼臨演大軍馬上一呼百應、甚至一次次宛如少年版《瞞天過海》的颯爽行動手到擒來如入無人之境？這些部分若強求寫實恐緣木求魚、就放心接受跟著主角們享受一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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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八三》尤納斯內的年少時代呀！這主題在德國真的什麼時代都有題材可談...

※ 編輯: mysmalllamb (36.226.171.223 臺灣), 05/26/2022 05:03: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