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 返校──致她們的青春期

《返校》影集版做了一個很大膽的改編，

那就是將時間軸拉到30年後，

並且創造了新的主角與故事線，

前幾集因敘事集中在年輕的女主角劉芸香身上，

再加上步調較為壓抑緩慢的緣故，

或許嚇跑了不少觀眾，

然而當我們看到最後，

才會恍然前面的鋪陳都是必須，

那些看似bug的違和感，其實都是一種埋梗，

為了讓這個世界歪斜到一種程度後，

才得以產生兩個女主角交換人生的契機，

而後續兩人相互扶持的成長也才能顯得如此動人。

「有時候她真的不知道，

究竟是這世界太扭曲所以才令人受傷，

還是因為人們不斷受傷，

才讓世界一點一點地扭曲了。」

──《女神自助餐》

本應是花樣年華的燦爛歲月，

父母的失和令她們不得不早熟，

學校的威權扼殺了她們自由的文思，

也因此她們才會如此緊抱住眼前的浮木，

那個理應要帶領她們走出黑暗的光芒，

最終證實也不過是泡影。

方芮欣與劉芸香，

兩人的經歷相像彷彿歷史的重演，

兩人性格如此不同，卻在世界崩毀時做出了相同的選擇。

方芮欣似乎總是在恨著誰，

恨著外遇卻仍理直氣壯的父親，

恨著不甘心卻也不敢反抗的母親，

因一張紙條的誤會而恨著殷老師，

最後恨著利用她嫉妒之心來剷除異己的白教官、沈校長，

直到死後仍懷抱著這股怨恨徘徊在校園裡30年不肯離去。

「我不恨任何人，我只恨我自己。」

芸香則相反，

面對失職的父母、不公平的校園、背叛她的老師，

她明明可以生氣的，卻沒有任何怨懟，

她不斷折疊自己、將自己縮小到如塵埃般卑微，

這個世界卻不放過她，

接二連三的打擊讓她無法再相信任何人。

性平調查會的過程看了讓人如坐針氈，

隔著螢幕觀看的我們看了已經如此難受，

難以想像那些性侵受害者是如何熬過這些調查與盤問。

「真的沒有其他選擇了嗎？」

在芸香選擇自殺的這一刻，

芮欣奪走了她的身體，兩人就此交換身分。

芸香被困在芮欣的意識裡，

彷彿遊戲玩家闖關般一次次重複那個彷彿無解的地獄輪迴，

藉由芸香的親身體驗取代芮欣本人的回憶，

真是令人驚艷的改編，

除了扣題回原作，讓人重回遊戲的氛圍以外，

也讓觀眾得以站在一個更客觀的角度去看這整個事件。

而當芸香企圖改變芮欣的結局，

也等同於是重新思考了自己的人生，

是否只能這樣畫下遺憾的句點？

真的沒有其他選擇或結局了嗎？

芮欣的懊悔讓芸香醒悟，

死亡帶來的並不是重新開始，而是結束，

而她其實不想就樣結束短暫的一生。

「妳為了欺騙自己，連歷史的真相都扭曲了。」

雖然影集版對「白色恐怖」的著墨較少，

然而這段話不只是在質問芮欣，也同樣是將問題拋向觀眾，

對於這段殘酷的歷史，

我們是忘記了，還是害怕想起來？

片尾的沈華與議員對話，

也像是在暗諷那些說過去就讓它過去，

何必再提起的人一樣。

「原來真正的自由，不在外在的環境，

　而在我內心的平靜。

　任他強權如何橫暴，都無法掠奪打壓。」

回想這部戲開頭，

以那些如今看來已是不合時宜的校規，

還原了當年在解嚴後，

威權遺毒化作一條條荒謬的校規繼續壓迫著孩子，

身處其中的我們，

大多數並未思考過這些規定有什麼問題，

我們只想要滿足父母師長的期待，

長成他們希望我們變成的樣子，

我們從未想過沈華所拋出的問題：「我是誰？」

這正是威權體制的可怕之處。

他將本應該有不同個性與色彩的人用規定捏塑成同個樣子，

他們方便管理的樣子，

直到大部分人都忘了自己原本的樣子，

甚至開始害怕離開舒適圈去尋找，

因為待在框架裡只要不惹麻煩、不違規，

就能得到獎勵，就能獲得安穩。

身處其中時，

我們甚至不曾懷疑過這些規定的合理性，

反而跟著體制一起放逐那些「不合群者」。

「我是誰？」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劉芸香之所以能逃離遊戲的關鍵，

就在於她終於想起了自己是誰，

也終於有勇氣去探尋自己的模樣。

而在歷經了這些痛苦與折磨之後，

她可以擁抱方芮欣殘破的靈魂，

對她說，即使全世界都不瞭解你，但是我可以，我懂。

同時，即使未來她再遇到挫敗，

她也會想起，有個人能夠同理她，

她再也不是孤單一人了，

她可以勇敢地繼續面對生命的挑戰。

「願早一日，
　
自由如雨，

遍灑這座島嶼」

最後想說，

謝謝這部戲，

在一年之末讓我透過兩個女孩美麗又悲傷的青春期，

重新思索了自己的人生，還有自己國家的歷史，

身處在這個自由已經如雨水般平常的島嶼，

我們真的非常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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